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猶豫了一下,決定聽從亞瑟的命令。
她解下圍兜放到前台,告訴老闆她辭職不幹了。咖啡館的老闆也是個墨西哥人,弗洛的突然辭職弄得他有些惱火,在前台和弗洛争吵了起來。弗洛在他那裏還有一周的工錢沒有結算,老闆見她不做,不想給她這筆工錢,讓她立刻滾蛋。弗洛當然不同意,現在對她來說每一筆錢都很重要,她與老闆争執了起來。
亞瑟見狀,走到前台,從兜裏掏出那把左輪手槍,“啪”的一聲放到台面上,一字一頓地道:“把工錢結了給她,她好跟着我離開”。老闆臉色一變立刻不說話,但他看了看亞瑟的相貌,發現這家夥好像是意大利人,又有點像中國人,立馬底氣足了,指着亞瑟道:“我有交保護費給巴蒙德!你不要想在這裏鬧事,我不會給她一分錢,她就這麽随随便便的走掉……”
老闆話還沒說完,亞瑟已經撐着台闆一躍跳進了前台裏面,手裏握着左輪手槍,用槍把對着老闆的面頰狠狠來了一下。老闆慘叫一聲,顴骨被打破,鮮血直流,哐啷一聲倒在地上,帶倒了幾個啤酒瓶和一個咖啡壺。亞瑟又對着他的屁股來了幾腳,踢得他嗷嗷直叫。
亞瑟下手還是很注意的,打得都是會疼但不會緻命的地方。他再一把拎住老闆的衣領,把他給揪起來,拿槍頂着他的肚子,用和之前一樣的語氣,一字一頓地道:“把工錢結了給她,她好跟着我離開。”
好漢不吃眼前虧,老闆知道遇到硬茬子了。就算他給幫派交了保護費,幫派也隻是承諾不來騷擾他,而不是保護他。美國的警察都沒有義務保護公民,隻有義務維護法律,更何況幫派組織呢?又不是慈善組織。
老闆顫顫巍巍地爬起身子,打開了收銀機上的現金抽屜,抽了幾張鈔票遞給亞瑟。亞瑟接過鈔票給到弗洛,問她:“數一數,有沒有少。”弗洛點了點,發現還多了二十美元,她還給了亞瑟。亞瑟把多出的二十美元糊到老闆的臉上,道:“多一分也不會要你的,我隻拿應得的。”
說完,亞瑟松開老闆的衣領,擡頭看看店裏,客人們都小心地朝這邊張望,亞瑟的目光一掃過來,又全都低下頭去。别說什麽中國人多看客,老美也是一樣。一個高大強壯還帶槍的人,你憑什麽出頭。
“叮鈴”一聲,亞瑟帶着弗洛離開了55号咖啡館。老闆這才從後台探出腦袋來,血從顴骨汨汨地流下,看起來頗爲恐怖。其實打這裏完全沒事,隻會疼而傷及不了性命。但怒火還是充斥他的腦袋,他抄起前台的電話,給他的保護人打了過去。
“巴蒙德,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有人在我店裏搗亂!過來,我每個月交給你那麽多錢,我需要你過來!”
……
弗洛跟着亞瑟出了咖啡店,她緊緊跟在亞瑟身側,這個年輕高大的男人給人以強大的安全感。作爲一個單親母親,家裏除了一個不成器的弟弟和沒長大的兒子,就沒有男人頂在前面。絕大多數時候弗洛都忍辱負重,承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委屈,在窮人的世界,尊嚴永遠是首先被抛棄的。
亞瑟走的很快,弗洛不得不加快腳步跟在亞瑟身後,她回頭望了望55号咖啡廳,不無擔心地對亞瑟道:“這家店是巴蒙德罩着的,我想他們會來找麻煩的。”
亞瑟沒說話,打量了一下弗洛,墨西哥裔的她有着蜜糖色的肌膚,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栗色的頭發梳在腦後紮成一個發團。她三十多四十不到,體型豐韻,要說是尤物還差得遠,但的确很是有幾分姿色。
弗洛感受到亞瑟的目光,略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跟緊腳步,給亞瑟指路。她家住在傑克遜高地的一處公寓樓裏,兩人穿過一條輕軌線,就來到了有些破亂的公寓區。傑克遜高地是皇後區裏的貧民區,而貧民區中又分普通貧民和最窮的那批貧民,他們以輕軌線爲界,弗洛家就住在最窮的那批人中。
污水集聚在路旁,磚紅色和鉛灰色的建築密集地排列在一起,雜亂的管道、電線從腦袋上空穿過。巨大的綠色垃圾箱向外散發着陣陣惡臭,亞瑟看到一個流浪漢躺在路旁,手裏捧着撿來的煙頭,一根根的挑選,留下那些還能抽的保存起來。路人多行色匆匆,也有一些遊手好閑的聚集在一起,投來不善的目光,他們大多是墨西哥裔面孔。
其實單以收入來說,弗洛曾在托尼家做女傭,工錢不算少,加上有兼職,她一個人的話完全可以住到好一點的地方去。但她要養活兩個孩子,供他們上學,還有一個沒工作的母親,以及經常鬼混的弟弟,所以隻能住在這種地方。之前她每周去托尼那裏工作,吃住都在那邊,孩子則交給母親照料,她到休息日再回來看孩子。
同在長島地區,傑克遜高地和牡蛎灣簡直是兩個世界,而這就是美利堅。
兩人來到公寓樓前,大白天公寓樓道裏還是黑黢黢的,窗戶上的玻璃都破了,用報紙、油布給糊上,遮擋住了風雨,但也擋住了陽光。地面上随處可見污水和垃圾,散發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來到弗洛家門口,地面幹淨了很多,還有清新的消毒水味,看得出來弗洛是很愛幹淨的人。
弗洛掏出鑰匙開門,裏面傳來一個老婦的聲音,說的是西班牙語,亞瑟聽不懂。弗洛回了一句,然後對亞瑟道:“是我媽媽,我回來的有點早。”接着領亞瑟進門。這是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進門後一覽無餘,客廳裏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正盤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見到媽媽回來,他們都上前和弗洛擁抱。一個墨西哥老太太從廚房裏出來,看到亞瑟眼神有些警惕。
弗洛和老太太說了兩句,老太太的臉色立刻緩和下來,熱情地上前拉着亞瑟進屋,倒是弄得亞瑟有些不好意思。他可不是來做客的,而是以幫派人士的身份來“确認”弗洛的家人,确保她不把那晚的事說出去,否則她家人的性命就會受到威脅。
老太太對此并不知情,她聽女兒說亞瑟是雇主托尼的侄子,來看望一下,便叽裏咕噜地說着西語,還拿出玉米餅招待亞瑟。弗洛在一旁翻譯道:“我媽媽說,感謝你伯伯給的工作,聽說不能再在那裏工作後,她很難過,她說這個家庭需要工作的人。”
“我來這裏就是爲了給你一份工作的。我伯伯托尼準備移居到别的地方去,房子會空出來賣掉,所以牡蛎灣你自然不用去了。”亞瑟邊說,邊看了看弗洛的兒子和女兒,年齡和那個小女孩差不多大,“你有兩個孩子,應該知道怎麽照顧10歲以下的孩子?”
弗洛嗯了一聲,她丈夫多年前抛棄了她,她孤身一人到鳳凰城工作,後來認識了一個做女傭的朋友,跟她一起來到紐約。積攢了一點收入後,在老家的母親帶着兩個孩子一起來到紐約投奔并安頓下來,現在的她特别需要一份工作。她沒有什麽專業技能,但操持家務,照料孩子是一把好手。
亞瑟現在除了要弄清那個小女孩的來曆外,另一件事就是找個可靠的人照料她的生活。她在羅素那裏生活了幾天,據說羅素快要被折磨瘋了,他根本不會帶孩子。弗洛是很不錯的選擇,她膽小謹慎,不會胡亂說話。現在又見過她的家人,那她就是“教父”的“朋友”了。
亞瑟給了弗洛一個地址,讓她明天上午十點去那裏一趟,羅素會告訴她工作的具體内容。至于薪水,還是和之前在托尼家做女傭一樣,但時間更短,工作内容更少,每天還能回家陪她自己的孩子。
弗洛和她的母親對此感恩戴德,老太太甚至抱着弗洛哭了起來,他們這些墨西哥貧民,想要在這裏找到一份優渥的工作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亞瑟覺得自己做的事差不多了,準備離開,他想回聖詹姆斯大教堂看一看,那個突然消失的面容枯槁的老神父。
“咚咚咚!”亞瑟正要起身,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弗洛到貓眼看了一下,打開門,一個留着短絡腮胡的青年沖了進來,他的樣貌和弗洛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卡洛斯,你又這麽毛毛躁躁的!”弗洛責怪道,這是她的弟弟卡洛斯。
卡洛斯看到坐在客廳的亞瑟,急忙忙地對弗洛道:“姐姐,剛剛是不是有人打了55号的老闆?你還把店裏的工作給辭了?”
見弗洛點頭,卡洛斯面色焦急,跺着腳走到亞瑟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多管閑事!你TM是誰?誰讓你多管閑事的?你知道我姐姐怎麽有這份工作的嗎?你得罪了人,卻要我和我姐姐幫你擔着!”
亞瑟隻是冷冷地看着他,弗洛急忙上前拉開卡洛斯,這家夥真是瘋了,敢和亞瑟這麽說話。
“姐姐你知不知道,巴蒙德找上門來了,找到我了,他馬上要帶人過來!怎麽辦?這小子可以溜,你怎麽辦?媽媽,還有孩子怎麽辦?巴蒙德會把我打死的!”卡洛斯說着竟然有了哭腔,這絡腮胡的大男人,碰上事卻哭了起來。
弗洛比他鎮靜多了,主要是她看到亞瑟端坐在那裏吃着玉米餅,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裏就有了底氣。她拍了拍弟弟的臉,抹去他可笑的幾滴眼淚,道:“冷靜卡洛斯,冷靜,有亞瑟在,他會搞定的。”
卡洛斯看了看亞瑟,他一言不發地吃着玉米餅,渾身散發着讓人平靜的力量。
“老媽媽,這個玉米餅做的真好吃。”亞瑟誇獎道,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絲毫沒有焦急的神色。
見多識廣的她,才不會像兒子那樣沒出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