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女神王的訓斥,方寸沉默了一會,便一言不發的跟了上來。
他心裏本還猶豫着,但這時候,卻不好再多言。
女神王說的很對,倘若《天地經》真是如此的珍貴,那麽這世間,有可能将這一部分經義告訴自己的,大概也隻有女神王。自己不願連累她,也是真的,可是他沒有從女神王身上看到這樣的猶豫,那麽,便也隻能答應了下來,隻是心底,卻将此事牢牢的記了下來。
不答應,便是矯情。
不記恩,便是薄涼!
女神王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似乎想起什麽,便做什麽,從來不多想,當然,依她的身份,本來也不需要多想,而方寸,則也是老老實實跟着她踏上了騰雲,連去哪都沒問。
而提到蒙蔽天機,以免遭落天譴,方寸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那就是他随身攜帶的舊傘。
舊傘同樣也有蒙蔽天機之能,隻是這時候方寸卻沒有向女神王提出來。
倒不是完全爲了保留這個秘密,而是因爲他現在也不知道,如果對于修爲深不可測的女神王而言,說出了《天地經》裏面的内容,都有可能遭受強大的天譴,強大到瞬間便有可能粉身碎骨的話,那到時候降下來的兇威究竟會多恐怖,究竟需要多少功德才抵擋得住?
如今他有功德六十餘萬,正常來說是夠了,但對于女神王都感覺恐怖的力量……
算了,還是保險爲主!
……
……
仙雲騰空,陡乎千裏。
如今的方寸,竟是凝光境煉氣士,修爲精深,變化多端,騰雲駕霧,不過心至意現,然而這時候跟了女神王趕路,才發現什麽才是真正的騰雲駕霧,朝遊北海暮蒼梧,身在雲上,居然連向下看去,都覺得頭暈目眩,便像是直接進入了一個奇異空間,于天地裂隙間穿行。
“一品仙聖二陰陽,三品金玉四琉璃,五氣朝元辟大世,乾坤倒轉見道時……”
身在雲上,女神王神色也顯得十分凝重,神識化意,直接落入了方寸的心底:“你既想得知你兄長當初試圖改的真虛丹辯,就需要先明白這句話裏的真實含意,明白世間修行之路的區别與高下,惟有如此,在我将那一句經文告訴了你之後,才能真正明白此言之意!”
對于女神王的話,方寸也沒有半點大意,認認真真,記了下來。
女神王此時所說的修行之路差别,方寸其實并不陌生。
雖然他沒有學過《大道經》,但也從其他的典藉裏,大體知曉了這五條路的不同。
修行之路,上下五品。
品階越低,修行起來便愈是簡單。
這已不是能不能得到法門與修法的問題,而是真實存在的高下。
其中,五品最低,仙聖最高,然而品階愈高,修行便越難,相應的,力量也越強,修爲愈發的高深,便如五氣煉寶身,四品琉璃身,無論是破凝光,還是結金丹,都要輕松了許多,當然,到了同樣的境界,也還會是墊底的類型,更是能感覺到前路迷茫之意。
五氣煉寶身修行出來的,怕是結丹,都有些難以觸及。
四品琉璃身修出來的,則無不将元嬰視作此生最大的門檻。
倒是三品金玉,二品神魔,雖然修行起來艱難,但元嬰,乃至仙境,卻都極有希望。
這種區别,并不是一個秘密。
隻是,這種區别是如何出現的,根由又在哪裏?
方寸相信,女神王此時讓自己想的,便是這一類的問題。
如今的他,也隻知道修行品階,乃是以修煉的脈數相區别,修煉的脈數越多,實力自然愈強,但想進入下一境的修行,自然也更爲艱難,隻是修行大事,真是以數量區分的麽?
心裏存了這個問題,方寸倒是對女神王要講給自己的那句經文,愈發好奇了。
……
……
“我若傳你《天地經》,在此經義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時,天地便必然生出感應,将你我挫骨揚灰,絕無半分僥幸可講,但我既然已經決定了傳你,自然也能找到相應的辦法!”
“這世間,蒙蔽天機的方法與寶物,并不少見!”
“隻是,能夠蒙蔽到足以讓我傳你《天地經》的,卻絕非普通辦法可以做到!”
“據我自己所知,也不過隻有三個地方!”
“其一,便是絕對的修爲,修爲精深,神通蓋世之時,一念之間,便可以蒙蔽,甚至扭曲天機,隻不過,我的修爲,還沒有高到這個程度。其二,便是一些天棄地惡之地,生來幽蔽,便是上蒼,也不願去看它一眼,這樣的地方,反而成爲了一種蒙蔽天機的絕佳所在!”
“當然,這樣的地方,往往有大魔極怪生存躲避,同樣不能帶你去!”
“其三,便是一些術法精深之地了!”
“對術數參研精妙,陣術修到了極緻,同樣也可以做到蒙蔽天機,但這樣的陣道奇才,大半都已被仙殿收去,養在九真宮内,我去找他們,便是自投羅網,不過,也幸好,天下之大,能人輩出,這樣的術法高人,散落于天下的雖然不多,但要找,還是有那麽一兩個的!”
女神王一道神識傳來,便已将事情講的清清楚楚。
“如今,我便要帶你去尋這麽一個地方,隻是在那之前,要先去尋一個人!”
“誰?”
“一個身份最多的小家夥!”
交待完了之後,女神王寬袖輕輕拂去,周圍的雲氣變化,便已慢了下來。
方寸好奇向下看去,竟是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清江城上空。
而且,是清江城郡府的上空。
女神王在前,方寸在後,身影飄搖,徑直向着郡府落了下去。
此時的郡守周圍,尚有不少神将把守,忽見得有煉氣士從天而降,徑直落向郡府,頓時皆大聲示警,而後擎槍持劍,遠遠的迎了上來,隻是剛奔得沒幾步,便有沖在了前頭的,一搭眼看到了神色冷然的女神王,頓時大吃了一驚,忙忙止步,伸手捂嘴,亂作了一團。
女神王看也不看這些神将們一眼,隻是冷喝道:“雲霄小兒何在?”
諸位神将你撞我,我撞你,慌亂之中,同時伸手指向下方。
女神王便冷哼一聲,徑直走向了下方的殿堂。
“完蛋啦,雲小子莫要再數錢啦,殺神鳳凰過來找你啦……”
還不到走至殿前,便忽聽得殿内一個尖利嗓子大叫起來,旋及窗棱被撞破,一隻五顔六色的鹦鹉從殿裏飛了出來,一邊扯着嗓子大叫,一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急急的逃竄。
女神王面罩寒霜,向那鹦鹉看了一眼。
“啊……”
鹦鹉一聲慘叫,從空中跌落了下來,身體僵硬,四爪朝天,舌頭都耷拉到外面了。
“嘩啦!”
女神王旋及走向殿宇,氣機沖蕩,大門頓時被她的氣機撕得粉碎。
殿内,一個正坐在了案前,周邊都堆滿了奇珍異寶,金銀龍石,手裏還提着一支毛筆,身前放着一個賬簿,看起來像是正在将這些奇珍異寶,盡數錄入賬簿裏面的年青人呆呆的擡起了頭來,眼睛發直的看着女神王,臉色被周圍的珠光寶器,襯的極爲慘白。
“不過代理清江郡守半年而已,貪的不少啊……”
女神王看了一眼這滿屋子的奇珍異寶,冷笑了一聲。
“這……這……”
那年青人一副想躲又沒處躲的樣子,尴尬道:“都……都是他們硬塞給我的!”
“這就是那位暫管清江的烏河郡守?”
方寸跟在了女神王身後,也多少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那年青人。
自清江一戰後,他雖然回了宗門,極少露面,但對于清江的事務自然也不會太陌生。
他知道範老先生死後,清江一郡的郡守之位,暫時沒有合适人選,所以神宮下令,命臨郡的烏河郡守暫代,而這位烏河郡的年青小郡守也是個妙人,據說來到了清江之後,便公然索賄,清江城大大小小的世家,以及背後是宗門的商号、背後是自己的幫派等等,都送瘋了。
現在已經有人傳言,這位小郡守暫管清江一年,就打算撈足百年的本呢……
女神王帶自己過來找的,就是他?
“也隻有那隻老王八,才容得下你這樣的猴子,若是你在凰神國,早被砍了一百次!”
女神王十分不屑的冷哼一聲,看了那年青的小郡守一眼,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是爲了殺你才過來的,更不是爲了抓贓,我有事情要去斬屍觀,所以過來找你帶個路!”
“斬屍觀?”
那小郡守聞言已是愣了一下,旋及哭喪着臉道:“我也不熟啊……”
女神王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一隻手掌提了起來,纖細修長,潔白如玉。
這隻美到無瑕的手,似乎随時可能掐到那小郡守的脖子上。
小郡守打了個哆嗦,試探着問道:“我告訴你地點,神王自己去可好?”
女神王輕笑着道:“你猜呢?”
小郡守似乎在内心裏盤算了一下,嚴肅道:“斬屍觀這麽難找,還是我帶神王去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