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懿“啪”地一聲點燃了手裏的打火機,尖叫:“你這個壞孩子,爲什麽騙我!爲什麽!”
溫念白看着那火苗搖晃,梭然睜大眼,隻覺得頭皮都要炸了。
隻要一點點的火星,落下來……自己就……完了!
“等一下,我沒騙你!”柏蒼面色深沉,但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立刻拿出手機撥動到一段視頻。
因爲他和莊思懿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加上房間裏不斷地冒進濃煙,所以莊思懿有些不太看清楚畫面。
手機裏傳出一段男女一起接受采訪的聲音。
“謝謝柏董能接受我們的采訪。”
“不客氣,也是我們的榮幸。”
“您和您的夫人還是多年一如既往的恩愛啊……。”
“呵呵……。”
……
莊思懿努力地眯起眼,曾經美麗細緻的面孔此刻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你就算看不清楚,也該能聽得出他的聲音吧!”柏蒼冷冷地問。
莊思懿一手抓住自己的頭發,眼裏一片混亂:“誰……那是誰……柏與之,你身邊的那個賤人是誰!”
柏蒼将手臂伸長,淡淡地道:“想知道,你可以過來拿!”
莊思懿梭地擡頭,下意識就想過去拿,但忽然笑得渾身顫抖,手裏的打火機也跟着抖了起來,火苗亂竄:“柏與之,你想騙我過去嗎,你就那麽在乎這個賤人……蒼兒……是不是她改變了你……你要丢下媽媽一個人在地獄裏嗎,你和你爸都一樣……!”
“你不在想看是誰搶走了你的男人,那就算了,反正他們也都忘了你!”
柏蒼冷冷地打斷她颠三倒四的話語,忽然把自己的手機朝着莊思懿的身後扔了過去。
材料燃燒的毒煙已經讓他都呼吸困難起來,莊思懿的樣子更不好,就算沒有直接朝着念白扔打火機,也分分鍾有可能因爲被煙霧熏得失手,已經不能再等了!
莊思懿果然如他想的一樣,下意識地轉身就去抓手機,手裏的打火機直接一松就往溫念白身上掉。
柏蒼瞳孔一縮——
就是現在!
說時遲那時快,柏蒼身形瞬間如猛虎出籠一般,撲向溫念白,一把将她拽開。
而與此同時,懷裏的人忽然手一勾,準确地一巴掌把那打火機給拍開!
“念白!”一瞬間将那溫暖濕潤的嬌軀抱進懷裏,柏蒼一瞬間臉上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溫念白喘着氣,有點艱難地笑了笑:“快三個……小時了……藥效過了不少,但身體還是很麻……。”
她一直在等待機會,不敢輕舉妄動,就怕萬一逃不成,讓莊思懿再給她打一針,她就完全沒退路了。
柏蒼一把抱緊她,就往外奔去。
随後,他立刻抱着溫念白轉身就走!
“你媽……。”溫念白下意識地問,因爲聲帶還有些麻痹,說出來的話都細微而喑啞虛弱。
柏蒼一邊弓身抱着她往外走,一邊沉聲道:“她會跟上來的,不用擔心那個女人,她怕死得很!”
或者說,沒有确定能一起燒死他們之前,莊思懿不會那麽輕易地放棄生命。
溫念白瞧了眼他們身後,果然看見莊思懿找了東西掩蓋口鼻,跟着跌跌撞撞地追出來。
柏蒼帶着她離開房間,先避到了一處轉角邊,那裏有一處天窗,附近也還沒燃起火。
“小心……溫度太高了……先放開我一下!”溫念白看了眼自己身上滿是酒精的上衣。
柏蒼将她放下去之後,她努力地想要把自己身上被撒了酒精的衣裙解開扯掉,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還是麻痹,手腳不利索。
“快點,幫我把衣服全部都脫掉。”她咬着牙,努力地扯着小禮服的肩帶,這衣服穿在身上就是危險品,一不小心能燒死他們兩個。
柏蒼也沒廢話,三兩下就把她裙子整塊撕掉,隻是她的内衣明顯也被酒精浸透了……
她也幹脆地點頭,喑啞地道:“沒關系。”
活命面前,哪有那麽多計較。
柏蒼立刻幹脆地給她把内衣也解了,她紅着臉一下子捂住自己胸口。
他眼前雪光一閃,随後利落地扯過一塊裝飾的花瓶桌布給她裹了起來。
“走!”溫念白看着莊思懿也跟着摸到這邊來,她立刻看向柏蒼。
柏蒼也看見了莊思懿,他眼底閃過厭惡與憤怒,但還是轉過臉抱起溫念白向走廊後方沖過去。
那邊還有一個後門,原本是給保姆或者鍾點工出入的,但因爲他們這邊沒有住家的阿姨,所以一直都沒有用,上了暗扣,也隻能從内打開。
“咳咳咳……。”空氣裏的毒煙與火燒火燎的感覺簡直要讓人窒息,溫念白一邊拍掉自己頭發上的火星,一邊難以忍耐地咳了起來。
火災之中最容易要人性命的大多數時候其實并不是火焰,而是那些裝飾物燃燒時散發出令人窒息和中毒的煙霧。
“蓋着。”一塊手帕忽然搭在她的臉上。
溫念白一愣,擡頭看着柏蒼,他臉上都是煙灰,臉色也因爲煙霧和火氣弄得漲紅,倒是顯得五官更稠豔和銳利。
“咳咳咳……。”他也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眉宇裏隐着窒色。
她心裏瞬間一軟,卻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拿帕子捂住口鼻,這種時候,不能爲了這種無謂的事情争執。
兩人一路狼狽地躲開倒下的着火櫃子,又躬身躲開燒起來的牆紙。
裝飾品太多了,起火的時候簡直都是催命符。
溫念白發誓自己如果買了房子,絕對就做1601那種北歐簡約風的裝飾,絕對不要搞什麽美式、中式的繁複裝修。
終于好容易終于找到了門口,柏蒼找到了暗扣,抱着溫念白屈身下去,一把抽起來暗扣栓,就要開門。
溫念白忽然想起消防演習時候看到的影視畫面,猛地撞了他一把:“等一下,别着急開門!”
而就是那麽一下,柏蒼不防瞬間跌坐在地,但也與此同時,恰好避開了他後腦砸過來沉重大花瓶。
“砰咣!”一聲尖銳的大響,花瓶砸在門上碎裂成數塊。
溫念白瞬間不可置信地看向柏蒼身後。
莊思懿狼狽踉跄地也跟着摔倒在地,暴戾又瘋狂地瞪着柏蒼,繼續颠三倒四地尖叫着。
“你要去哪裏!你休想一個人走掉……柏與之,我過得那麽不幸都是因爲你,你憑什麽置身事外……你和柏蒼那個孽種都不配……你們姓柏的害了我……像在就想自己逃嗎!”
溫念白咬着牙,看着沉默着跪起身的柏蒼,她揪住身上的布料,忍無可忍地朝着莊思懿踉跄幾步撲去。
她用盡全身力氣“啪”地一巴掌甩在莊思懿的臉上:“莊思懿,你這輩子都要這麽瘋下去嗎,他是你的孩子,你愛的卻隻有你自己啊!”
“爲什麽你要一直傷害他,爲什麽,他是無辜的,也是你曾經滿懷期盼,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被你害成什麽樣了!”
雖然溫念白身體還麻痹,但用盡全身力量的一巴掌下去,不可謂不力度不大。
莊思懿直接被打破了唇角,半邊臉都腫了起來,眼神在接觸到柏蒼冰冷的目光時,也跟着紊亂起來,抱着頭混亂而瘋狂地尖叫起來:“啊啊啊——!”
“呼!”火焰忽然燒了過來了,差點掉在溫念白頭上。
溫念白被柏蒼猛地一把扯了過來,抱在懷裏:“危險!”
溫念白深吸了一口氣,一邊防備地盯着莊思懿,防止她動作,一邊交代柏蒼:“這裏還沒有燃燒,但是溫度很高,門外的空氣如果進來,小心爆燃被燒,先開個細縫!”
在飛影公司的時候,都是她負責對接消防部門,搞消防演練。
一直焖燒的地方,如果打開門窗,空氣驟然大量流入,是會瞬間助燃或者爆燃的。
雖然他們還能在這裏呼吸,溫度還沒高到離譜的程度,卻也是要小心的!
柏蒼點點頭,強忍着滾燙的門把灼手,慢慢地拉開一條細縫,果然瞬間有空氣流入,附近原本隻是冒煙的地方瞬間燃起了明火苗。
好在柏蒼眼明手快,一下子閃開,避免了那些火苗燒上自己,隻是頭發和衣服被灼了一些,但在溫念白和他自己的拍打下都迅速地熄滅了。
溫念白看着附近燃燒的情況差不多了,一邊咳嗽,一邊努力地朝着柏蒼點點頭:“差不多了……再拉開門大點。”
話音剛落,柏蒼就長腿一伸,一腳狠狠地踹開門,等着風梭然沖進門,火苗燒起又穩定住的那一瞬間,他眼神一厲,蓦地抱起溫念白一個箭步,掠過燃燒的門,朝外頭沖了出去。
直到把溫念白直接帶下去一層沒有煙火的小樓梯間,他才松開手,抱着她靠坐在牆邊,兩人喘着大氣,相互幫忙撲滅身上的火焰。
“呼……”
她大口地穿着氣,死死地抱着他修長強健的手臂,雖然身上很疼,多少都有燒傷,但是,終于可以逃出生天,可以活着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柏蒼瞧着懷裏除了一張薄布外,幾乎不着寸屢的美人,一邊咳嗽,一邊低笑:“你……咳咳……這個樣子很好……如果能換個場合,更好點。”
溫念白看着他俊美的面孔,她從未見他這樣狼狽過。
兩個人臉上都有煙火灼燒的痕迹,可這一刻她,卻忍不住鼻酸:“壞蛋!”
柏蒼忽然低頭深深地在她額上一吻:“我要再進去一趟,等着我!”
溫念白看着因爲打開門,火焰燃燒比之前劇烈不少的大門,要過那扇門,就等于再次進入鬼門關。
她心頭瞬間一緊,抓緊了他的手臂,顧不上自己衣不蔽體,把身上的桌布往他頭上一罩,咬着牙低聲道:“你……小心!”
她不能擋他,那是他的血親,哪怕對方想要害死他,可這是他的選擇!
柏蒼看着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女人,他把自己的襯衫一脫包住她的上身,笑了笑:“你的男人不會那麽容易死,我還要……把咱們在西貢雨季那一場《情人》演完。”
說着,他扯着桌布轉身就奔回了樓梯上,看着燃燒的門,眯了眯眼,心底迅速地計算了下受傷和火勢燃燒的情況,知道自己難免還是要被燒傷。
但要用最小的代價,把人弄出來!
他強忍着火灼,正打算往門裏沖,卻忽然看見門内不遠處的莊思懿站了起來,朝着這邊踉跄地過來。
他看着周圍的明火,瞬間厲聲呵斥:“你不想現在就死,給我在原地站着!”
莊思懿竟然聽話地停住了,但是下一瞬間,她卻忽然朝着他彎起唇角笑了笑,那個笑容平靜溫柔。
那種平靜是她面孔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柏蒼忽然有些恍惚,她那個笑容讓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仿佛還在蹒跚學步時的某個下午。
那時候,好像柏與之和莊思懿都還很年輕,剛剛離開法國,感情還很好……
而那時候的女人,好像曾經這樣……對他笑過,溫柔的,慈愛的。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爲那記憶久遠到模糊,那時候他還太小不過剛學走路……
“砰!”就在他怔然的那一刻,莊思懿忽然不顧一切地沖過來,用盡力氣猛地将那扇門合上,将所有的火苗與熾熱的地獄和她自己全部都關在門後。
“對不起……我的孩子……。”
柏蒼隻聽見門裏的女人最後的一句話帶着歎息地順着關上門的風聲傳來,輕輕的,讓人幾乎以爲是錯覺。
他僵硬地看着面前的大門,怔怔然地……下意識地猛踹門,厲聲道:“你給我開門!莊思懿!開門!!”
……
而那扇堅硬的加厚實木門幾乎沒有動靜,除了能聽見裏面噼裏啪啦的火焰翻飛的聲音。
而那一扇門就這麽——
隔開了生死與陰陽,隔開了所有的不甘和過往,隔開了所有的瘋狂和屬于一個瘋狂女人的愛恨與身爲母親的遺憾。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
清醒得太遲,瘋狂得太久。
軟弱與堅強站錯了位置,就會誕生出荒誕的瘋與愛。
就像《蝴蝶夢》裏那燒毀的曼陀麗莊園和它美麗無雙卻瘋狂的女主人……
……
謝謝大家的打賞~今天還有二更哦~~~順便不管書裏提到哪本名著,都是因爲裏面的角色和我書裏的人身上有相似點而已。
比如《情人》的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三觀不同,階層不同,出身背景的東西方文化巨大差異,還是有許多差異……注定不可能相守。
但念白和柏蒼之間的差異就沒那麽大,我也不會把念白和柏蒼寫成情人的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那我寫來幹啥~~對吧,而且我怎麽寫也不可能創作出超越杜拉斯的人物,當然是隻能是借以映射。
《情人》這個情節本來就是柏蒼和念念定情的轉折點了,有些好像覺得隻有自己看懂了杜拉斯的書似的,跑來長篇大論,嫌棄我小言沒矯情格調,嗯,沒格調就沒格調。
反正沒兩天還會有西貢和《情人》有關的情節出現,不喜歡拉倒,反正我就要寫,啊咧咧咧~~~~~鬼臉in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