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道?”
轟然一聲,整個清江郡都亂了起來。
似乎在半空之中的方二公子中了那一劍,鮮血染紅了白袍之時,那一劍的寒意,才從半空之中,驟然灑落,一城百姓,傾刻之間,感受到了這劍意之上的森然,也引動了心間的驚駭與恐懼,紛紛大叫着,雙腿發軟,跌坐在地,連滾帶爬的向着後方一擁而去……
刺客!
竟有刺客,在大庭廣衆之下,揮劍殺人?
反了天了……
而在衆百姓心間惶恐,一擁而散時,周圍一衆煉氣士,卻神色皆驚,急急的擁上,當然,他們擁上之前,第一反應也是急急的看向周圍,看那人群裏,還有沒有劍光飛将出來。
倒是孟知雪、鶴真章、夢晴兒等人,一臉的驚恐,什麽也顧不上,急急穿越了無數的人群,急向着半空之中墜落的方二公子沖去,接住了他的身形,看到他身上湮濕的白袍時,他們心間的驚恐之意,也已達到了極點:“究竟是誰,居然敢向方二公子下這等毒手?”
緊随他們之後,便是諸宗煉氣士踏着虛空趕了上來,皆一臉驚疑。
事情鬧大了!
當年,仙師方尺曾經因爲揭露了淩州三千裏域百姓被竊生機之事,遭天行道刺客追殺,也是因爲那件事,使得清江諸宗,對天行道的可怕記憶猶新,誰能想到,天行道刺客再現?
當年追殺過仙師方尺的天行道刺客,如今居然又敢行刺方二公子?
那麽,是誰請來了天行道的刺客?
……
……
類似的一些問題,也在下方慌亂的百姓之間,無數人急急思索着。
有些茶館裏的說書人,或是時常泡在酒館裏,以搬弄口舌爲樂的閑漢,這時候都已吃了驚的大叫了起來:“天行道,我聽說那是個殺人的玩意兒啊,怎麽會忽然跑了出來殺人?”
“此前不是有人說範老先生認識天行道的刺客嗎?”
就在數月之前,時間還要早在犬魔被斬,清江郡裏,就曾經有一片流言流傳開來,說的正是當年仙師方尺被天行道的刺客追殺,最後是範老先生出面解圍,才救下了仙師方尺一命的事情,隻是那件事,本身便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成爲了一衆百姓們的談資,且變了味……
範老先生是怎麽說動刺客不要追殺仙師方尺的?
雖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能夠讓刺客收手之人,是否就是收買刺客之人?
當然了,在那時候,這樣的論調,一出口便遭人唾罵。
而類似的談資與言語,也沒有掀起什麽風浪,輕而易舉便被壓了下去。
可如今,莫名的,随着天行道刺客出手,就像個潛藏了許久的炸彈,忽然炸了開來。
衆百姓驚慌之餘,看到了那位方二公子在與範老先生當面對質,似乎要說出什麽秘密來時,忽然間便被天行道的刺客斬殺,再加上整個城裏,不知有多少地方,都在拼了命的大叫,諸如“是誰請來了刺客”、“天啊,範老先生怎麽敢請刺客殺人”之類的話,一下子就亂了。
……
……
“狠心老賊……”
慌亂之中,守山宗一方,青松與寒石兩位長老也是一愣,明顯是吓了一跳,擔憂的向着方寸方向看了一眼,但在身邊一位紅袍女子的提醒下,兩個人也頓時反應了過來,虎目含淚,一邊急急向着方寸所在的方向奔去,一邊回頭向着範老先生破口大罵了起來:“我守山宗一心爲百姓,一心爲神國,不辭兇險,查你的底細,孰料你居然敢請人狠下殺手……”
他們的訴責,引着無數百姓與煉氣士,紛紛向範老先生看了過去。
不僅是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就連空中許多煉氣士,也皆又驚又怒的看向了範老先生。
天行道的劍,無人能夠模仿,也無人有膽模仿。
剛才那一劍,他們都看得出來,那就是天行道刺客的劍,絕無虛假。
在那一劍飛出來之後,他們便已急急将目光投向了下方的人群裏,卻沒有看到任何影子,那個刺客斬出了一劍之後,便已徹底的銷聲匿迹,除了天行道,誰還能出手這般幹脆利落,誰還可以做到斬出一劍之後,立時遁走,場間這麽多的高人,捕捉不到分毫痕迹?
……
……
“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眼看着方寸被人斬了一劍,從半空之中跌落,範老先生也懵了一下。
旋及他便看到了下方的大亂,百姓們驚恐而又詫異的向自己看了過來的目光。
甚至看到了周圍無數煉氣士投過來的驚疑眼神。
他心裏咯噔一沉:“壞了!”
……
……
“我早說過,你們搏名聲的手段,都太低級了!”
也是在此時,被孟知雪等人與守山宗弟子團團護在了裏面的方寸,心裏冷笑了一聲。
他緩緩坐起了身來,目光穿過了無數的人群。
透過那幾不可見的縫隙,卻偏偏看到了一個懷裏抱着貓的黑袍男子。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自己一眼,比出了一個五字。
然後,他就已經轉身走入了混亂的人群之中,傾刻間消失不見。
“你敢殺我?”
而方寸,則也深深的吸了口氣,厲聲大喝起來,周圍衆人皆扶着他,而方寸則顯得身受重傷,似乎站也站不穩,可是随着他的聲音響起,周圍慌亂的人群,則奇異的安靜了下來,紛紛擡頭,看向了那勉強在人群之中出現,看似身受重傷,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袍的方二公子。
原來他還沒有死……
那個傷好重,流了那麽多血,不死也丢了半條命吧……
周圍安靜無比,仿佛每個人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是天塌了下來,壓在心口。
“你縱是殺我,我也要講……”
而在那無數百姓驚恐的目光之中,方寸捂着中劍的心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讓自己的話被滿城人聽到,另外一隻手奮力的擡起來,指向了遠處兀自懵在半空之中的範老先生,顫聲喝道:“誰能想到,這位仁義無雙,滿口道德的清江活聖人,就是那罪孽滿盈的……”
“……鬼官!”
“……”
“……”
“什麽?”
天地之間死寂一片,旋及轟然大亂。
一衆百姓這時候感覺腦袋變成了一鍋粥,咕噜噜的冒着泡。
就連一衆煉氣士,這時候也都已經愣了,傻了一般的在方二公子與範老先生間看來看去。
範老先生是鬼官?
開什麽玩笑?
……
……
而範老先生迎着這麽多目光,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人都傻了。
“你……胡說八道!”
急切之間,他竟是隻能說出這五個字。
不是因爲他不會辯駁,而是起碼在這時候,他覺得這件事甚至都不需要去辯駁。
太離譜了!
……
……
“嗚呼哀哉,吾守山宗小方長老天資高絕,一片丹心,身受刺客襲殺,重傷之下仍不忘還清江百姓一個公道,我們兩把老骨頭,這時候還有什麽可在意的,還有什麽好怕?”
而在一片死寂裏,兩位守山宗的長老,已然嘶聲厲吼,一臉怆然,向着一衆百姓,沉聲大喝:“諸位父老,吾守山宗查出來的驚天之秘,便在這裏,鬼官就是範悟,範悟就是鬼官,這老兒身爲郡守,面上仁義禮智,暗裏胡作非爲,一應罪證,如今皆已查明在此……”
他們的聲音,更是成爲了方寸之前話的補充,驚起一片惶然。
範老先生幾乎快要被氣得笑了,骈指大喝:“速速住口,爾等膽大包天……”
“不錯,我們就是膽大包天啦!”
寒石長老一聲厲喝,激蕩四方,森然叫道:“你有本事,把我們也全都殺了……”
他們身後,那位白家公子白懷玉,在這時候狠狠的咬了咬牙,想起了之前那姓林的對自己說的話,更是想起了那生死符發作時的痛苦,誠然,也想起了自己如今已是不容于白家,稍有不慎,便是無邊深淵的下場,于是也沖了過來,厲聲大喝:“吾乃白家嫡傳白懷玉,隻因實在看不過範悟與七族勾結,與妖魔私通,大義滅親,特意出來指認這些惡賊……”
人群忽然向兩邊分開,有數位文書推着大批卷宗到此,傾倒在了地上,然後紛紛向着空中大喝:“吾等乃是郡府文書,今得方二公子感化,再不肯與惡賊爲伍,諸位請看……”
“這些皆是鬼官卷宗,全與範悟有關……”
“……”
“老娘承認啦……”
人群裏有個紅襖的女子沖了出來,披頭散發,指着空中的範老先生:“當年便是這鬼官殺奴家的夫君,霸占我身子,我懼他威嚴,不敢說,但如今,我正要指認他……”
……
……
接連指責,傾刻如狂風暴雨指了過來,範老先生氣的手腳都顫抖了起來。
他忽然轉頭厲喝:“爾等還要看着,任由這些渾帳污蔑老夫?”
“大膽……”
而聽着範老先生的大喝,他身邊的老奴第一個沖了出去,滿面怒意。
然後在沖到半空之中後,卻又轉過了身來,一臉悲涼之意的看向了範老先生。
“老爺,你事發了,就認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