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意大利區的街道上,警察拉起了黃白色的警戒線。
一具屍體躺在路燈旁,一條條狀花紋的意大利普拉托絨毯覆蓋在上面,兩個巡警站在屍體旁,阻擋好奇的人群上前,等着救護車的到來。屍體周遭一片狼藉,散落了大量的帽子、圍巾、絨毯、T恤、襯衣。在警戒線之外,不少已經被路過的人哄搶拿走,沒有人還回來。哪怕有些沾了血,依舊被人裹在身上帶走了。
這是小意大利區的街邊攤點,每天早晨攤販們會來到這裏,在固定的位置上開始一天的生意。在紐約這樣的大都市,擺攤是很賺錢的,不過需要取得政府部分的許可證。這類商販攤點數量受到嚴格的控制,從1979年制定了綜合管理辦法後,許可證的數量就一直維持在853張。有人放棄讓出牌照,才會有新的資格空出,否則就隻能是無證的非法擺攤,被警察抓到會被罰款250美元,并沒收一切販賣的商品、食品。
這回,又空出一張許可證來。
胡安和布朗開車抵達了事發地點,他們原本計劃繼續調查手頭的謀殺案,結果上頭又派給他們一起交通案件。兩人疑惑不解,上頭說,是亞瑟-盧西亞諾的那件案子的原告喬治-塞西,在路邊被車給撞死了,他們隻好來了。
胡安掀開絨毯,看了眼屍體,的确是喬治-塞西,胡安還記得他。幾天前他帶着女兒到警局報案,胡安在過道裏留意過他,他當時一副心神不甯的樣子。現在他躺在地上,死的透透的。附近的地面上有輪胎的痕迹,路燈柱上沾染了血迹,向裏癟進去一點。
布朗問了巡警幾個問題了解情況,案情其實簡單的很,早上塞西照常來固定的攤點擺攤,開始一天的生意,九點左右,一輛咖啡色的豐田卡羅拉1993突然沖出了主路,沖到了路邊攤上,将塞西撞飛,後背撞到了路燈柱上。巡警抵達時,塞西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而肇事車輛迅速逃離了現場。
“已經派人去追這輛車了,不過說實話,這不像是肇事,而是謀殺。如果是謀殺,追到車也沒用,沒有用。這裏可是小意大利。”巡警對布朗說了些自己的想法,他在小意大利幹了有十幾年,了解這裏的情況。
“爲什麽?”布朗問道。
“什麽爲什麽?”
“爲什麽有人要殺他?”
“你沒有聽說他女兒被強奸的事嗎?他說兇手是亞瑟,亞瑟可是姓盧西亞諾的,是盧西亞諾家族的人。這小子的父親以前是家族的黨魁,所以這是報複,對他敢起訴的報複。”
“可我聽說,這個亞瑟和幫派沒有關系,他父親死後他就是個普通人了。”布朗在調查性侵案的時候,對亞瑟做過背景調查,相當幹淨,就是一廚子。
“但他終究是家族的人。而且我認識亞瑟那小子,是個帥小夥,女朋友一個接着一個的換,多的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他要是去趟中央公園說不定會被基佬捅出屎,他性侵别人?呵呵,他是個幹淨的孩子。”這個巡警經常在盧西亞諾餐廳吃午餐、喝咖啡,倒是爲亞瑟說了兩句好話。
此時,胡安查看完屍體和現場的狀況,救護車也到了,将塞西的屍體擡上車,送去了醫院太平間。胡安和布朗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什麽。事情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範圍,原本一個簡單的擁有鐵證的性侵案,竟被輕易的推翻了。性侵罪犯可能另有其人,而被害者的父親突然死于非命。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聯系嗎?
“自從我們倆搭檔後,就沒有遇到一件正常的案子,你說是不是,胡安?”布朗揉了揉下巴,對胡安說道。
“一定有什麽事在發生,在紐約,一定。”胡安輕輕道,既像是對布朗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這時,巡警的對講機裏傳來聲音,過了一會兒巡警對兩位警探道:“肇事車輛在橋牌公園附近被發現了,司機逃走了,隻剩一輛空車。車子兩個月前被偷,是輛贓車,是謀殺,而且一定是幫派的人做的。”
巡警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他猜對了,用一輛兩個月前被偷的車撞死一個人,然後順利逃走,隻可能是團夥犯罪。他們有一整套的犯罪流程,每個人隻完成整套流程中的某一環,環環相扣,雖然做不到天衣無縫,卻也能讓警察焦頭爛額。就算最終查出了兇手,也會有人出來頂罪——這也是流程的一環。
聽到巡警的話,胡安對布朗道:“也許我們還要再找那位盧西亞諾先生談談。”
布朗一挑眉,道:“談談?你去談吧,我再也不想和那個家夥談話了。都不知道是誰審問誰。”
……
1994年的紐約,一年要發生600多起謀殺案,平均一天兩起。發生在小意大利的這起撞車謀殺不過是600分之一,它在小意大利街區的路燈柱上留下了一點痕迹,在很多年後,這裏的巡警、攤販會指着路燈上的撞痕告訴來這裏的遊客,曾經有一個小販因爲得罪的黑手黨,被車撞死在了這裏,至今沒有找到兇手。
樂此不疲。
一個生命的意外消失,對這個城市來說隻是正常的代謝。6月12日這天,對紐約人來說真正引人注目的,是NBA總決賽。總決賽的第三場,晚上7點,将在麥迪遜花園廣場打響。距離紐約人上一次進入總決賽,已經是21年前的事了,那是1973年,威利斯-裏德的時代。然後他們就進入了漫長的休眠期,在黃金的80年代看着NBA成爲波士頓和洛杉矶之間的黃綠争霸,接着在90年年代成爲邁克爾-喬丹的墊腳石。
1994年的這個夏天,紐約人終于回到了籃球世界的中心,面對的是同樣卧薪嘗膽的休斯頓火箭。帕特裏克-尤因和哈基姆-奧拉朱旺,在1984年的NCAA總決賽後再度相遇了。十年前,奧拉朱旺赢了數據輸了冠軍,今年,奧拉朱旺拿到了常規賽MVP,最佳防守球員,隻差一個總冠軍和一個總決賽MVP,他的球員生涯将取得圓滿。
在休斯頓雙方戰成了1:1,第三場在紐約的比賽将至關重要,因爲從1985年總決賽2-3-2賽制以來,赢得第三場比賽的球隊全都獲得了總冠軍,雖然這個定律總有一天會被破除,但沒有人想輸掉這關鍵的第三場。
可就在第三場總決賽即将開始前,下午四點,休斯頓火箭方面傳來消息,奧拉朱旺昨晚在吃了一頓麥當勞快餐後,出現了嘔吐、腹瀉等症狀,于今天中午被送往紐約的醫院進行治療,晚上的比賽将無法出戰。這條消息一出,輿論嘩然。沒有了奧拉朱旺,火箭何止是塌了半邊天,是整個天都塌了。紐約的媒體一方面表示惋惜,一方面暗戳戳的竊笑,暗示這對尼克斯來說是絕好的機會。
目前沒有人知道奧拉朱旺究竟是怎麽回事,是食物中毒,還是其他别的什麽原因。在休斯頓火箭官方披露的隻言片語中,似乎把矛頭指向了晚上送來的麥當勞炸雞外賣。奧拉朱旺到客場比賽的時候,有吃麥當勞炸雞的習慣。他曾經在一次給麥當勞拍攝廣告的過程中,因爲不斷的NG,他就不斷的一遍遍吃炸雞,最後吃了一百多塊炸雞。從此就喜歡上了炸雞。
到了晚上7點,麥迪遜花園廣場坐滿了紐約的觀衆,闊别21年的總決賽讓紐約的球迷瘋狂。而奧拉朱旺的缺席,意味着火箭幾乎毫無勝算。火箭是一支完全圍繞奧拉朱旺組建的球隊,進攻、防守都是以他爲核心,沒有他,火箭連季後賽球隊都算不上。
在花園球場很靠前的一個位置,亞瑟和吉娜坐在一起,比賽還沒有開始,現場的聲音已經大到正常說話的已經完全聽不見,亞瑟必須用吼的對吉娜道:“吉娜!我去上個洗手間,你需要我給你買點什麽嗎?”
“去吧!就買點爆米花就行!”吉娜沖着亞瑟喊完,随即加入到紐約球迷的歡呼聲中,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入場儀式,現場的燈光完全暗了下來。此時,亞瑟離開座位,朝着衛生間走去。票是阿布拉莫送的,吉娜第一次到麥迪遜來,相當的興奮,完全沉浸到現場的氛圍中。
而亞瑟在黑暗和聲浪的掩護下,離開座位區到了洗手間,在門口他看到了正在等候他的阿布拉莫。兩人一起進到衛生間中,來到便池前,阿布左顧右盼,歪過頭道:“搞定了,我說過保羅值得相信,今晚尼克斯赢定了。”
亞瑟點頭,道:“幹得漂亮,他有資格入會了。對了,不會把奧拉朱旺給毒死吧?”
“不會,放心,隻會讓他在醫院待個兩三天,像他身體素質這麽好,一天就足夠了。”
“傑奇那邊怎麽樣?”
“損失巨大,他在大西洋城那邊投了重注賭火箭赢下第三場,他有内部人士的消息,但他沒想到奧拉朱旺會不打。現在他在拼命往回找補,調整賠率,在别的地方買尼克斯獲勝。可是晚了,有大概七八個外圍酒吧,在今天中午消息放出來之前,在傑奇那裏下了大注,他的賭場要完蛋了。他要麽賠錢,要麽卷鋪蓋跑路,可是他跑不掉的。”阿布拉莫滿臉的得意,賭場這塊數月的耕耘配合這最後一擊,定然會讓甘多菲爾家族元氣大傷。
亞瑟對此很滿意,他提供了策略,但阿布才是執行者。計謀或許是好計謀,但要完美的執行并不那麽容易。阿布做到了,他不愧是亞瑟手下值得信賴的船長。
兩人撒完尿,亞瑟的傳呼機響了,他拿起看了一眼,是羅素發來的短消息:餐廳,所有人都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