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大地上有一處變得特别明亮,站在京城的城牆上看如同着了火。
“那是六皇子府的所在。”青鋒皺眉說,“出什麽事了?”
周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進獻了胡大夫,确定皇帝會醒來,他就沒有再守在皇宮,而是繼續鎮守京城。
青鋒忍不住再次問:“要過去看看嗎?六皇子萬一出了什麽事——”
周玄嗤聲:“他能出什麽事?他隻會讓别人出事。”
體弱多病的六皇子,來到京城這才多久,鬧出多少事了,先是坑了太子,接着氣病了皇帝,傻子都能看出來六皇子絕非善茬。
想到這裏他就很生氣,陳丹朱就是連傻子都不如。
他當初一顆真心爲了她斷絕了皇帝賜婚,她卻認爲他是利用。
六皇子這明晃晃的利用,她就認爲他是好人了?跟他來往密切,還要跟着他回西京,這下好了,髒水都潑她身上了。
一個副将疾步走來施禮“侯爺——”
周玄對青鋒示意:“你去替我巡查。”
青鋒應聲是,走開幾步,回頭看了眼,見那副将和周玄低聲說什麽,周玄說過,他需要很多人手,不能隻讓他一個人做事,但現在看來不僅僅是不讓他做事,還不讓他知道,公子到底想要做什麽?
不管要做什麽,他是皇帝爲了周玄親自從北軍中挑出的,從周玄一開始入軍營就跟着,護着,這麽多年了,公子怎麽突然跟他生分了。
青鋒心裏有些委屈,亂亂的想着,見周玄聽完那副将的話,疾步跑下城牆喊着“來人,來人——”
青鋒喊聲公子,周玄已經親自上馬,帶着一隊人舉着烈烈火把向暗夜裏奔去,并不是向六皇子府,而是去——
青鋒看着周玄所去的方向并不陌生,這些日子,周玄常常會去那邊,尤其是暗夜裏,那是丹朱小姐家所在。
丹朱小姐也出事了?青鋒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着城中的夜色,再看六皇子府所在,那邊的火光越發的明亮,似乎整座府邸都在燃燒。
如果六皇子出事,丹朱小姐也逃不了。
當得知是周玄翻進來後,陳丹朱立刻就讓竹林等人住手,站在屋門外看着周玄大步走來。
“你是聽到消息私自來的?”她主動問,“還是來抓我的?”
周玄看着這個女孩子,又是恨又是氣,恨她對他疏離,氣她對他又信任。
“陳丹朱!”周玄咬牙,“你到底和楚魚容做了什麽?爲什麽太子突然對你們發難?”
陳丹朱似笑非笑:“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是大家都知道,陛下是被我和六皇子氣病的嗎?”
周玄當然知道,但如果不是她非要跟六皇子混在一起,這件事又怎麽會牽連到她!
“那應該先前就把你們抓起來。”周玄忍着脾氣,“而不是陛下蘇醒後,除了要和你先回西京外,他到底跟皇帝說了什麽?”
皇帝醒了啊,那這件事的确很奇怪了,皇帝爲什麽突然對楚魚容這樣?陳丹朱搖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太子也好,皇帝也好,對我還有六皇子發難也并不奇怪。”
因爲姚芙,因爲福袋的事,她和六皇子已經是太子的眼中釘,而皇帝對太子的寵溺也有目共睹。
她是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周玄看着女孩子,就如同她相信他來不是惡意一樣,他也相信她沒有騙他——
“小姐。”竹林忽的喊道,“有兵馬過來,不是衛軍。”
陳丹朱要說什麽,周玄看了她一眼,轉身向外而去。
“傳我的命令,沒有陛下聖旨,敢闖府者殺無赦!”
年輕人兇狠的聲音在夜色裏回蕩。
太子站在宮殿前,疾風襲來,拉長的影子在地上跳躍。
這是一個暗衛從夜色裏跳出來。
“怎麽樣?”進忠太監忙問。
暗衛低頭道:“六皇子不見了,我們進去的時候,府裏已經沒有他的蹤迹,府外的禁衛沒有絲毫察覺,府裏的下人不多,也都在熟睡什麽都不知道。”
進忠太監對太子施禮:“老奴無能。”
一直泥雕般不說不問的太子此時笑了笑:“公公不要自責,那可是鐵面将軍,将軍多厲害,執掌三軍,人手無數,誰能輕易抓住他?”
雖然知道太子現在的情緒,但進忠太監還是忍不住低聲說:“殿下,六殿下卸下身份後,就交出了兵權——”
太子打斷他:“公公就不要說這種話了,你沒有聽到父皇的話嗎?”
進忠太監跟在皇帝身邊幾十年,哪有聽不懂太子話的意思,如果六皇子卸下身份就無害,皇帝怎麽會下令殺他——進忠太監心裏歎氣,那是因爲,皇帝被自己的病吓到了,在沒有充足的時間相信能掌控一個臣子,作爲一個皇帝,第一個念頭就是除掉。
那一刻,在皇帝的心裏眼裏六皇子是臣,不是兒子。
他也相信,如果皇帝能好起來,哪怕再緩一緩,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這也隻是他的想法,皇帝已經這樣想了,而六皇子顯然也知道皇帝會怎麽想——唉,進忠太監苦澀一笑,大概父子兩人在鐵面将軍屍首前說話的那一刻,就已經都想到了今日。
“殿下不要擔心。”進忠太監低聲說,“雖然六殿下跑了,但他這一跑也就坐實了罪名,亂臣賊子,天下不容,隻有死路一條。”
但人終究是活着,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安心,尤其是隻要想到以前他在鐵面将軍面前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太子恨恨。
濃墨般的夜色裏又有人近前,低頭道:“周侯爺在陳丹朱府外,手握兵符阻止我們入内,還請殿下賜予明令。”
周玄!太子再次恨的咬牙,這個蠢貨。
“告訴他,陳丹朱和六皇子對皇帝下毒,死罪難逃。”他咬牙說,“問問他是不是也想死。”
那暗衛遲疑一下:“殿下,我們說了誅殺陳丹朱是陛下的命令,但周侯爺說他要親自來見陛下,聽陛下親口說才行。”
“殿下。”進忠太監忙道,“六皇子身份這件事不能讓更多人知道,否則就不是亂臣賊子了。”
六皇子爲大夏安穩,替代鐵面将軍這麽多年,是有功之臣,到時候就算皇帝說他有罪,要殺他就沒有那麽容易,要面對群臣的質問論辯,最關鍵的是等皇帝再好轉一些,會不會還下令殺人就不一定了,太子很了解自己的父皇——
“陳丹朱會嚷的天下人皆知。”他恨聲說,“這個女人不能留。”
進忠太監搖頭:“殿下,陳丹朱不知道六殿下的身份。”
不知道?想到以前陳丹朱和鐵面将軍的關系多親密,再想到六皇子一來京城就跟陳丹朱拉拉扯扯,陳丹朱會不知道?六皇子會不告訴她?太子不信。
“殿下,請相信老奴,陳丹朱的确不知道,否則,陳丹朱早就跟六皇子生分。”進忠太監誠懇的說,“六皇子是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陳丹朱的——”
因爲六皇子答應過皇帝,因爲六皇子說鐵面将軍死了,過往的一切就都被埋葬——
但這句話就沒必要說了,說了太子也不會信。
“殿下,先不要殺,把丹朱小姐抓起來,一是不讓她宣揚這件事,二來也能民衆更相信她謀害皇帝的罪名,直接殺了反而解釋不清楚。”進忠太監低聲說,“三來,逃亡在外的六皇子也會投鼠忌器。”
此時此刻也不能真的把事情鬧的太大,否則真在京城内衛軍跟暗衛打起來,會惹來更多的麻煩,要費更多的口舌,太子恨恨,罷了,跟楚魚容相比,陳丹朱這個賤人晚死一會兒也沒什麽。
“告訴周玄,把她押進宮來!”
濃墨的夜色漸漸褪去,陳丹朱下了車,看到青光蒙蒙中的皇城外比往日更多的禁衛。
到底出了什麽事?皇帝是好了還是不好了?爲什麽突然對她和六皇子動殺心?
“進去吧。”周玄低聲說,“進了皇城,更安全。”
進了皇城對她來說反而更安全?
身後有禁衛押送,前方有陌生的太監引路,除了腳步聲就是一片死靜,陳丹朱如同走在濃霧中。
“丹朱。”
前方的濃霧中出現一個人影,一聲輕喚。
陳丹朱看着站在前方的楚修容,所以,現在的皇城到底屬于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