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宴會的有趣程度是按照層級來區分的。越是高級的宴會對圍觀黨來說就越是無趣，而一旦上升到國宴這種級别，那就是無趣之極了。
畢竟，生命有趣的意義在于搞事情，而敢在别國國宴上搞事情的奇葩實在不是特别多。
就算有那種腦殘，多半也被關在家裏了，不會放出來到别國的國宴上來溜達。
所以整個宴會冷飒除了跟各位少帥們坐在一起閑聊喝酒，跟着傅鳳城一起聽一些認識或者不認識的貴賓瞎扯，整個宴會實在可以用百無聊賴來形容。
她甚至有點開始想念起邢夫人和宮思和來了。
可惜這兩位也沒有來參加宴會，即便是來了也未必敢鬧騰。
直到…砰地一聲熟悉的槍聲讓整個宴會廳都爲之一震。
一般的小事沒人搞，但一旦有事必然就是大事了。
冷飒靠在傅鳳城耳邊，低聲道，“伊國c-276步槍，有效射程600米，射擊距離四百米左右，一點鍾方向，對面樓上。”
冷飒說這番話的時候已經被傅鳳城摟入了懷中因此并沒有人聽到，傅鳳城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有人刺殺國王。”
宴會廳在二樓，子彈是從二樓的露台外面直接射向了正站在外面和人說話的納加國王的。
整個宴會廳頓時陷入了一片恐慌，女士驚恐的尖叫聲不絕于耳。
許多納加的官員還有皇室成員以及安保人員都朝着露台的方向湧了過去。
龍钺微微挑眉，有些好奇，“納加這一次臉算是丢光了吧？”
宋朗站起身來，沒好氣地道，“現在是考慮丢臉的問題嗎？那老頭還能不能活都不好說，那一槍好像打到胸口了。”納加國王遇刺駕崩，這次的五國會談可就真有意思了。
傅鳳城也拉着冷飒站起身來，“宋兄，找到穆親王和陸次長。”又低頭對冷飒道，“辛苦夫人了。”
冷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笑道：“不用擔心。”說完就跟宋朗一起走向了穆親王和陸次長的方向。
樓蘭舟道，“我跟張少去找徽之小姐。”
龍钺點頭道，“我和傅少去前面看看。沈少和嶽少……”沈斯年道，“我們去看看其他人。”
至于龍督軍沒有人提起也沒有人去管，畢竟人家兒子都不擔心，他們擔心什麽？
當然了，龍督軍也沒有老到需要他們這些年輕人擔心的地步就是了。
雖然大廳裏一片混亂，不過納加的官員反應也很快開始安撫賓客。因爲并不确定外面到底是什麽情況，這個時候自然也不能讓賓客們離開，隻能将他們引到遠離露台的地方坐下休息。
陸次長和穆親王顯然用不着人安撫，大廳裏剛剛亂起來的時候兩人很快就退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卓琳。
等冷飒和宋朗找過去的時候，三人正靠着一個巨大的柱子讨論事情，完全看不出來擔心害怕的模樣。
“你們怎麽來了？”陸次長對兩人道。
宋朗微微揚眉，“來看看三位。”
陸次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們有心了，不用擔心，亂不了。就是…不知道這會還開不開得下去？”如果納加國王真的一命嗚呼，他們這些原本是來開會順便參加冊封王儲典禮的人恐怕就得改成參加繼位大典了。
但…最後是誰繼位，怎麽繼位這個也不太好說。
總之還是希望納加國王沒事比較好。
穆親王也道，“陸兄說得對，不過有傅少夫人陪着卓女士也不錯，兩位都是女中豪傑，先前不是還一塊兒住過嗎？應該很投緣。”
卓琳淡笑道，“傅少夫人才是真正的女中豪傑。”
冷飒笑道，“多謝親王殿下和卓女士誇獎，先前有幸跟卓女士同住受益匪淺呢，可惜我是個閑人，您是個大忙人實在不敢打擾。”
面對這位卓女士，冷飒的心情其實是有些複雜的。據她和傅鳳城的不靠譜猜測，傅督軍年輕時候很有可能跟這位有過一段兒，而且之所以會分手很大概率還是傅督軍渣了人家。
雖然這些日子相處完全看不出來卓女士會因爲他們跟傅督軍的關系而有什麽偏見，但正是因此反倒是讓人更加心虛。
另外冷飒覺得她已經明白了傅督軍爲什麽那麽讨厭龍督軍了，很明顯自己的前任跑到自己敵人的地盤上大展身手二十年，傅督軍能看龍督軍順眼才怪了。
大廳裏漸漸平靜了下來，穆親王和陸次長對視了一眼道：“我們也過去看看吧？”人家國王遇刺，他們不聞不問好像有些不太好。
卓琳道：“兩位去吧，我就不過去添亂了。”
冷飒也立刻道，“我陪着卓女士，宋少陪穆親王和陸次長過去吧。”宋朗自然沒有意見，朝兩位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朝着露台的方向走去。
卓琳看看四周道，“看來一時半會兒我們也走不了，去那邊坐坐？”
冷飒點頭笑道，“好啊，卓女士請。”
跟着卓琳走到宴會廳的一側，那是靠牆的位置放着一個桌子和幾個椅子。有柱子和裝飾物擋着，倒也算是自成一方天地。
這個時候她們就算想要出去，納加人也不會輕易放她們離開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坐下休息一會兒也比到處亂跑好。
“卓女士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在卓琳對面坐下來，冷飒輕聲問道。
卓琳打量着冷飒沒有說話，冷飒有些疑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并沒有發現衣着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正在不解卻聽到卓琳輕笑了一聲，“傅少夫人…是對我有什麽顧慮嗎？”
冷飒無辜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明白卓女士在說什麽。
卓琳搖搖頭道，“前些日子在火車上跟傅少夫人聊得很愉快，我還以爲傅少夫人也有同感，看來是我誤會了。”
“……”原來是她躲着卓女士躲得太明顯了嗎？其實冷飒也沒有刻意躲着人走，隻是想起來那些可能的舊事，心裏多少有點尴尬罷了。
想到此處，冷飒就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将某督軍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樣才貌雙絕的絕色美人兒都能渣，可見傅督軍果然是個大渣男！
卓琳托着下巴打量着冷飒，似乎是覺得她的表情很有趣。
冷飒回過神來，表情立刻僵硬住了。
她怎麽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位卓女士面前就是個憨憨？人家坐在她面前，她竟然還走神！
“想必傅少夫人是聽說了一些什麽傳聞？”卓琳笑道。
冷飒更加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十分期盼自己這一刻能夠變身爲藍萌萌靠賣萌取得卓女士的信任。
卓琳道：“其實也沒什麽，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覺得傅少夫人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在安夏…像傅少夫人這樣的奇女子也是難得一見。希望你不要困于身份性别，也能給安夏的女性樹立一個好榜樣。”。
冷飒道，“卓女士就已經是安夏所有女子學習的榜樣了呀。”
卓琳挑眉道，“你真的這麽認爲？”
冷飒仔細思索了一下，倒是沒有回答。
安夏的女孩子崇拜卓琳的很多，但要說真的向她學習的卻是不太多。
冷飒認識那麽多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高官貴女，或者是大學裏的女學生，真正表明要效仿卓琳走仕途的也隻有宋璇一個而已。
最大的原因，大概還是因爲卓琳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沒有結婚。
在安夏即便如今風氣已經很自由了，女孩子不結婚依然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别說是現在，就算是冷飒前世，不少職場女精英也會被父母逼婚逼到發瘋的。
因此在很多人父母眼中，卓琳很厲害，但絕不是自家姑娘應該學習效仿的對象。
“卓女士…因爲我結婚了？”冷飒好奇道。
卓琳笑道，“自然不是，但…願意出來做事的女性多了，所謂的男女平等才有真正實現的可能不是麽？否則，口号喊得再響也是一句空話。”女性可以擔任官職的政策早就已經通過很多年了，但是現在别說是卓琳這個級别的高官，就算是再低很多等級的也連一比一百的男女比例都達不到。
女性所謂的進入官方機構工作，絕大多數是作爲秘書，接線員，端茶遞水這一類的存在。
冷飒恭敬地點頭，“卓女士說得對。”
卓琳笑道，“我老了，以後還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不過，你們這一代到底是比我們那會兒強不少，想必以後會更好的。”
冷飒道，“卓女士可别妄自菲薄，您如果都算老了，那别人還活不活了？”看看眼前面帶笑容優雅美麗的女士，冷飒再看看四周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卓女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卓琳攤手笑道，“你随便問。”
冷飒遲疑了一下，“您…當年跟督軍…呃，您可以不回答。”
卓琳搖搖頭道，“不用這麽小心，你們家那位…年輕時候長得還是不錯的。”
“啊？”冷飒有些茫然。
卓琳挑眉道，“你喜歡傅大少，難道不是因爲他長得好看？”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您這……
似乎被冷飒的表情取悅了，卓琳端着酒杯低聲笑了起來。
好一會兒才輕歎了口氣道，“年輕女孩子嘛誰沒有個崇拜英雄的時候，恰好那時候他跟龍嘯就是安夏京城最有名的英雄了啊。我一時頭暈，就不小心栽了一下呗。”
“龍……”
“我家裏跟龍嘯家裏有點關系，我們從小就認識。你知道的，太熟了的人就算再厲害，你也不會有多大的感覺。況且龍嘯從小念書就念不過我，我父母還總是誇他，我覺得他腦子不好使。”
冷飒無語，您難道不覺得跟現在依然玉樹臨風的龍督軍比起來，傅督軍才像腦子不好使的那個嗎？
别的不用說，至少這位卓女士年輕時候眼睛不太好使。
“那你們怎麽又分啦？是因爲傅督軍……”
卓琳笑道，“應該也算是觀念不合吧，不過老一輩的事情跟你們年輕人無關，我瞧着你還有傅大少面對我的時候好像都有點拘謹。用不着這樣，就算要找人算賬我也找不着你們。除非是傅政不讓你們跟我來往？”
“沒有！”冷飒立刻否認道，事實上傅督軍更像是希望她多跟卓琳來往。
卓琳點頭道，“那就是了，那些破事都過了二十多年了，不管是對是錯也早就是過眼雲煙了。再心心念念記着，我還要不要做别的了？”
看着卓琳堅定灑脫的神色，冷飒心中對眼前這位女士更加佩服起來了。
她心裏明白，在卓女士心中無論當年的事情誰對誰錯都已經過去了。那隻是她年輕時候的一段回憶，不必心懷怨恨，也不必追憶留戀。
她孤身二十多年也并不是爲情所傷，而是真的還沒有找到一個覺得适合相伴一生的伴侶而已。
這樣的灑脫，這世間有幾個女人能夠做到？
“卓女士，爲什麽會跟我說這些？”
卓琳道，“你們到京城之後，應該有不少人在你們面前提起過當年的事情吧？”
冷飒點了點頭，即便是沒有直說，一些明示暗示冷飒也見得不少了。
卓琳道，“那些人…一個個年紀越大了都恨不得能成精了。與其聽他們遮遮掩掩欲說還休地瞎扯，還不如我跟你們說明白的好，也免得你們年輕人多想。”
“您真的不在意？”冷飒問道。
卓琳低頭抿了一口酒，笑道，“爲什麽要在意，我事情還不夠多？還是現在年齡不夠大還能再活一百年？”
冷飒也不由莞爾一笑，舉起酒杯笑道，“卓女士說得對，我敬您。”
卓琳輕輕與她碰了下酒杯，兩人雙雙相視一笑。
兩人一邊閑聊着一邊注意大廳裏的情況，納加國王早就被人擡下去治療了。原本短暫停止的樂團恢複了演奏，納加皇室和官員正在安撫賓客們，一一向受到驚吓的賓客緻歉。
看到傅鳳城走過來，兩人才停止了交談雙雙看向傅鳳城。
“卓女士。”傅鳳城走到兩人跟前站定，朝卓琳微微欠身道。
卓琳笑道，“傅少，不必客氣。那邊怎麽樣了？”
傅鳳城看了冷飒一眼，才答道，“納加國王受了點傷，應當沒有性命之憂。納加人已經搜查過附近了，刺客已經跑了，我們可以走了。”這樣的情況，宴會自然是舉辦不下去了。
卓琳點點頭站起身來對兩人笑道，“那就走吧。”
冷飒也扶着傅鳳城的肩膀站起身來，低聲在傅鳳城耳邊問道，“納加國王沒事？”
傅鳳城微微點頭，“輕傷。”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有再多說什麽，跟着卓琳一起走了出去。
四百米射擊距離，正中胸口怎麽可能是輕傷？
納加國王是有什麽特殊防禦功法還是穿了防彈衣？
因爲國王受傷，宴會草草收場最後卡洛斯也沒有再出來送客，而是由幾位親王和皇子将一衆賓客送出皇宮的。
直到車子駛出皇宮，冷飒回頭看了一眼依然在夜幕中顯得光芒萬丈的皇宮才微微松了口氣。
傅鳳城坐在她身邊側首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怎麽了？累了？”
冷飒搖搖頭，“沒，就是…有點好奇到底是誰想要刺殺納加國王？”傅鳳城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們畢竟是外來的，納加的局勢具體怎麽樣也隻是大緻聽大使介紹過一些，一時半刻着實想不清楚到底是誰要刺殺國王。
“國王遇刺，五國會談和冊封王儲的事情不是要推遲吧？”冷飒問道。
傅鳳城微微蹙眉道，“隻怕是要推遲了，這兩天待在使館裏，不要出去亂跑。”
冷飒點頭笑道，“嗯，放心吧，我知道。”
在他們前頭另一輛車上，龍督軍和卓琳坐在後排。
前面的人專心開車，龍督軍原本看着窗外不知道想起來什麽突然開口道，“你剛才跟傅家那丫頭說什麽來着？”
卓琳淡然道，“沒什麽，年輕人聽了幾句廢話就喜歡多想，跟她說用不着因爲當年的事情心存芥蒂。”
龍督軍低笑了一聲，“你倒是挺想得開的，我隻怕傅政想不開。”
卓琳道，“他想不想得開，與我有什麽關系？”頓了一下，卓琳扭頭看着龍督軍，“督軍想說什麽？”
龍督軍輕咳了一聲，道：“你這麽鄭重其事我有點慌啊，表妹。這些年我因爲你挨了傅政多少眼刀子？你就這麽對我？”
卓琳道：“我已經不是盛家人了，别叫我表妹。要不咱倆算算賬，多退少補？”
“别，開玩笑的。”龍督軍連忙阻止，真算賬的話要補的肯定是他自己。
畢竟卓琳是真的很厲害，而傅政除了甩他眼刀也真的沒做什麽。
看着她認真的模樣，龍督軍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呢？當年你們家老太太也是一時糊塗，說到底那個年紀的老人都差不多。既然連傅政的兒子媳婦你都能心平氣和地對待了，可見當年的事情是真的已經放下了。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也不容易，你姐臨終前還記挂着你們母女倆，專程寫信給我想請我勸勸你呢。”
提起自己姐姐卓琳神情微動，沉默了良久才淡淡道，“不一樣的，我不是怪她當年插手我和傅政的事情，就算沒有她我倆也長久不了。”
“那是爲了什麽？”龍督軍不解。
卓琳笑容有些淡淡地苦澀，“我隻是想不明白，她是我們的母親，她也是女人，怎麽就能那麽狠心？她總說大姐最聽話，性情好，嫁的也好，是盛家最出色的女兒。可是…大姐無病無災的，不到四十就沒了，是爲什麽？她活着的時候，過過幾天舒坦日子？”
龍督軍也沉默了，他畢竟是男人，對女子的痛苦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當初卓琳是怎麽徹底脫離盛家的他是親眼目睹過的，對于這個血緣并不算特别親近的表妹，即便是龍督軍這樣的人除了佩服也沒有别的什麽可說了。
“算了，我不勸你。她恐怕也沒幾年時間了，你将來不後悔就好。”龍督軍道。
卓琳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