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什麽鬼?”
“死人複活,難道是有屍妖作祟?”
“不會吧,瘟氣橫行,妖邪出沒,竟又鬧起了屍禍?”
聽着那夜色裏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叫,周圍衆書院學子與吞海幫幫衆皆是大吃了一驚,倒是有大多數人全未反應過來,還以爲又出了什麽禍事,急急的轉頭看向周圍看去。
而在這一群人裏,孟知雪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忽然急聲厲喝:“妖人在義莊!”
聲音未落之時,便已顧不得再多說,縱身踏劍而去。
而其他的書院學子,則是明顯愣了一會,旋及不少人醒悟過來,雨青離、聶全、夢晴兒、鶴真章皆是紛紛臉色大變,急急縱身而起,一邊安排飛騰之法夠快的學子回書院去報信,一邊紛紛騰空而起,不惜消耗法力,急急的向着孟知雪飛掠的方向趕了過去……
“可惡……”
而在此時的柳湖之中,同樣聽到了那一聲大喝的老朝,則是滿面煞氣,望着衆學子盡皆沖向那義莊的一幕,他也下意識雙足微動,便要趕上岸去,隻是最終,卻還是忍住了。
望着那岸上濃重的夜色,他的臉色,倒似比夜色更爲深沉。
“大當家,這是出了什麽事?”
其他的幫衆,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皆簇擁了上來詢問。
“無事!”
老朝沉默了很久,才緩緩搖頭,然後擔憂的向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低低沉歎。
“我能做的,都已做了,望主人一切順利……”
他在心裏說着,然後命幫衆加快速度,快些離開此地。
……
……
“公子,那妖人真是通過義莊将人擄走了的?”
而在這時,小青柳也已鑽回了馬車,快速駕起,趁着夜色,向城東義莊趕去。
直到此時,他都不知道公子是怎麽猜到的,又猜的對與不對。
“隻有這一個辦法!”
方寸撩開車簾,看着遠空裏書院衆學子騰空而去的些許靈光,眉頭緊緊凝了起來,低聲道:“那人魈要煉人丹,便需要擄走百姓,又不敢驚動旁人,所以他們便借了一個最簡單的法子,如今瘟氣橫行,死者衆多,皆一車一車的拉走,或是送去了義莊,或是直接抛在了亂葬崗,活人如今尚且顧不上,又有幾個還能顧得上那些已經死了,孤苦無依的人?”
“隻要他們混在分發湯藥的人裏,在藥中動些手腳,便可以将人迷倒,甚至依着煉氣士的手段,完全可以讓人與死人一般,看不出破綻,再混在屍堆裏,公然運往義莊……”
“而在義莊之中,救治回來,煉作人丹,又有誰能發現得了他這手段?”
“又有誰能想到問題不在活人身上,而在死人身上?”
“……”
“……”
心裏默默的想着,他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隻希望,還來得及吧?”
算算瘟氣橫生的時間,他擔心,這人丹,怕是快要煉成了……
馬車已經駛得極快,但方寸終究還是坐不住了,一貓身從馬車裏面鑽了出來,大袖一抖,施展騰空之術,身形頓時沖到了半空之中,而後踏着虛空,轉化法力,急急向前趕去。
柳湖城有義莊三四個,最大,又離瘟氣之地最近的,便在城東。
急急趕得半路,他已隐隐看到了前方飛掠的書院學子背影,最前面的一個,正是孟知雪,她腳踏飛劍趕到了那掩映在一排槐樹中間的義莊周圍,搭眼看去,便見這義莊靜悄悄的,周圍數裏之内,都沒有半個屋舍百姓,又背靠深山,在此煉丹,正是一個絕佳之地……
禦劍而行,在最前面的孟知雪,來到了近處時,便已放慢速度,遙遙揮手。
那些緊随她而來的書院弟子會意,便也都悄無聲息的散開,奔向四面八方,将這義莊包圍在了裏面,然後孟知雪身形落地,站在了那義莊的大門前,深吸一口氣,便向前走去。
衆學子在此時,皆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每個人都緊張的看向了孟知雪,看着她即将按在那扇義莊木門上的纖纖素手……
“嘩啦……”
也就在這一霎,還不等孟知雪推開義莊大門,忽然之間,整個義莊裏面,爆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道道詭異至極的陣光沖天而起,升騰在了半空,那義莊大門,直接被撕裂,一股子兇狂的黑霧狂湧了出來,首當其沖的孟知雪,刻不容發間将劍匣擋在了身前。
旋及,她身形也被推得急急向後退去。
“果有妖魔在此……”
周圍衆書院學子見狀大驚,紛紛厲聲大喝,各展手段,沖了上來。
一時間虛空裏金戈之聲大作,劍光、寶光,耀亮了一地。
“小兒輩毀我大事……”
也是在這時,那義莊裏,卻是響起了一個異常嘶啞的聲音,裏面似乎夾着無窮無盡的悲恨之意,那義莊裏升騰起來,湧向四方的陣光,恰好便将那些圍在了義莊周圍的學子們攻勢抵住,甚至還将他們沖了一個七零八落,而在亂象裏,已有一道黑霧沖沖到了半空。
隐約可見,那黑霧裏,有着一道模糊身影存在。
遍目四掃,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目光裏那不甘而又憤怒的神色,一咬牙,便要急急遁走。
“妖人休走……”
周圍衆學子被那義莊裏面爆發了出來的陣光沖散,已無暇顧及,眼見得被他逃走,卻忽地斜刺裏響起一聲厲喝,一道劍光森森然斬到了身前,劍意之淩厲,竟逼得他身形一緩。
孟知雪在此時,赫然已沖到了半空之中,面如寒玉,禦劍斬來。
“憑你也想攔我?”
那從義莊裏沖了出來的黑影聲音驚怒,卻又夾雜了些不屑,森然厲喝,擡手間數道金光向着孟知雪打了過去,勢如閃電,又迅又疾,孟知雪的飛劍與對方打出的金光相撞,便已然被撞得龍吟大作,跌落了虛空,緊接着,對方大袖一掃,一道雄渾法力排山倒海般壓來。
隻一出手,便可以察覺,對方修爲深厚,竟是築基境煉氣士!
孟知雪咬緊牙關,劍匣之中飛劍接連飛出,于空中連成一片,狠狠絞碎了那道法力。
但是以她修爲,接下這一擊,甚至在這一擊之下不死,便已極難,又如何還能再纏住對方,眼見得那道黑影森然冷笑,身形直遁夜空,急急的向着義莊旁邊的山裏沖了進去。
“孟師姐……”
周圍書院學子們見到了孟知雪被擊退的場影,紛紛趕上來大喝。
“莫要管我,一定不能被他逃了……”
而孟知雪則深吸一口氣,沉聲大喝,禦劍而起,急急向着那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衆弟子也反應了過來,便急急忙忙,各展手段,咬緊了牙關沖向山中,隻想纏得那妖人片刻。
一邊追,一邊心間大急:“怎地書院先生們還沒到?”
……
……
“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麽?”
方寸落在後面,更是隻看到了衆人追逐而去的身影,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持了舊傘在手,緩步走進了義莊,卻隻見得一片慘淡,周圍竟伏屍一地,也不知有多少屍首,有的已經腐爛,也有的像是新死,臉上血色都還沒有退去,臨死前的表情,各有不同,僵在了臉上,無神的望着義莊上面那四角的天空,讓人感覺到了一種無言的驚怖。
而在這義莊中間,則放着一個黑色的怪鼎,上面的妖紋,正與之前見過的相同。
如今怪鼎仍打開着,想是對方倉促之間逃走,無暇顧及。
方寸向鼎中看了一眼,便隻見鼎内有如之前見過的人丹一般,丹呈人形,浮浮沉沉,隻是之前方寸見那一顆人丹時,已經是死物,這一顆卻還活着,散發出了無盡妖邪之氣。
那上面的氣息,竟似有自己的生命,在渴求更多的生氣……
“隻差一步,便煉成了……”
方寸看着鼎内的丹,眼神裏閃過了一抹冷意。
若在平時,提起人丹,他還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可是如今,看着周圍這倒了一地的死屍,這裏面有男,有女,多是年歲不大者,甚至還可以看到裏面有着幾個最多也隻有五六歲的孩童,他們皆如藥渣一般,被堵在了義莊裏,面上,皆是已經凝固的驚怖表情……
方寸眉頭緊緊凝了起來。
平時隔了一層,說起所謂的對他人命運的憐憫,同情,總是不夠真切,更無法感同身受。
但親身處于死屍之中,卻能感受到冤魂在哀嚎……
不對,這些人被奪先天之氣,煉成人丹,連冤魂都做不成了!
……
……
“煉人丹者,果然可以被稱之爲人魈!”
方寸眉宇之間,也湧起了冷意,看向了遠空。
那黑影與衆書院學子,這時候皆已走的連影子都沒有了,雖然孟知雪與書院學子們拼了命追,但剛才便可以看得出來,那黑影與他們的修爲相差甚遠,憑他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追上,最爲讓人廢解的是,書院與城守那邊應該已經得到了傳信,但高手還沒趕過來……
難道就真個被那妖人逃了?
方寸的眉眼之間,閃過了一抹森然冷意。
若是被你逃了,豈不是還要再找機會煉制人丹,豈不是還要再害更多的人?
爲了這一爐丹,都不惜掀起一場大瘟,那下一次,又會做什麽?
“如何能被你逃了?又憑什麽被你逃了?”
如此想着時,他沒有追出去,反而微一咬牙,一步踏上,來到鼎前。
“給我滾回來!”
無聲低喝之中,他一抖舊傘,抽出了銀蛇劍,割在自己掌間。
鮮血淅瀝,灑在了鼎中。
先天之氣三寸三分三厘的血。
先天之氣如玉質,每純粹一分,便難得十倍!
這是他飽滿先天之氣的血,隻此一滴,卻比尋常百姓十人百人都更有用。
鮮血滴在了丹上,這粒即将被煉成的人丹,立時精光大作。
百裏之内,人人可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