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
魏帝宋頤棄天子位而去,但是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封州城隍大考已經提前落幕,整個封州各郡各縣的城隍都已經建立起了城隍廟,行使他們的職責和權柄。
治理其封地所在的幽冥神道之事,鎮壓清掃當地的一切餘留下來的妖魔精怪,清掃原本由陰神體系留下的種種弊禍習俗法度。
連大魏南境七州剩下的五州,也提前先選拔出來了州城隍,這五位州城隍已經率領着文武判官鬼神将軍開始赴任。
這些州城隍有出自道門,有出自諸子學宮,有出自世家門閥,也有出身貧寒卻身具民望功德昭著之人。
河州城隍便是出自諸子學宮。
昨日其已經抵達河州城,在早早趕工建立好的州城隍廟中,立下了香火神境,于河州立下鬼神大道。
整個河州各地有心于鬼神之道的人聞風而至,文承郡内更是多人連夜趕往河州城,夜裏的馬車絡繹不絕的出城遠去。
各地道門弟子也紛紛出動,齊聚州城。
便是爲了争奪那下面各郡城隍之位。
各州城将同步進行城隍大考,彼時香火神境之内赤霞元君也将降臨,選定敕封四方鬼神,這是南境其他人最後的機會了。
錯過了這個大好機會,想要等到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恐怕就隻能等到别人犯錯,被貶落神位,騰出來位置來他們才能有機會。
而且就算剛好碰上了這等美事,也不可能有如今這般一躍便是郡縣城隍,一方鬼神之主,得到下面縣城隍廟的鬼神文吏慢慢熬起。
如今壺州、封州鬼神之道進行得如火如荼,已經徹底證明。
鬼神之道的強大且完全沒有陰神之道的弊端,成爲鬼神後香火不斷便可擁有千年壽數,可立城隍香火神境,可享神道富貴安甯。
通過大考便可以成爲神祇,長生久駐世間,享受香火供奉。
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讓無數人瘋狂而激動。
這争的不是榮華富貴,争的是神道之位。
而且和之前完全由妖怪擔任神祇的陰神體系,化爲妖魔的長生之法相比。
這是一個真真切切完全可以由人來做主的體系,人便是神,便是掌控鬼神之道的存在。
不過也可以想象得到,這其中的競争有多激烈,妖怪隻有那麽多,而人卻随處可尋,有志于鬼神之道而有才能和本事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道門弟子、諸子學宮,世家門閥等等齊聚,選出來的都是自認爲品德功德兼備之人。
因爲據說赤霞元君能夠看出每個人一生善惡之事,既然想要來争奪這鬼神之位,自然沒有人敢讓有問題的人前來,厭惡了赤霞元君這位執掌鬼神之道的大神,因此推選的都是最有機會和有可能被選中的。
甚至連不少隐藏起來的精怪也現身,前去想要求一個神鬼将軍、枷鎖将軍之位。
可以說,南境形式一片大好,空塵道君以最快的速度在此地立下的鬼神之道。
在整個諸子學宮都關注着剩下五州城隍鬼神敕封之事的時候,學宮在大魏北境的人已經千裏加急,匆匆往河州送信。
天還沒亮,諸子學宮之内就被驚動。
學宮祭酒一看送來的信,便再也坐不住了。
率領着學宮諸子前往求索殿,匆匆求見空塵道君。
“學宮祭酒有要事要禀告空塵道君。”
等候了片刻,虛無缥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穿入他們耳中:“進來吧!”
求索殿中。
學宮祭酒和諸子一進門,迎面就看到如同仙境一般的場景。
光芒如同絲線一般穿過内外幾重門,地上百花齊放,滿樹的栀子花甚至綻放着奇異的光芒。
空塵道君已經進入了一種玄妙莫測的狀态,整個人沉浸入了大道之中,眉心的道痕綻放出一縷縷大道真符溢出于體外。
其手中的青玉書簡和求索殿的無數古籍相勾連,和這一整座諸子學宮共同呼吸。
學宮祭酒和諸子看到這一幕,越是敬畏。
小心翼翼的靠近,諸人上前齊齊拜倒。
學宮祭酒拱手而言。
“道君!”
“北方有變,神天府和高京出大事了。”
“各州所有日遊神突然說接到了陰陽界城神隍之命,說陰陽界衙叛出陰陽界城,要進入神天府清除叛逆,接管高京迎接神隍。”
“各郡縣妖魔除少數妖魔之外,幾乎全部附從于日遊神旗下,趕赴神天府。”
“我們現在收到消息的時候,估計各州陰神妖物已經抵達神天府内。”
“神天府肯定出現大變了,大有重演當年大乾神京妖亂的局面。”
一說到前朝大乾神京妖亂,在場學宮諸子人人都是面色慘白。
這個時候天空之中突然雲霞齊動。
雲霞重重疊下,一風度翩翩貴氣盎然的青年從上走下,拱手站在了空塵道君面前。
“道君!昨夜日遊神率領夜遊神和滿天妖禽齊聚高京,整個神天府已經被數萬大小妖魔接管。”
“大魏國師神霄率領道門弟子沖出高京與日遊神,損失慘重,最後畏懼而逃。”
“随後數萬妖魔皆看出了高京和神霄底細。”
“萬妖蜂擁而至,群魔齊攻高京。”
“界碑大陣已經搖搖欲墜,不知道能夠支撐多久。”
青龍童子浮現出了身形,站在了空塵道君身後,聽完眼睛一瞪:“廢物。”
“這神霄不僅僅惡貫滿盈,心性氣魄竟然連妖魔都不如。”
驢大将軍擡起頭來:“啧啧啧啧,這國師也太慫了吧!”
“要是要驢大将軍過去,就讓那些妖魔知道……”
“什麽叫做真正的恐怖。”
“嘎嘎嘎嘎嘎!”
學宮祭酒和諸子聽到了如今神天府和高京真正的局面,一個個看着對方,全身冰涼。
他們想過情況已經非常不妙了,卻想着高京有着陰陽界城,有着陰陽界衙門,還有國師高霄和無數道門弟子。
卻沒有想到,情況卻比他們想象的推算之中惡劣得多。
高京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
“高京十餘萬戶,神天府可是數百萬黎庶。”有人對于高京和神天府的情況非常了解。
“一旦有失,我大魏便失了半邊天了。”有人已經看到了最慘烈恐怖的一幕。
“不可再上演當年大乾慘禍啊!”
學宮祭酒跪着上前:“還請道君出手,救我大魏百姓!”
空塵道君這個時候才睜開了眼睛,渾身溢散出來的光芒變得更加強烈了,甚至白色的衣袍都在随着光芒舞動,連身形都開始在光芒之中變得有些虛幻透明。
開口,聲音平淡。
“高京妖亂,鎮壓一衆妖魔不過易事爾。”
“不過我一出手,恐怕亂相更甚,到時候就是人間慘禍。”
“我需借這千年學宮,才能保住神天府和高京百姓安然無恙。”
“可否?”
衆人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剛剛不少人都認爲高京之禍已經不可避免。
數萬妖魔齊攻高京,頂尖的力量雖然比不上當年大乾神京妖亂的局面,但是這數量卻遠遠超出了。
要知道人一上萬,便是無邊無涯。
更不要說妖魔上萬,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更何況河州距離高京千裏之遙,趕過去已經不知道是何局面了。
恐怕世上也隻有空塵道君才能說出這等鎮壓妖魔不過易事爾。
學宮諸子互相看了一眼,祭酒便立刻說道。
“道君也是我學宮所拜上古聖賢,這千年學宮本身便是道君的。”
“何敢言借。”
“更何況我學宮重在傳承和萬千門徒之上,這不過隻是一座宮邸罷了,豈能和神天府百萬百姓姓名相比。”
學宮祭酒和諸子剛答應下來。
空塵道君坐在求索殿之前,捏着青玉書簡的手高高舉起。
道了一句。
“敕!”
頓時。
浩瀚的光芒炸裂開來,大道符文如鎖鏈,貫穿天地。
整個高台學宮全部被大道符文籠罩,諾大的學宮一陣劇烈搖晃,從上到下開始發生着異化。
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部都朝着神道法則物質轉化。
這些日子,高羨以青玉書簡浸染學宮,也漸漸弄明白了這諸子學宮化爲護法神之後的大道是什麽了。
是書老推演能力的完整形态,一種強橫至極的神通。
神律。
或者誇張一些。
可以稱之爲——天條。
一言既出,便是口含天憲。
所有聽到之人,都不得不從,所有妖魔盡數俯首。
這還隻是基礎的能力,衍生和推演出來的神律、天條,才是最強大的。
高羨一直呆在這裏也是因此,不僅僅是在等候着機會,同時也是定下了謀劃,利用起這諸子學宮化爲護法神靈的神通,剛好可以克制這種局面。
劇烈的變化一起,學宮諸子朝着周圍看了過去。
可以看到原本的宮阙樓閣,青石地闆化爲玉質,漆柱化爲了金柱,一切花草樹木化爲了有靈之物,甚至連沙石都化爲了堅固如同金石一般的存在。
整個諸子學宮融爲一體,如同澆築灌造而出了一件法器,變得美輪美奂,如同天上宮阙。
“道君這是将諸子學宮化爲了天宮啊!”有老者驚呼。
“大家看這樹?”有人還以爲來到了另外一方天地,一旁的栀子花樹葉變得高了數丈,一朵朵栀子花如同白玉一般。
人在樹下,變得渺小了無比。
“不對,你看這天上的雲頭怎麽越來越矮?”
雲君在異變出現的一瞬間,已經化爲層層雲霧,和諸子學宮結合在了一起。
雲霧自學宮底下彌漫而起,整座高台、宮阙樓台,全部都漂浮了起來。
學宮祭酒、諸子,立刻就看到天空的越來越近,雲層越來越矮。
學宮祭酒立刻說道:“不是雲層變矮了,是我們此刻在接近天雲。”
祭酒駭然的看着盤坐不動的空塵道君:“道君這是要……帶着我們和整座學宮飛到天上去,飛到神天府去啊!”
住在其内的學宮門徒則沖向四方,或者站在宮門前朝着下面看去,便發現大地之下的一切越來越小。
他們已然在空中。
“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我們在天上!”
“文承郡,文承郡變得好小。”城廓、街道、人影、變得越來越模糊。
“快看,那是州城,河州城!”有人在宮門前望階梯下看,竟然看到了河州城。
衆學宮門徒驚呼之下,看着周圍變化的一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青玉書簡自動離開了高羨的手,回到了求索殿的書架之上,和其他所有書簡壘砌在一起。
光芒凝結,書老再一次出現在了空塵子的面前。
隻是這一次其穿着一身古老而又聖潔的麻布白衣,對着空塵道君行禮。
“世上不可沒有法度,神祇不可沒有天律。”
“恭喜道君。”
空塵道君站起身來,走出了求索殿外。
外面已經是雲山霧罩,霧氣不斷的朝着學宮内部彌漫過來,籠罩在每一個人身旁。
清晨大日升起的金色光芒灑在雲層之上,也灑在諸子學宮化爲的天宮之上。
天宮浮空而起,穿雲而過。
朝着神天府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