深夜，卧室裏冷飒已經沉沉睡去。
傅鳳城卻依然還穿着制服的襯衫隻将外套換了下來，靠在床邊看着跟前沉靜的容顔，傅大少冷峻的面容也漸漸變得溫和了起來。
俯身輕輕在她眉心落下了一吻，他伸出手輕柔地把玩着枕上散落的發絲。不知過了多久，傅鳳城才輕輕替她拉好了身上的薄被，起身來開門走了出去。
書房裏，徐少鳴和蘇澤還有傅钰城和沐紅蓮正在裏面讨論着什麽，見傅鳳城走進來立刻都站起身來，“大少。”
“傅大少。”
“大哥。”
傅鳳城平靜地點了下頭示意大家坐下說話，然後才走到書桌後面坐下。
桌面上已經被放上了一疊厚厚文件，傅鳳城翻開一目十行地掃過了兩頁才問道，“賀儒風還活着？”
徐少鳴點頭道，“是，我們的人沒有在山崖下找到他的蹤迹。另外有消息，兩個小時前，昭盛商會從外面抓了幾個外科醫生回去。”當然，昭盛商會自己的說法是請。
傅鳳城并不意外，也不失望，隻是微點了下頭。一邊看手裏的文件，一邊問道，“還有什麽事情？”
徐少鳴遲疑了一下，才有些爲難地道，“軍部第六集團軍曾戎将軍明天上午會來傅公館拜訪大少和少夫人，要求大少就今天城外發生的事給出一個解釋。”
書房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冷凝起來，好一會兒才聽到傅鳳城冷笑了一聲道，“解釋？他想要我給他什麽解釋？”
徐少鳴道：“曾将軍的副官說，傅家未經允許在京城範圍内使用重型武器，違背了各地督軍和軍部還有内閣的協議。曾将軍還兼任京城戍衛總司令，有權要求傅家作出解釋。”
傅鳳城手中的筆在文件上流暢地寫着什麽，口中卻也沒有停下，“告訴他，傅家懷疑軍方聯合昭盛商會刺殺卓琳女士，抓捕囚禁傅家兩位少爺，請軍部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及…三天之内要求他們逮捕昭盛商會所有高層和代理會長賀儒風。如果軍部堅持不聞不問，三天後傅家會炮轟昭盛商會京城總部。”
書房裏的四個人都吓了一跳，蘇澤忍不住道，“大少，這個…是不是有點過了？”他們好歹還在别人的地盤上，太嚣張了被人給來個甕中捉鼈就難看了。
傅鳳城手中的筆一頓，擡起頭來看向蘇澤。
蘇澤連忙道，“那個…咱們沒多少人。”這才是重點，傅家的人就算再精英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擋百。俗話說的好，強龍難壓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
傅鳳城道：“怕什麽？照我說的做。”
蘇澤隻得點頭稱是，徐少鳴問道，“那大少，曾将軍那裏……”
傅鳳城道，“告訴他我明天沒空，上午我要去軍部拜訪樓老，下午替我約見餘成宜和段玉麟，另外，告訴樓蘭舟和龍钺，明天晚上我請他們喝酒。”
徐少鳴連忙記下來，順便問道，“大少不連張少一起請麽？”
傅鳳城道，“不用。”
徐少鳴也不多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回去就安排上。
說話間，傅鳳城也已經将手裏的文件看完也批完了，合上文件對其他人道，“和尼羅人的談判這兩天就能見結果，色丹那邊盡快，明天一定要撬開他的嘴。”
蘇澤站起身來點頭道，“是，大少。”走上前去取過桌上的文件，蘇澤便擡手敬了個禮表示要告退了。
傅鳳城點頭對其他人道，“你們也可以去休息了，沐老闆請留一下。”
于是等徐少鳴三人出去，書房裏就隻剩下傅鳳城和沐紅蓮了。
沐紅蓮坐在一邊難得有幾分局促，“傅少想問什麽？”
人多的時候隻感覺這位傅少的氣勢強大但也并不太過爲難，此時隻有自己一個人面對的時候，沐紅蓮才真正明白氣勢逼人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她這些年見過的名人權貴不計其數，但是在傅鳳城這個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氣勢卻是第一次見。平時大約還是傅大少自己主動收斂壓制的結果，這會兒卻不知是因爲什麽，坐在兩三米之外的沐紅蓮甚至隐隐有幾分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傅鳳城問道，“沐老闆對賀儒風有多少了解？”
沐紅蓮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搖頭道：“不多，我是知道有這麽兩個人，但在這次之前我隻見過賀儒風一次。當時隻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并沒有過多在意。我隻知道，賀儒風是那三個人裏面最晚加入的，但非常不好控制，張佐并不喜歡他。”
傅鳳城微微揚眉，“怎麽說？”
沐紅蓮看了傅鳳城一眼道，“當初…傅少的事情，張佐并不怎麽贊同那樣的處理方式的。是因爲…有人堅持，當時張佐非常生氣，就說斬草不除根早晚會成爲大患。我當時以爲他罵的是…現在看來，應該是賀儒風，雍城那位應該沒有左右他決定的能力。”
傅鳳城并沒有因爲沐紅蓮隐晦地提起了傅夫人而動容，神色依然淡漠無波，“你知道傅夫人跟張佐的關系。”
沐紅蓮因爲他的稱呼眉梢跳了一下，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
沐紅蓮點頭道，“是，傅夫人一直是跟邢薇聯系的，偶爾也直接跟張佐聯系。但我有些渠道所以也知道一些東西。”
傅鳳城沉吟了片刻道，“我想麻煩沐老闆一件事。”
沐紅蓮連忙道，“傅少請說便是。”
傅鳳城從一邊櫃子裏拿出了一份文件道，“我要二十七年前，八月初到八月十三日張佐的所有行動軌迹。以及…跟這上面有關的所有人那幾天的詳細情況。”
沐紅蓮起身接過了文件翻開看了一眼，隻覺得心頭怦怦直跳。有些爲難地道，“二十七年前的事情，我恐怕……”
當時是怎麽樣一種混亂局面沐紅蓮是親身經曆過的，雖然那時候她還隻是個什麽都不懂隻會唱戲的單純女子而已。
這麽多年過去了，想要查當時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傅鳳城道，“不必爲難，盡力而爲便是。”
沐紅蓮點點頭，神色鄭重地道，“既然傅少信任我，我定會全力以赴。”
“多謝。”傅鳳城道，“時間不早了，沐老闆也回去休息吧。”
沐紅蓮捏着手裏的文件袋也不敢多留，說了聲告辭就往書房外面走去。
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了裏面一眼，燈光下傅少已經低頭繼續翻看起手頭的文件了。暖色的燈光仿佛都不能柔和他堅毅俊挺卻過于鋒利的輪廓，即便那雙銳利的眼眸被掩蓋了依然難以掩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寒意和煞氣。
沐紅蓮有一種奇怪地感覺，跟冷飒在一起的傅大少和獨處時候的傅大少仿佛不是同一個人，面對冷飒的時候他總是會收斂身上的銳氣和鋒芒，顯得更加溫和更加容易接近一些。
不過無論是曾經讓她一往情深的張佐還是那些号稱才智卓絕手握大權的京城權貴們，似乎都沒有如眼前這位傅少這般在深夜靜心工作的模樣。
他們總是喜歡高談闊論，大放厥詞的宣揚自己的想法，鄙夷他人的能力，嘲諷對手的愚蠢或是記恨别人的優秀和運氣。卻總也不願意想起，被他們鄙夷嘲諷和嫉妒地對象或許在許多個深夜裏熬夜伏案工作。
冷飒醒來的時候聽到洗漱間裏嘩嘩的水聲，她伸了個懶腰慢騰騰地從床上坐起來就看到傅鳳城從洗漱間裏走了出來。
傅大少已經洗漱妥當，隻是剛剛洗了頭，濕潤的發梢還在往下滴水。
冷飒悠然地靠着床頭打量着他，水滴落在傅大少的肩膀上，襯衫的肩頭也被打濕了一些。
打開了兩顆紐扣露出了喉嚨和鎖骨，仿佛水氣氤氲中，水滴落在鎖骨上顯得格外誘人。
“醒了？”見冷飒已經坐起來了傅鳳城坐過來問道。
冷飒點點頭，擡頭看他，“這是要出去？怎麽這會兒洗頭？”
“要去一趟軍部見樓老。”
冷飒拉着他在床邊坐下，跪坐在床上拿起他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頭發，“是因爲昨天的事情？”
傅鳳城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冷飒輕輕拍開了，“别動，總是濕着頭發會頭痛。你總是說我，怎麽自己就記不得？”
傅鳳城道，“一會兒就幹了。”
冷飒笑了出來，“那我說剪短發你又不同意？”
“不行。”傅鳳城理直氣壯地道，他很少真的幹涉冷飒做什麽，不讓剪頭發大概算是爲數不多的堅持了。
冷飒也不是真的在意，聳聳肩道，“行吧，反正我也覺得長頭發挺漂亮的。昨天的事情，是不是有麻煩？”
傅鳳城輕笑了一聲道，“沒有，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不是麽？”
冷飒手上沒有停，點頭道，“也是，躲在暗處的人總是比明處的難搞一點，昨天想必是給了他們足夠的震撼了。”再縮着不出來，傅家就敢真的将他們明面上的勢力全部抹殺殆盡。
所以，昨天突然搞那麽大的陣仗并不是一時賭氣，而是告訴張佐甚至幕後的人，傅家不怕搞事，哪怕是在京城。
如果還想躲着，那下次再被打到臉上也隻能自己忍了。
冷飒笑道，“看來你今天會很忙，需要我做什麽？”
傅鳳城扭過頭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傷痕。
本就是一道極淺的劃傷，昨天也處理過了，這會兒看上去也隻剩下一道淺淺的傷痕了。
傅鳳城擡起手輕觸那傷處，冷飒有些無奈地往後躲了躲，“别亂動，癢。”
傅鳳城道，“好好休息，無聊的話，可以去看看卓女士。”
冷飒點頭道：“昨天請卓姐幫忙還沒去跟她道謝呢，是得去看看。不過還有一件事兒大概也得去瞧瞧。”
“什麽？”
冷飒笑道，“我昨天把張佐在南山的别墅給炸了，他又搬到哪兒去了？”
傅鳳城沉默了一下，道：“張家。”
冷飒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起來除了去參加宴會，我還沒認真去參觀過首相官邸呢，要幫你去見見張靜之？”
傅鳳城道，“随意便是，張靜之是聰明人，他想明白了自己會上門的。辛苦夫人了。”
冷飒笑道，“好歹也算是我惹的麻煩吧？辛苦傅少了才對。别亂動，頭發還沒幹呢。”
“……”
一直到傅鳳城帶着人出門了，冷飒才慢悠悠地起身下樓。
樓下大廳裏今天有點熱鬧，傅钰城和傅揚城正蹲在角落裏不知道說些什麽。江湛和徐少鳴坐在餐廳裏吃早餐，另一邊宮思和獨自一人坐沙發裏翻今天的報紙。
見冷飒下來，衆人都立刻停下了自己手裏的事情，“少夫人。”
“大嫂！”傅揚城也從地上跳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冷飒脖子上的傷痕又飛快地撇開了眼。
冷飒朝下面點點頭，有些好奇地道，“這麽多人聚在這裏幹什麽呢？”
徐少鳴笑道，“大少讓江湛随身保護少夫人的安全。”
冷飒有些無語，“大材小用，那你呢？”
徐少鳴道，“少夫人有事情要忙不是還需要一個打下手的嗎？”
冷飒歎了口氣道，“要是我的上司跟傅大少一樣，我早就反了。”
徐少鳴連連搖頭笑道，“不敢不敢，跟着少夫人還是比跟着大少要舒服得多的。”造大少的反，他們是活得不耐煩了麽？而且以大少夫人的能力和做的事情，跟着她還真不算是大材小用。
冷飒走進餐廳也在桌邊坐了下來，很快就有人将早餐送了上來。冷飒看看站在一邊有些無措的傅揚城，朝他招了招手。傅揚城立刻屁颠颠的過來了，站在餐桌邊一臉乖巧的模樣。
冷飒問道：“身上的傷沒事吧？”
傅揚城連忙搖頭，不過很快就因爲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傷處嘶的一聲痛得臉都皺成一團了。
冷飒道，“難受就回去休息，好好記着昨天的痛以後就不容易昏頭了。”
傅揚城有些沮喪，搖搖頭道，“沒關系，不太痛了。大哥讓我跟着江大哥。”
傅鳳城讓他跟着江湛，江湛今天得跟着大嫂，所以他也得跟着大嫂。
冷飒也不強求，看向傅钰城和宮思和，“你們又是什麽情況？”
傅钰城道，“大哥讓我跟着大嫂。”
宮思和道：“老…邢夫人讓人傳信說是想要見我。”
“知道是因爲什麽嗎？”
宮思和搖了搖頭，冷飒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去看看也可以，讓周焱帶人陪你去吧。”
宮思和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了。
冷飒吃完了早餐起身，徐少鳴和江湛早就吃完在一邊等着了。見她起身便也跟着站起身來，“少夫人，我們這是去哪兒？”
冷飒看看跟在自己身邊這浩浩蕩蕩的隊伍，略感心累，“先去拜訪卓琳女士，然後去張家看看張二爺。”
想起被自己搞得連續幾次搬家的張佐，冷爺有些不厚道地在心裏偷樂。
天天搬家證明房産多啊，張家果真是财力雄厚不愧是京城名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