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該誰了?”
仙台傾塌之際,方寸便已經坐在了另外的一方仙台之上。
這裏本來是幾位看客搭建起來看好戲的地方,瞧這些看客的袍服打扮,身份應該不低,隻是在仙台被曲家妹子一錘砸得稀爛,方寸還好整以暇的坐在了上面時,小狐狸與夜嬰就下來了,一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這幾位看客,另一個則是呲着牙,咧着嘴,眼神十分不善。
最終,這幾位看客還是受不了這兩個小東西的眼神,收拾了東西,匆匆離開。
于是小狐狸便順理成章的将這一方仙台收拾了出來,待到方寸講完了要講的話,飛身下台之時,這一方仙台上,座椅上便鋪好了墊子,旁邊案上也放了一盞重新沏好的香茶。
方寸則重新坐在了這台上,端茶慢飲,輕輕問了一句。
……
……
“下一個?”
周圍一時寂寂無聲,好多人半天反應不過來。
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考慮下一個是誰的問題……
本來過來看這一場熱鬧,小劍尊陸平生與仙師之弟方二公子這一戰,便是最大的熱鬧,而又因得武道最取不得巧,所以甚至在朝歌的一些盤口之中,陸平生的赢面比方寸還大些。
然而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陸平生不但輸了,而且輸得如此之快,甚至是輸給了一個修爲普通的小女孩……
哪怕通過方寸的話,他們也聽到了具體的原因。
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想:這位小劍尊,應該是假的吧?
他之前那名聲,是不是被人吹噓出來的?
而在看到小劍尊都輸得如此可憐之際,衆人對其他人的期待,自然也就沒那麽足了,倒是對最後這上斷頭台的人,會有幾個的問題,産生了更大的關注,因此在方寸說了那句話,衆人四下裏尋摸之時,看的已經不是誰會成爲方寸的對手,而是尋摸下一個死的是誰……
唰唰唰!
其中兩道身影,一下子成了衆人的目光靶子。
參天院肖離!
洞幽院神微子!
他們兩個,也是昨日站了出來,主動說要挑戰方寸之人,不過今日到得此處,并沒有像陸平生一樣立刻登上擂台,但如今,卻還是一下子被人從人群之中給尋找了出來……
還有一個輪回院斷長生,卻是沒有尋到身影。
這兩人既然到了場間,那麽,該是誰來上場呢?
……
……
在衆人的目光裏,洞幽院神微子,與參天院肖離,兩人也對視了一眼。
看他們的表情,似乎還有幾縷神識的交流。
然後在衆人的期待眼神裏,卻是洞幽院神微子站了起來,默默的走向前方。
衆人見得,有不少人微微歎了一聲。
怎麽來的是洞幽院的呢……
衆所周知,洞幽院隻會暗中參研邪法,不懂得正面與人争鋒呀……
看來這場熱鬧,應該不會太熱鬧吧?
……
……
“洞幽院神微子,見過方二公子……”
神微子輕輕來到了那原來的仙台之上,擡步走上了廢墟,立身于一方木棱之上,絲毫也不嫌棄這仙台已經被毀的不成樣子,然後輕輕躬身,向着方寸揖禮,似乎十分有禮數。
“好說!”
方寸聞言,卻隻微微皺眉。
如今,朝歌裏的人,對自己有沒有敬意,從稱呼上便能看得出來。
對自己敬重者,會稱自己爲“方二先生”。
而對自己表面客氣,心間不忿者,則稱“公子”。
雖然“公子”也不是一個無禮的稱謂,但在這鬥法之時,卻大有文章。
“既然你昨日也站了出來,要挑戰我,那不知你洞幽院,又給我出了什麽難題?”
方寸并不與他客氣,也不施平輩之禮,隻是冷淡問道。
“區區在下這點子本事,哪裏敢給方二公子出難題?”
而這位洞幽院神微子,說話倒是出奇的客氣,隻是輕輕一點頭,然後兩隻大袖向外一翻,便見得他的手中,出現了一顆黑色的珠子,這黑色的珠子之中,有着滾滾黑煙翻騰,而這些黑煙,又時時變化,時而化作人形,時而化作獸狀,時而凝聚一處,又時而分成數隻。
他将這顆珠子輕輕一托,擡到了半空,懸浮不落。
然後便以空出來的雙手,向着方寸輕輕揖了一禮,道:“我想領教方二公子對《魂經》的過人造詣,方法也很簡單,此前偶然煉得一物,正要請方二公子當衆鑒賞一番……”
“并且說說,我這一顆魂珠裏面,究竟有多少魂靈?”
“……”
“嗯?”
這個問題乍一聽起來,異常的簡單。
可是有些修爲高深的,卻是忽然臉色微變,目光大有深意的互相對視了一眼。
甚至其中,還包括了雀神王與麟神王。
另外一位,目光微微一閃的,則是剛剛出關的老經院院主。
“先生,洞幽院此舉,是否……”
同時察覺到了問題,但卻不敢确定的老經院玉衡先生,則是先一皺眉,然後心裏猛得一驚,他甚至不敢直接做出決定,而是輕輕轉頭,向着坐在了身邊不遠處的老經院院主詢問。
“沒錯,看樣子洞幽院近幾年,确實不曾荒廢……”
老經院院主的回答,一下子便證實了玉衡先生等人心裏的擔憂。
玉台先生脾氣最爆,猛得轉頭向着洞幽院院主方向看了過去,瞳孔微縮。
而那位看起來事不關己,正悠悠觀禮的洞幽院院主,這時候則已雙目微閉,似在神遊。
又或者說,他早就知道這時候衆人見到此珠,會産生的反應。
“那一顆魂珠,若我猜的不錯,本來便有數道魂靈,人鬼獸靈,皆在其中,本是天生相斥,格格不入,但卻被幽洞放在了一起,聚散随心,所以,說是四道,便有四道,說是一道,便也隻有一道,無論方二公子怎麽回答,這個答案都是錯誤的,洞幽院已立于不敗之地!”
玉台先生森然低語:“而更重要的是,洞幽院亮出了這一顆魂珠,便說明他們已參透了神魂之秘,而這,本來就是《魂經》裏面的大難題啊,幾可與芥子須彌之秘相媲美……”
“如果在平時,洞幽院亮出了這個秘密,說不定名聲會一時壓倒老經院!”
“好生陰險,此等神秘,居然拿來與人打賭,給人挖坑!”
“……”
老經院的幾位座師,臉色都已經沉了下來。
其中玉衡先生一番思量,還立刻傳音給了旁邊的雲霄,意在讓他告訴方寸。
雲霄得話,也不敢怠慢,急向方寸身邊的小狐狸傳音。
然後小狐狸則惦起腳尖,向着方寸耳語了一番。
“老經院也看出來了!”
方寸聽着小狐狸的話,并不以爲意,慢慢揣測:“這魂經之秘解開,某種程度上,便解決掉了高人傳渡之時,與先天之氣不符的難題,更重要的,甚至解決了奪舍之時,神魂與原有軀殼不相容的難題,看樣子洞幽院雖然名聲不顯,但卻是一個暗中下苦功夫的地方……”
對于奪舍之事,他比旁人,感受更深些。
因爲他當初,也曾經被人盯上,打起了自己軀殼的主意。
當年在柳湖書院,藍霜先生,或說老院主,便經曆過這般苦楚,他正因爲奪舍了旁人,但又因爲神魂與肉身難容,因而飽受煎熬,而如今洞幽院解決了的,正是這個難題。
這時候,方寸的心情有些複雜。
從修行之理上來看,洞幽院乃是立了一大功。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方寸已經預感到,倘若這個秘密傳于天下,那恐怕不知會有多少原本有着奪舍主意,又因爲擔心奪舍之後與肉身不契,因而猶豫着的人,會大喜過望,再也沒有了最後的那一分顧慮,然後毫不客氣的向着自己早就盯上的目标下毒手……
學問無好壞,但帶來的後果,卻難以估測。
因此在這時候,他也默默的低頭,久久不曾回答。
“方二公子,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麽?”
神微子很有禮貌的等了一會,然後輕聲詢問。
隻是這句話裏,已經多了幾分輕松之意了。
看樣子,剛才他的心裏,其實也是有着不輕的擔憂的。
“問題不難問答,隻是我也在想,該給你出一個什麽難題才是……”
方寸被他提醒,才笑着開口,說了一句。
“嗯?”
神微子聞言,倒是微微一怔。
本來在他心裏,隻以爲這個問題,便算是與方寸鬥《魂經》的難題了。
回答上來,算你赢,回答不上來,算你輸。
方寸這句話,倒是讓他沒有料到。
但隻是微一沉吟,他心裏便又釋然了,《魂經》不比其他,世間專修此道的人本來就少,更何況深于此者?而方寸的悟性與天資,或許确實高于常人,更是善于算計,但他還是相信,若是方寸随随便便,就可以出一個難倒洞幽院的問題,無論從哪個角度,都隻算個笑話。
“呵呵,方二公子請便,隻要與《魂經》相幹,便皆是你我探讨範疇!”
仿佛是擔心被方寸刁難,他還有意點了《魂經》二字。
“這是自然!”
而面對着信心滿滿的他,方寸也表現的風輕雲淡,隻是笑道:“該你上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