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走出這家名叫‘盧西亞諾’的餐廳時,已經月上中天,淩晨1點。
他不想在廚房那個憋屈的小倉庫裏睡覺,他要回家。他家就住在小意大利區的一棟公寓樓中,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産,在盧西亞諾家族的祖先來到紐約時,他們就住在這棟公寓樓裏。
後來興旺發達,全家搬去了長島的富人區,小亞瑟就是在長島長大。
盧瑟意外身亡之後,家中失去了經濟支柱,隻能變賣房産搬回了小意大利,住進了祖屋裏。
五年前母親陳文靜因病去世,就隻留亞瑟一個人,那年亞瑟才18歲,高中畢業,考不上大學,隻好去伯伯的餐廳學做廚子,算是有一門吃飯的手藝。
托尼一直不讓亞瑟涉足家族事業,美其名曰保護,實際上就是掠奪弟弟的遺産。
亞瑟腦子不是很靈光,加上沒有人幫助,隻能在後廚混混日子,平日裏靠泡妞、賭博打發時間。
他腦子空空無物,隻繼承了父親的魯莽和激情,而沒有精明強幹。母親因爲膚色的原因,一直謹小慎微,夾縫中求生存,給了亞瑟足夠的關愛,卻缺少教育和培養。
受母親的影響,魯莽的亞瑟在面對女人時卻有溫柔的一面,中學就開始談女朋友,今年剛23歲,女朋友換了有一個橄榄球隊了。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俞鵬借着路邊的燈光,對着餐廳的玻璃櫥窗照了照自己新身體的模樣,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血帥哥。
因爲有東方人的血統,所以鼻子沒有大的那麽誇張,眼窩沒有深的那麽凹陷,中和了意大利人的立體和中國人的柔和,頗有點基努-裏維斯的感覺。
他天生是個大骨架,年紀輕輕身材勻稱有力,哪怕生活有些放縱不羁,父親留給他的好基因還是讓他健壯挺拔。
所以,馬西諾等人雖然知道這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看到他這副不錯的皮囊,心下也會想,“或許這小子能行呢?”
從古至今,從中國到外國,看臉這一點總是無法改變的。
俞鵬—哦不,亞瑟遵循着自己的記憶朝着家走去,拐過幾個街道就快到了。淩晨的小意大利區很安靜,路燈昏黃,亞瑟踩着馬路牙子不緊不慢地往走着,這裏的街道有上百年的曆史,從19世紀起很多意大利移民來到這裏聚居,從此世代居住在這裏。
很多電影都在這裏取景,尤其是那些以意大利幫派背景故事的電影,俞鵬看過很多——《教父》、《美國往事》、《窮街陋巷》、《憤怒的公牛》……
親身來到這裏……說實話,也沒啥感覺,因爲以前俞鵬出國旅遊到紐約,來過小意大利區遊玩,不過那是20多年後的事了。20多年後和現在相比,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亞瑟邊走邊整理腦海中的記憶和信息,首先對于這個身體所具有的意識和記憶,俞鵬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個人的腦子好像真的空空如也,因爲他沒有思想。
任何人都應該有思想,哪怕一個沒有讀過書的文盲,也會對這個世界産生自己的看法。
但原來這個亞瑟的記憶中,隻有“畫面和感覺”,也就是說他的人生仿佛一個攝影機加傳感器,把經曆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而不經過任何處理,自然沒有思想。
他對事件、人物的反應不是來自意識,好像隻是一種本能。反正俞鵬在分析了一遍後是這麽認爲的,他找不到亞瑟的自我意識,或許他的意識因爲自己的穿越已經被消滅了?
不知道,俞鵬也是第一次穿,沒經驗,穿之前也沒個人指導一下什麽的。
當然,俞鵬隐約覺得好像做了一個什麽夢,有個人和自己說話,但說的是什麽,他完全想不起來了。
“沒有意識也好,如果有意識我說不定還要受影響,收取你的記憶就OK,反正感覺除了泡妞,你這二十多年過的也挺悲催的。”俞鵬心裏想。
想想亞瑟的經曆,俞鵬倒是有些心懷同情,不過再想想好多人二十多歲連妞都沒泡過,恐怕是更加悲催。
第二件要想的事,當然就是刺殺阿布拉莫了。
剛剛在店裏,托尼-盧西亞諾将計劃的大緻内容告訴了亞瑟,并說在這次任務過後,亞瑟就能正式參與家族的生意,從此不再是個幫廚,而是有頭有臉的小頭目。
這話如果是原來的亞瑟,說不定就信了,但換成俞鵬?我信你個鬼。
俞鵬也是二十多歲傻過來的,因爲學曆不高畢業後進了保險公司,摔打了兩年,又跑去賣過銀—不對,賣貴金屬白銀,還搞過P2P,創過業搞互聯網,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
後來俞鵬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其實他中學讀書成績還是挺不錯的,隻是後來看了《古惑仔》等江湖電影,覺得讀書沒用,不如混社會,沒好好念書,結果本科沒考上讀了個大專。
在社會上吃了幾年苦,意識到讀書是有用的,決定不再瞎混,靠着積蓄脫産考了專升本,然後參加了公務員考試,最後還真讓他給考上了——當地黨校的老師,參公管理職務!
之後日子走上了正軌,買房、結婚、生子,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哪知道一覺醒來,變成了黑二代?還是個沒權沒勢沒錢的黑二代。
想想真是感慨,一個看《古惑仔》而不肯好好讀書的年輕人,進入社會後坑蒙拐騙搞金融、搞創業,經曆風雨,浪子回頭,努力學習,進入黨校搞政治思想工作,進行精神文明建設。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資本主義讓人變成鬼,而社會主義和黨讓鬼變回人。
但現在可好,一下子穿到資本主義的大本營來了,難道要我從内部攻破美帝國主義,讓紅色的光輝照耀美利堅大地嗎?
俞鵬自覺沒這個能耐,先活下來吧,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苟…苟全性命于亂世。從這具身體的記憶來看,他的伯伯托尼-盧西亞諾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似乎父親盧瑟-盧西亞諾的死,和他有關系。
至于該怎麽應對刺殺阿布拉莫這件事,亞瑟暫時還沒有什麽主意。托尼告訴他,凱西明天會找他,會告訴他具體的執行方案。
就這麽想着,亞瑟磨磨蹭蹭的還是走到了家門口,一棟四層的公寓樓,站在一樓的台階梯口,俞鵬想到還有一個麻煩要面對呢,那就是亞瑟的女朋友。
這亞瑟别的不行,泡妞是真的有一手,處處留情不說,年紀輕輕就和女友同居。自從他老媽去世後,這應該是第八個了,平均7.5個月換一個。
現女友是個脾氣挺大的意大利裔美女,年紀還小,會因爲亞瑟和别的女人眉來眼去而生氣吃醋,稍有不順大吵大鬧,久而久之亞瑟就不想回去,甯可睡在廚房倉庫裏。
不過亞瑟并沒有動去找别的女人的心思,從這點上來說,亞瑟還是不錯的,雖然女朋友換的勤,但和每個女友在一起時都沒有腳踏兩隻船,不存在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情況。
這一點都不符合意大利幫派男人的傳統,難怪托尼等人都看不上亞瑟,覺得這是一個受困于女人的小子。
亞瑟心想,隻要女友換的快,渣男的稱号就追不上我。
亞瑟上到三樓,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被反鎖。
“Fxxk,怎麽女人都喜歡反鎖門,你鎖得一時鎖得了一輩子嗎?開門!吉娜!開門!”
門被反鎖,亞瑟隻能用力的敲門,他身上沒有手機,沒法給吉娜打電話。
敲了一會兒,吉娜沒有開門,卻把隔壁的鄰居給敲醒了。一個胖大叔披着外套出來,沖着亞瑟一通吼,問他這麽晚在吵吵什麽。
亞瑟一串髒話回敬過去,兩個人在走廊裏吵了起來,這時自家門才打開,一個留着栗色卷發的女孩把亞瑟給拉進了屋子,她就是亞瑟的女友吉娜。
“Fxxk you!Fxxk you!”亞瑟進了屋還不忘朝外面罵兩句,其實他心裏并不生氣,他就是罵着好玩,順便維持一下亞瑟的人設,因爲他平時就是這麽個粗魯的人。
在黨校做老師的俞鵬那是相當儒雅的,才不會口吐芬芳,現在要入鄉随俗,在言行上更靠近亞瑟一些。
進了家門,吉娜氣鼓鼓地瞪着亞瑟,“你到哪裏去了?你又到哪裏去了?你是不是又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了?爲什麽這麽晚才回家?”
亞瑟看了眼吉娜,噢,穿着有點緊身的睡衣,在暖色的燈光下,兩個大燈顯得特别的刺眼。偏偏她的面容卻可愛嬌俏,有着少女的稚氣。借着燈光能看到不施粉黛的面孔上,有些細微的絨毛,這是稍微上了點年紀的女生不會有的,因爲化妝品、護膚品早就把這些少女的痕迹給腐蝕掉了。
吉娜今年剛剛十七歲,還在上高中,她父母很早就離婚,母親去了洛杉矶,她跟着父親。父親在碼頭做裝卸工,再婚後又有了一個女兒和兒子,對吉娜不聞不問。吉娜在一次離家出走後,夜晚在布魯克林大橋下遇見了騎着摩托車的亞瑟,兩人一見鍾情,吉娜就坐上亞瑟的摩托車跟他回家了。
吉娜很美,和她母親一樣有着波浪似的長發和豐滿的身材。但也因爲美貌,一個碼頭工人根本無法滿足她母親,母親和一個聲稱是好萊塢導演的人私奔,一年後給家裏寄來了離婚的法院傳票。
吉娜缺少家庭的關懷,加上第一次戀愛,所以特别敏感和缺乏安全感。在度過了最初的激情後,她時常爲了亞瑟争風吃醋,動不動跑去他工作的餐廳查崗,晚上也不準亞瑟出門,過強控制欲讓亞瑟都不想回家了。
亞瑟看着少女氣鼓鼓的樣子,還有氣鼓鼓的身材,一時間有些心神蕩漾,心想這小子真是豔福不淺。如果換成同年齡的俞鵬穿越到亞瑟身上,那不管怎麽說,肯定先想想辦法和她深入淺出的交流一下。
可現在的俞鵬不同了,這是一個有經曆的靈魂,看到吉娜他不禁想到自己青春年少時喜歡過的人,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可笑又可愛。
有一天真失去了他才明白,當你把情感的希望和自己的喜怒哀樂都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時,那你離失望和失去也就不遠了。
從那以後他成長了,再也不會那樣去在意一個人,但他依舊時常懷念曾經的在意,那種感覺不算美好,但很深刻。
于是,亞瑟上前用力抱了抱吉娜,胸前立刻感受到一種充實和溫暖,這一定是愛的感覺,他說道:“我沒去哪兒,我一直在這兒,在你面前,在你旁邊。”
17歲的少女是很好哄,一個擁抱,一句簡單的話就讓她放下了所有的怨氣,更用力的擁抱着亞瑟。她想吻他,但亞瑟拒絕了,用手指點住吉娜的嘴唇,“早點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上學。”
亞瑟怕吻了以後控制不住自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吉娜聽話的眨眨眼,然後伸出舌頭添了一下亞瑟的手指,又含在嘴邊輕輕咬了一下,弄得亞瑟差點沒控制住要搬出自己的意大利炮。
幸好吉娜困的不行,沒有多糾纏回房間睡了,亞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讓自己冷卻一下。
這時,他從兜裏掏出了那四張撲克牌,一張紅桃2,一張黑桃3,一張草花6,一張方片J。
那種強烈的感覺再度襲來,這幾張牌和自己來到這個時空和身體有莫大的關系。
他把牌拿在手上一張張的翻看,那張紅桃2在他眼前特别的顯眼,那兩個紅心…不對,紅心,牌面上原本是兩個紅心,但在亞瑟的眼中,形狀在變化,微妙的變化,變成了——
兩個角。
山羊的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