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觀藏經殿内。
雲中界裏早就備好的白卷紙張不斷拓印而下,一本本書籍在雲霧之中生成,然後歸于雲中界的書架之上。
太初觀曆代積累下來的道藏,全部被拓印了一份,融入了雲中界藏書庫之中,同時也補充了青玉書簡的道藏。
天亮之後,這些書冊和書卷、竹簡才落了下來,重新歸于書架經樓之上。
整個藏經殿恢複平靜。
此刻,最高興的莫過于雲君,比起原本裝的各種雜物,果然書本道經這種東西更得他的喜愛。
其雲霧凝結在身軀一會化成霧氣,一會化成人形,穿梭在書架之間,然後一躍而起飛天盤旋。
“啊!本君這滿腹詩書。”
“我這肚子裏,全部都是才華啊!”
或許是因爲太過得意忘形,這話說得有些過了。
仿佛是在嘲諷某腹中空空的道人。
此刻這位某道人正意味深長的看着雲君,雲君還沒轉過身來,就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了危機。
身形沒有轉過來之前,話音已經變了。
“但是我的才華,都是來自于道君所賜!”
“我的才華!就是道君的才華。”
雲君化爲人形從天上落下。
“道君放心,雲君定會替您守好這才華……不對……守好這道藏三千的。”
道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語重心長的叮囑道:“有空多讀讀道經,别整天的念那些酸詩。”
“是!道君!”
雲君小心翼翼的告退,連連稱是。
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心口不一。
讓他不要念詩,那自由何在,潇灑何在?
面前的若不是空塵道君,他定然好嘲諷一番對方沒有品味,不識他詩中才情。
“就到這裏吧!”
“老爺要打坐悟道了。”
“若是無事,别讓人來打攪。”
道人盤坐着的身子站了起來,手中青玉書簡一扔。
随着雲霧起,青玉書簡消失在了霧氣裏面。
雲君看到了這一幕來到了角落裏,驢大将軍和青龍童子身旁。
三護法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雲君小聲嘀咕:“道君爲何還不把書老重新複蘇出來,我還準備向他研讨一下詩詞歌賦呢。”
說完頗有些顧影自憐的模樣。
“唉!這裏也隻有這老頭勉強能夠跟得上本君的才華,算是有點共同語言。”
說完看向另外兩個護法。
一個冷臉寡語半天屁都崩不出一個來。
一個蠢驢俗不可耐、愚不可及。
他堂堂雲中之君。
寂寞啊!
青龍童子義正嚴辭的替老爺辯護,一副老爺說什麽都是對的模樣:“老爺說過了,還未到時候。”
驢大将軍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了一切:“果然,敢讓老爺坐小闆凳的,老爺就讓他把冷闆凳坐到底啊!”
“這書老,涼涼!”
“涼透了。”
話語之中沒有同情,反而還有着竊喜,其他護法倒黴,就是驢大将軍的勝利。
因爲這樣算下來,它怎麽也不可能墊底了。
此刻。
山下一行人正往着山巅藏經殿而來。
爲首的是老觀主,緊跟在後面的是駕馭着機關車的公輸兄弟。
一群道士圍着那妖魔屍骸和奇特的機關車指指點點,驚奇不已。
哪怕對于他們這些道門弟子來說,妖魔也是個罕見的玩意。
這麽大一隻妖鳥,不懼刀槍劍戟,不懼水火箭矢,能展翅高飛,更能操控妖風,想想就知道何等可怕。
凡人就算出動一整支大軍,都奈何不得這妖物,天下絕頂的高手持神兵利器哪怕能擊傷它,也留不住它。
“這車到底是怎麽動的?”小道士們好奇的圍着機關車打轉。
“無需馬匹,更不要人拉,就自己動起來了?”年長的道士們也竊竊私語,對于這公輸家的玄奇機關術,算是見識到了。
“這精怪和記載裏的一般精怪不太一樣?感覺要強許多。”道玄想起了典籍裏關于精怪的篇章,覺得有些不同。
“你看這妖禽的爪子。”一個道士拿着木棍一碰,木棍直接削爲兩截,可見其鋒利。
慢慢的,衆人來到了山巅之上。
面前已經是平緩山地,還鋪着石磚,雖然磚頭因爲歲月悠久不少都碎裂。
清晨陽光明媚,站在此處可以俯覽整個關内關外,遠處界河盡收眼底。
頓時讓人覺得豪情萬丈。
長居此地,必定能夠讓人生成壯志淩雲,一覽天下小的情懷和道心。
到了這裏,沒有人再敢上前。
觀主守元早就叮囑過,所有弟子不得輕易上山巅,打攪仙人修行。
守元老觀主伸出手對準嵌入石壁的藏經古殿,對着公輸兄弟說道。
“仙人就在此處。”
公輸道拱手:“我兄弟二人來者是客,還請道長代爲通報。”
守元老道也沒有見過這種場面,更沒有遇到過仙神,如今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傳說之中的存在。
不過公輸兄弟說得不錯,他們才是太初觀的道士和觀主。
守元老道眼神一飄,落在了弟子道玄身上。
道玄立刻知曉了,上前帶着兩個道童小心翼翼的上前,到了藏經殿門口,開始布置。
道玄抱着一個桌子放在了殿門口,指使着兩個童兒。
“快快!”
“供桌擺好了,香爐放上來。”
兩個道童一個手上提着食盒、供果果籃,一個抱着沉重的香爐。
要不是從小修行武藝,一般成年人還不一定能夠抱着這香爐走上山來。
香爐安置,高香插上去熟練的用火折子點燃,瞬間煙熏缭繞,有了一股神靈在場的氣氛。
那供果和供品擺上了桌案。
道玄、明心、明光三人還沒來得及跪下禱告,就聽見一聲輕響。
“咻!”
供果不見了。
“?”兩個童兒瞬間傻眼。
“咻!”
點心和供品也不見了。
這下兩個道童看得清清楚楚,害怕得一下子退了下去,齊齊躲在了自家師傅道玄的背後。
裏面傳出了舔嘴巴和嘎嘎大笑的聲音。
“嘎嘎嘎嘎嘎嘎!”
門微微露出一條縫,露出了一個又大又亮的眼睛,還有個毛茸茸的耳朵。
“門開了!門開了!”明心用力指着門口。
“門後面有眼睛在看我們。”明光更加惶恐。
因爲門口那眼睛,一看就不像是正經人的眼睛。
隐隐冒着邪光。
道玄用力抓着二人,訓斥道:“趕快跪下!不可放肆!”
之後連忙叩首:“道君莫要怪罪,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踏步而出。
走出來的不是道君,卻是隻驢子。
大嘴巴嚼得呱呱響,然後咕噜吞咽了下去。
吃完還搖了搖頭。
驢大将軍對這些凡人上供給自己的供品不太滿意。
“一般般!隻能算是新鮮!”
“下次記得搞點好的!再送壺酒來!”
品頭論足,挑三揀四。
“驢子!”道玄看到驢子的一瞬間呆住了。
“真的有驢子!”兩個童兒立刻想起昨天夜裏提着燈籠經過此處的時候,曾經聽到了驢子的叫聲。
“什麽驢子!什麽驢子?”
驢大将軍扯着大嗓門一喊,聲浪在整個山頭回蕩。
差點沒将兩個童兒吓的屁滾尿流,轉身就跑。
“沒有禮貌!”
“叫驢爺爺!”
道玄和公輸兄弟二人則要穩重得多,道玄畢竟是太初觀的二代首徒,對于一些妖魔精怪的東西知曉得還是比較多的。
而昨日裏公輸兄弟可是聽了一腦子的關于空塵道君的傳說和神話,雖然有着各種誇大和美化之處,但是大概真實度還是八九不離十。
其中關于驢大将軍的傳說就有着不少。
人人皆言空塵道君身旁有着一隻會說話的神驢,能夠放出火來将大江都燒開了,将天都燒紅了。
“這是空塵道君座下神驢。”公輸兄弟立刻上前向道玄和兩個小道士說明。
“公輸兄弟見過驢爺爺。”
随後立刻上前行禮,喊起驢爺爺來沒有任何不順口之處,尊敬至極。
按照傳言,這驢子的年齡别說做他們爺爺,做他們老祖宗都可能夠了。
驢大将軍從門縫裏徹底走了出來,擡高頭看了這兩個家夥一眼。
空着手來的。
驢眼裏立刻露出了嫌棄的神色,鼻子呼出一道白氣。
“你們兩個怎麽又來了。”
“空塵道君正在打坐修行,沒空見你們。”
公輸兄弟絲毫不明白驢大将軍的心态,立刻指着後面機關車上的夜遊神屍骸,再次說明了這一次的來意。
求見空塵道君,希望空塵道君告知他們該如何處理這妖魔屍骨。
在大周京畿之地,煉了陰陽道人、血妖這一流妖魔之後。
對于這些小精小怪的,驢大将軍也不大看得上了。
嗤之以鼻。
“太初觀乃是天下之關,龍氣由此入關交彙,空塵道君路過此處,要在這裏悟道一段時日。”
“你們在外邊等着吧!道君醒……”
“打坐悟道結束之後。”
“要見你的話,自然會見你。”
公輸兄弟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甚至還爲打攪了空塵道君悟道而感覺到惶恐。
“我二人來得冒昧唐突了,還請道君贖罪。”
“也謝過驢爺爺通傳。”
說到這裏,黑臉弟弟公輸德突然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玉石做成的酒壺,上面還有着各種各樣的機關按鈕,遞到了驢将軍面前。
“聽聞驢爺爺喜歡飲酒。”
“這是公輸德做的個小玩意,希望驢爺爺喜歡。”
驢将軍一看,眼神一下子變了。
這東西是玉的,應該很值錢。
嗯?面前這個家夥還是很上道的嘛。
驢将軍欣慰的點了點頭。
“嗯!孺子可教也!”
“你這個書生,驢将軍喜歡你。”
兄長公輸道立刻看向了自家弟弟,沒有想到關鍵時刻,這家夥腦袋竟然比自己靈活。
可惜,驢将軍說完也沒有回什麽好處,更沒有什麽許諾,神力一動,玉壺就不見了。
殿門關上,驢将軍白拿着就走了。
道玄和兩個小道士更是聽着剛剛驢大将軍說的話而思緒萬千,他們太初觀的地理位置這麽重要?仙人都要在這裏悟道?
怪不得曆代昆侖山下山來的神祇一般的存在,都會在太初觀停留。
道玄恍然大悟。
他們這裏,竟然是一塊寶地啊。
大日升起,烈日炎炎。
三人依舊跪在藏經殿門口,一動不敢動。
空塵道君沒有讓他們走,他們也不敢走,更不敢進殿内去詢問。
就這樣跪着直到午後,裏面才傳來了動靜。
藏經殿的大門轟然洞開。
層層經卷書架的最深處,洞壁經殿的最裏面。
午後的陽光和照入大殿,風吹起層層書卷頁。
一個眉心道痕散發着清晖的仙聖盤坐着,終于醒了過來,擡起頭看向外面。
衆人隻是看了一眼,便立刻低下了頭。
隻聞淡然如水的聲音從深處傳來,響徹在耳畔。
“你二人來了。”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仿佛注定二人會上山而來。
說完空塵道君的目光落在了機關車和那妖魔身上。
“這妖孽,倒是有些不一般。”
“這才是爾等送它過來的原因吧?”
空塵道君目光落在公輸兄弟身上,仿佛從一開始早就看穿了一切。
讓公輸兄弟二人心中一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