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笑道，“衛當家，請坐。”
衛長修謝過了陳婉，走到兩人跟前坐下。
“少夫人今天怎麽會來這裏？”衛長修看着冷飒笑問道。
冷飒有些不解，“不然我該去哪裏？”
衛長修笑道，“我還以爲傅少夫人應該去議政廳或者跟張四小姐一起去玩兒呢。”
冷飒擺擺手道，“我對那個不感興趣，徽之陪心攸去書畫交流會了，我是個粗人對那些風雅的東西也不太懂。”
衛長修意味深長地打量着冷飒，笑道，“少夫人這樣說自己是粗人，可沒有人會信。”
冷飒無奈地聳聳肩，她可不是謙虛，她說的是事實。
琴棋書畫那些東西，八百年前就被她還給老師了。
“怎麽？衛當家不去談你的大生意，還有空來這兒跟我們閑聊。”
衛長修笑道，“有個朋友想認識少夫人和陳女士，不知道能不能賞臉？”
冷飒和陳婉對視了一眼，“哦？有什麽事？”
衛長修道，“我聽說…少夫人的汽車廠陳女士也有股份？”
冷飒點頭表示，“還有宋少和三皇子。”這也不是什麽秘密，衛長修随便一查就知道了。
衛當家望了冷飒一眼，幽幽道，“少夫人甯願找千裏之外的三皇子，也不肯找我？難道蕭轶然能比我更有錢？”
跟個皇子比有錢，衛當家果然很會選角度呢。
誰不知道這年頭除了皇帝陛下本人，皇室成員在真正的豪商眼裏就是窮的代名詞？
畢竟他們每年隻有一筆并不算特别豐厚的生活費，要維持日常排場和開銷，還有許多事情因爲身份敏感不能參與，蕭轶然已經算是皇室裏的有錢人了。
但跟衛長修這種富可敵國的安夏首富比，大概就是她前世資産千萬的企業主和福布斯富人榜第一的差距了。
冷飒矜持地微笑，“大概是因爲衛當家太有錢了，我這種小打小鬧配不上您。”
衛長修似笑非笑，“配不上我，就能配得上陳女士了？”
冷飒眯眼道，“陳姐這不是看我創業艱難，才好心資助我嗎？怎麽能用配不配來形容？”
衛長修笑吟吟地道，“少夫人，我覺得你對我有敵意。”
冷飒沉吟了片刻，道，“你可以稱之爲，仇富。”
“……”
陳婉聽着兩人對話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忍着笑道，“衛當家，你還沒說是誰找飒飒，爲了什麽事兒呢。”
衛長修點頭，總算想起了正事，“龔江明，兩位認識吧？”
冷飒誠實地搖頭，衛長修給了她一個“這都不認識你做什麽生意”的眼神。
陳婉倒是認識，點頭道，“東南最大的糧商，龔家？”衛長修點頭道，“沒錯，這次龔家的長子龔信也來了，龔家想買三百輛重型卡車。”
冷飒眨了眨眼睛，“衛當家，我目前賣小型汽車。”
衛長修微笑道，“但你很快就會生産大型車不是嗎？龔家隻想要個優先排隊購買的權利。”
冷飒倒是有些不解，“國内不隻我一家汽車廠，而且大都生産重型卡車。”
衛長修搖頭笑道，“國内有幾家廠少夫人想必也知道，他們确實生産但總得來說産量并不高而且必須優先供應軍方，然後是各省自己，重型卡車目前軍用比較多，買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龔家地處東南，糧食雖然很重要但…有汽車廠的那幾個地方恰好不怎麽缺糧食。想買轎車容易，重型卡車卻不好買。”
這年頭，能開得起轎車的人并不多，因此安夏的轎車産量和市場其實都不大。
而各種重型車卻一直都是供不應求的狀态，其中最大的客戶就是軍方和一些有運輸需求的豪商。
“當然，最重要的是…之前龔家三少在雍城開過傅少夫人廠裏的車，他覺得很不錯。所以聽說傅少夫人有意增加新的車型立刻就向龔家建議了。原本龔家是準備年後上門拜訪的，沒想到少夫人跟着傅少去了京城又來了納加。所以…怎麽樣？給個面子？”
冷飒看了一眼陳婉，見她點頭才笑道，“衛當家的面子，自然無論如何都要給的。”
衛長修點頭笑道，“那就多謝了，我讓人請他過來。”
冷飒覺得，衛當家其實還兼職中間商拉皮條賺差價。
不一會兒功夫，衛長修就帶着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過來了。
看到他的年紀冷飒并不覺得驚訝，甚至忍不住感慨這個世界終于正常了。
這一年多，她見到的各種青年才俊太多了，讓她偶爾都忍不住懷疑安夏能力出衆的是不是隻有傅督軍那樣的五零六零代和傅鳳城等人這樣的二零三零代了。至于目前的四零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垮掉的一代？
“傅少夫人，陳夫人，這位就是東南糧業的龔先生。”衛長修含笑對兩人介紹道。
這位龔信先生能拜托衛長修牽線，自然也是個很曉事的。面對冷飒和陳婉都是十分彬彬有禮，并沒有因爲她們女子的身份而有所疏忽。
冷飒笑道，“龔先生不必多禮，請坐吧。”
龔信和衛長修坐了下來，也不磨叽直奔主題說明自己的來意。
龔家在東南擁有數個大型農場，也掌握着東南半數的糧食交易。東南一帶地勢平坦，道路自然要比地形崎岖蜿蜒的地方好得多。但現在大多數地方無論農場還是普通百姓自己耕種買賣都是靠人力，不僅慢而且相當的耗時耗力。
龔家很早就想要購買大批的車輛來幫助運輸了，不過重型卡車也不是那麽好買的，特别是龔家要買的還不少。
陳婉笑道：“我就是個拿幹股吃分紅的，這些事兒龔先生還得跟飒飒談。”
龔信看向冷飒，很是誠懇地道，“傅少夫人，我們龔家真的是誠心求購，不知您覺得……”
冷飒思索了一會兒才道，“龔先生應該知道，我那廠子太小了，而且是剛成立的。産量一時半刻也跟不上來。另外，重型卡車目前在安夏還屬于受管制的，需要優先考慮軍方。就算我敢賣，龔家真的能買嗎？”
龔信笑道，“這個…傅少夫人盡管放心，我們自然會辦妥，不會給少夫人惹麻煩的。”
冷飒含笑搖搖頭道，“我倒是不怕麻煩，既然龔先生說是用來運輸糧食的，我倒是有另一種車不知道龔先生要不要考慮？就目前來說，重型卡車對道路，耗油還有維修方面的消耗都是相當大的。”
龔信有點失望，“傅少夫人的意思是？”
冷飒笑道，“等回到安夏我會讓人送圖紙去給龔先生，當然也歡迎龔先生來雍城實地考察。如果龔先生覺得可以，我倒是可以保證一年之内交付一百輛車給你。”
龔信想了想道，“那在下倒是有些好奇了，到時候一定去雍城拜訪傅少夫人。”至于買不買，當然是到時候再說了。
龔信告辭之後，衛長修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冷飒道，“傅少夫人有什麽新計劃？”
冷飒搖搖頭道，“沒有，我覺得…我先前可能是想岔了。”
“什麽意思？”衛長修不解，陳婉也好奇地看着冷飒。
冷飒道，“我之前隻想追求車子的外形，質量和各種性能參數。”
衛長修挑眉道，“有什麽不對？”車子不追求這些還能追求什麽？衛長修也見過冷飒廠裏出來的車，不得不說隻是顔值就比目前市面上的許多車子高上一截。
這年頭能買車的都是有錢人也不在乎這點錢，自然是什麽好看買什麽，況且冷飒的車性能也比别的車要好一些。
現在是那些汽車廠商還沒反應過來畢竟冷飒總共也沒賣出去幾輛，大都還被南六省軍方内部消化了。等時間久了，就算是有傅家撐腰隻怕也有人會忍不住跳出來搞事情。
冷飒道，“追求這些是沒錯，但買得起的人不多啊。性能越好，價格越貴，買的人越少。”她的車比市面上所有車價格普遍高出了百分之二十左右，價格優勢幾乎爲零。
陳婉笑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冷飒微微眯眼，“高端車的研究和制造當然還是要繼續，不過…剛剛龔先生給了我靈感，我打算開發一點低端農用和運輸的車。”
衛長修搖頭，“就算你隻賣現在一成的價格，也不會有農民買你的車的。”傅少夫人這是對普通農民的貧窮還沒有深刻的意識。
冷飒眨眨眼睛道，“但是那些農場主，商人會買啊。還有富裕地方的農民就算是一家人買不起，也有可能很多家人一起買啊。每家每戶用騾馬或者步行走十幾二十裏甚至更遠的路把糧食運到城裏，跟用車一趟把幾家甚至十幾家的糧食一次運過去，哪個更麻煩？現在的生意當然是隻做東南，南六省，和北四省這些有錢的大地方。要是西北，人家說不定還嫌棄車子沒有馬兒方便呢。”而且，貧困的地方連路都沒有，要車子來幹什麽？
車子的種類和價格可是多種多樣的，便宜實用的車也不是沒有，隻是最開始冷爺就直接奔着高端大氣上檔次去了。
當然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線路也不能丢，冷飒琢磨着回頭得把兩個線路分開來。
衛當家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傅少夫人，缺錢嗎？”
冷飒眨了眨眼睛，瞬間星星眼，“你要借錢給我嗎？利息多少？低息？無息？”送錢就别指望了，大商人是沒有良心的。
衛當家抽了抽嘴角，“談什麽利息？多生份啊，我給你投資。”
“不要。”冷飒果斷拒絕，衛長修不解，“爲什麽？”陳婉可以，蕭轶然可以，就連宋朗都可以，到他怎麽就不行了？
冷飒不答，難道要說她不想跟奸商玩兒？
衛長修笑吟吟地看着她，“你再考慮考慮，有我投資的好處可不少呢。在商場上，衛家的人脈可比傅家好用。我手下還有不少國外的人脈資源，到時候咱們合夥賺外國人的錢豈不美哉？”
“……”您想得可真遠，我連雍城市場都還沒完全拿下，你就已經準備占領國際市場了。
冷飒道：“我再考慮考慮。”
衛長修盯着她，“你該不會是想回去跟傅鳳城商量了再說吧？話說，這點小事需要傅鳳城參與嗎？傅少夫人自己做決定不是更爽快？”
冷飒微笑，“挑撥離間對我沒用。”
衛當家有點失望，“好吧，你去問問傅鳳城就知道了，我做生意從不騙人。”
冷飒忍不住吐槽，“你這句話豈不是本身就是在騙人的？”做生意從不騙人，呵呵。
“……”衛當家歎了口氣，維持着自己的風度翩翩，“疑心病這麽重的姑娘可真不多見。”
冷飒點頭，“那是，一般姑娘看到衛當家這模樣哪裏還想得起來疑心什麽啊。”
最後衛當家搖搖頭，唉聲歎氣地走了，當然冷飒知道他八成是裝的。
被留下的陳婉和冷飒對視一眼，都不由得笑出聲來。
陳婉道，“其實衛當家說得也沒錯，有他和衛家的人脈幫忙的話，你會便利很多。”
冷飒托着下巴點頭道，“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衛長修這人…搞不好最後會被他給吞了。”
陳婉莞爾一笑，搖頭道，“有傅家在，他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衛長修聰明就聰明在，他跟各方勢力都有生意往來，但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一方。更何況他的老巢還在南六省呢。”
“也是，我再想想，反正也隻是剛剛有一個思路，還早着呢。”冷飒道。
冷飒走出交流會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陳婉還要留下參加一個晚餐會，冷飒沒什麽正經事就先走一步了。
剛走出大門蘇澤就迎了上來，冷飒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裏？”
傅钰城被傅鳳城拎去旁聽五國會談了，蘇澤事情應該不少。
蘇澤走到冷飒身邊，低聲道，“大少夫人，冷衍死了。”
“……”冷飒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死了？怎麽死的？”
蘇澤皺着眉頭道，“使館和納加方面正在查，被發現的時候他腹部中了一槍倒在一個偏僻的牆角下。納加方面懷疑是叛軍報複安夏人，建議安夏使館的人最近不要單獨行動。”
冷飒定了定神，一邊朝外面走去一邊問道，“你認爲呢？”
蘇澤搖頭道，“我覺得…不太像。”
“怎麽說？”
蘇澤道，“如果是叛軍報複，我覺得他們更大的可能是直接躲在使館附近看到從裏面出來的安夏人就當街掃射。我看了屍體，冷衍是被近距離正面打死的，這個距離要麽是陌生人近身突襲，要麽是他認識對方。而且，發現屍體的地方居民都表示沒有聽到過槍聲，今天納加首都發生槍擊的幾個地方也都有調查，都跟冷衍沒有關系。”
也就是說，冷衍在一個隐秘的不會被人聽到槍聲的地方被人打死的。
那麽冷衍爲什麽要去這個地方？去見了什麽人？
冷飒揉了揉眉心，問道，“使館裏的人今天的行程有嗎？”
蘇澤一愣，“少夫人懷疑是自己人？”
“總不能是他運氣不好遇上搶劫了吧？搶劫完了人家還換個地方抛屍？先回去再說。”冷飒淡然道。
一行人回到使館，使館參贊面帶歉意迎了上來。
“傅少夫人，實在是抱歉。”冷衍身份雖然不顯，但畢竟是傅少夫人的堂兄。不管是因爲什麽原因死的，使館都應當表示歉意。
冷飒搖搖頭道，“這種事情誰也沒有想到，參贊先生不必如此。崔大使他們知道了嗎？”
參贊點頭道，“已經派人去傳話了，不過…大使和陸次長他們還得參加晚上的宴會，恐怕會晚些回來。”
“正事重要。”冷飒點頭道，參贊心中松了口氣。那位死去的冷衍畢竟是傅少夫人的堂兄，如果傅少夫人揪着不放他們也會很難辦。
冷飒問道，“屍體在哪裏？我可以去看看嗎？”參贊一愣，有些遲疑地看向冷飒。
冷飒道，“不用擔心，我不忌諱這個。”她要是忌諱屍體，日子就不用過了。
參贊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在後面的房間裏，少夫人跟我來吧。”
冷飒看看參贊大人疲憊得有些心力交瘁的面容，道，“叫個人帶我去就行了，參贊有事就去忙吧。”
參贊見冷飒一臉認真，倒也不再推拒叫來一個工作人員帶路，他是真的很忙。好端端地死了個人，大使還不在他這個二把手能不忙嗎？
冷飒想起幾天前的晚會上她跟冷衍的談話，那時候無論是她還是冷衍都不會知道才過了短短幾天冷衍就作爲一具屍體躺在了這裏。
冷衍的遺體已經打理妥當了，除了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站在旁邊穿着白大褂的醫師看了看冷飒開口道，“死者确實是中槍身亡，一槍斃命，沒有中毒，沒有其他外傷，不确定生前有沒有服用或者吸入緻幻類藥物。”
冷飒低頭看了一眼屍體上的槍傷，“槍傷有什麽結果？”
“近距離平射子彈直接穿透了。應該是一把s-12仿制手槍，這是納加本地仿制的槍，這種槍原本是國外進口的，穿透力比原版更強，在納加也非常常見。最近因爲戰亂更是有不少武器流落到民間，不好查。”
冷飒伸手接過身後蘇澤遞過來的槍，低頭查看了下冷衍的傷口，淩空擺出了一個姿勢，“是這樣？”
醫師不着痕迹地後退了一步，點頭道，“差不多是這樣，而且應該是貼近死者開得槍。”
“知道了，多謝。”冷飒點點頭道。
走出了停屍房，蘇澤才開口問道，“少夫人看出什麽了？”
冷飒有些無奈道，“我又不是神探，不過有一點……”
“什麽?”
冷飒道，“兇手應該是個女的。”
蘇澤一愣，“怎麽說？”
冷飒手中的槍轉了個圈兒，突然一把抓住蘇澤的衣領，手裏的槍頂上了蘇澤正是剛才一模一樣的動作。
蘇澤差點想要反擊，總算是記得眼前的人不是敵人忍不住了，“少夫人？”
冷飒後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槍口，“發現了嗎？”
蘇澤低頭，恍然大悟，“位置比冷衍的傷口高。”
冷飒點頭道，“我穿的是平底鞋，兇手肯定比我矮一些。另外……”
“什麽？”
冷飒将一塊白色的手帕丢給蘇澤，蘇澤連忙接住，“這是什麽？也是您從冷衍身上拿的？”他居然都沒有發現。
冷飒道，“你聞聞這手帕的味道，覺得這像冷衍的嗎？”
“……”謝謝，我并不想聞死人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