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兒極爲爲難。
鏡子的物主是個普通女子。
非說這枚銅鏡是她家傳古鏡,是上古修行界遺留下來的瑰寶。
她丈夫罹患絕症,現在急需錢救命,才拿出來賣。
本來拍賣所不想收。
見她實在可憐,也就勉強收下,定了一百萬的起拍價。
至于能不能賣出去,沒人心裏有底。
“諸位……還是讓物主來給大家介紹吧。”
眼看衆人惱怒模樣,林仙兒把皮球踢給了物主本人。
有個衣着寒碜的女人站了起來。
女人約莫二十七八、雖是荊钗布裙,卻是不掩天香國色。
或許是擔憂丈夫身體吧,兩靥生愁,臉色微白,美麗中平添了幾分楚楚可憐。
她走到台前,鞠了一躬:
“各位大人,小女子叫陳宣君。這枚銅鏡,真是小女子的家傳重寶。家祖當年也是個了不得的修行者,這是他傳下來的鎮族之寶……”
“一枚普通銅鏡,還說什麽重寶,你當老子眼瞎啊?”
“你這婆娘,也真是異想天開,想錢想瘋了,到這裏來招搖撞騙!”
“哼!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在座的,哪個不是大人物?哪個沒有火眼金睛?!識相的,就拿着你的破鏡子快滾吧!”
“對,滾出去!”
一衆修行者,紛紛叫罵。
顯然是把這個叫陳宣君的女子,當成了騙子。
“各位大人,求求你們,就把這枚銅鏡買了吧!”
林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磕頭不止。
“我丈夫身患絕症,要是沒錢動手術,那就死定了!各位大人,要不是爲了救我丈夫性命,小女子便是窮死,也不會拿這古鏡來賣的。”
陳宣君跪了下來,一下下磕着頭,連血都磕了出來。
陸晨皺了皺眉。
看這女子,倒不像是作假。
即便這枚銅鏡沒什麽玄奇地方,單看她對丈夫如此情深義重,也值得幫。
陸晨爲人孤高狂傲,卻絕不是冷血之輩。
爺爺也經常教導他,真正的強者,應該将自己的劍鋒斬向更強者,而絕不會去欺淩弱者。
更應該心懷一分慈悲。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才是修行者的本分。
陸晨是這麽想的,其他人卻不是這麽想的。
“去你的,你丈夫身患絕症,管我們屁事!”
“就是,拿個破銅鏡就想買一百萬,你腦子沒毛病吧!”
“林仙兒小姐,我們來這裏是買寶貝的,可不是來當善财童子的,還不把這女子趕走?”
修行者們,滿臉不耐煩,有的對着陳宣君破口大罵,而有的則把矛頭對準了主辦方。
“嘿嘿,婆娘,看你長得倒是不錯,要不你陪道爺我參悟幾晚三清道祖的真經,道爺我發了善心,便給你一百萬,救你那病痨鬼丈夫。”
一個穿着道袍、賊眉鼠目的中年人嘿嘿說道。
“婆娘,要不你陪佛爺我參幾晚佛祖的大乘真經,佛爺我慈悲爲懷,也精通歧黃之術,便出手救你丈夫。”
一個滿臉油光的大和尚接着說道。
這兩人,俱是一臉淫邪,哪有絲毫道家真人、佛門上師該有的樣子。
“陳小姐……情況你也看到了,要不……你還是拿着你的銅鏡,先出去吧……”
林仙兒很是爲難。
“我……”
陳宣君臉色變得更加慘淡。
甚至已經絕望。
陸晨皺起眉頭。
想不到,這修行界竟是如此薄情寡義。
在座的,哪個不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
區區一百萬,對他們來說,算得了什麽?
再者,他們不願意也就罷了,雖說有損道義,但也不能算錯。
但不願意的同時,還對陳宣君這般冷嘲熱諷、甚至侮辱調戲……
三清道典、大乘佛法怕都學到了狗肚子裏去。
這樣的貨色,也配稱爲修行者?
陳宣君在一衆修行者冷嘲熱諷、甚至是侮辱中,艱難站起,就要離開,卻聽一個聲音說道:
“陳小姐,等一下。”
她回頭。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青年樣貌清秀。
笑容陽光。
目光更是極爲清澈明朗,如鏡湖皓月。
整個人,散發着讓她覺得如沐春風的氣質。
所謂君子如玉,大抵如此。
……
說話的自然是陸晨。
他不知道黑炭這小家夥的感覺準不準,這面鏡子,究竟是不是寶貝。
不重要。
他學的是武,講究的卻是春秋仁義,是兼濟天下。
一百萬,還傷不了他的筋骨,卻能救一個可憐女子丈夫性命,這事可以做。
“陳小姐,你的銅鏡,我買下了,這是一百萬的現金支票。”
他走到陳宣君面前,将一張百萬面額的現金支票遞給她。
陳宣君又是震驚,又是感動。
“先生……看您也不算富裕吧,爲何别人都以爲小女子是騙子,您卻願意幫我?”
“陳小姐,咱一手錢一手貨,公平的很,這鏡子真是寶貝,那我發達了,如果不是,就算我打了眼,自己認栽。”
陸晨淺笑着說。
陳宣君更是感動。
她本是大族小姐,知書達理,隻是後來家道中落,才淪爲貧寒人家。
自然知道陸晨這麽說,其實在給她留面子。
“先生大恩,小女子無以爲報,請先生受我一拜……若有來生,當結草銜環、以報先生!”
她就要跪倒。
陸晨連忙将她扶着,說姐姐這可使不得。
陳宣君又是一陣感激,收了陸晨的支票,将銅鏡給了陸晨。
正在此時,卻聽有人冷笑道:
“小子,你在這個裝什麽大頭蒜,是想展現你比我們仁義?”
說話的是個中年道人。
梳着道髻,戴南華巾,穿青蘭道袍。
器宇軒昂,仙風道骨。
正是方才被陸晨吐槽、花八百萬買個制冰器的天師道長老張元旭。
跟醫聖門、八極門一樣,天師道也是華夏十二玄門之一,且底蘊還在醫聖門、八極門之上,隐隐是華夏道門的第一道統,跟武當山、龍虎山一個層次。
“哈哈,張真人說的不錯,我認識這小子,他叫陸晨,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從來都是目空一切,絲毫不懂得尊重修行界的前輩……我們都笃定這鏡子是假貨,這女子是來招搖撞騙,他偏生要做好人,這不是打各位宗師真人的臉麽?”
又有個中年人接過了張元旭的話頭,滿臉陰狠看着陸晨。
正是醫聖門的穆仁青。
“張元旭,枉你生了個好皮囊,看起來倒像是得道高人,不過在我看來,你便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天師道的道統傳承自三清道祖,祖師爺張道陵更是得道高人,樂善好施,急公好義,以兼濟天下爲己任,沒想到後人竟是如此不堪,真是夠了。”
陸晨冷笑道。
天師道,又叫五鬥米教,祖師爺便是張道陵張天師。
五鬥米教的教義,确實是以兼濟天下爲宗旨。
陸晨這麽說,便是罵張元旭是欺師滅祖。
在修行界,這個帽子扣得很大,張元旭絕對擔不起。
“至于你……穆仁青,小爺幾天前念你修行不易,饒了你一命,沒想到你還敢跟我挑釁,我看你真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長。”
陸晨冷冷看着穆仁青。
“你……”
“豎子……”
張元旭和穆仁青眼眸都是泛紅,極爲生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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