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居一号1601房
“當當當……。”刀鋒撞擊砧闆的聲音,讓人聽得牙酸。
溫念白整理好新買的衣服後,出了房門就看見那道修長的身影拿着把菜刀以把砧闆剁碎的姿态在剁肉。
“今晚吃什麽呀?”她輕咳一聲。
柏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溫念白坐到吧台邊,給他倒了一杯蜂蜜檸檬薄荷水:“來,降降火。”
柏蒼沒理會她,繼續面無表情地剁肉。
“唉,阿修這個人其實不壞,就跟你一樣有點小心眼,在你面前我不穿那些衣服行不?”溫念白托着腮,一本正經地問。
柏蒼鏡片後的修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阿修?怎麽你喜歡那種鐵T?”
你不是很有原則麽,不是不會随便收别人送的貴重東西嗎?
那個家夥的東西,你怎麽收得毫無負擔呢?
一想到自己塞輛車給這女人,免得她老被容飛揚騷擾,還得費那麽多心思,他心情就特别差。
溫念白笑了起來:“哎呀,鐵T這詞兒你也知道。”
柏蒼鼻梁上的藍光鏡片泛着冰冷的光:“明明性取向就跟男人一樣,還要借着閨蜜的名義接近對方,偏沒腦子的女人防男性如防賊,卻對這種人毫無抵抗力,也不知道是真沒腦,還是本身就有歪心思。”
‘不知道是真沒腦還是本身就有歪心思’的溫念白:“……哥,你嘴這麽毒,真的在國外沒挨過悶棍麽。”
柏蒼不搭理她。
溫念白瞧着他冷着臉,嫣紅薄唇抿成一條線,微微擡着下巴一臉冷漠的樣子,卻莫名其妙覺得戳到了自己的萌點。
總覺他那是一副——“本可愛心情不好,本可愛生氣了”的樣兒。
她烏黑如葡萄般的大眼珠子轉了轉,湊到柏蒼邊上。
随後,她擡起皙白的爪子就擱在他被黑色半身圍裙束得修窄的腰上,邊從他腰肢一路往結實性感的背上捏去,邊細聲細氣兒地哄着。
“人會生氣呢,這是奇經八脈不順,這位客人我看你天賦異禀,我來替你松松筋骨,順順氣。”
柏蒼剁肉的手一頓,沒出聲兒。
溫念白再接再厲,笑眯眯地上下其手捏呀捏:“來來來,不要客氣,我這一通馬殺雞大法下去,百氣平順。”
“呼……。”
溫念白隻覺得面前一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後折了小胳膊,按在流理台上了。
“怎麽了……。”她無辜地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人。
柏蒼低頭看着她,精緻斯文的面孔上沒什麽表情,隻輕緩地在她耳邊道:“不想挨艹,就别亂撩。”
溫念白安靜了一秒,然後乖巧點頭:“知道了。”
中華語言博大精深,這話一語雙關,她受教了。
柏蒼依然低頭瞧着她,微微一笑:“等會吃蝦仁餃。”
溫念白繼續乖巧點頭:“好。”
……
天漸漸涼了起來,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底,即将迎來新的一年。
飛影HR部門也陷入忙碌之中,除了日常的工作,也即将迎來年會,這也是大部分公司年底最忙碌的激勵性活動之一
一切确實如柏蒼預料的,伴随着口水仗和争議,飛影的幾條新産品線取得不錯的實績,現在甚至有反超羅技搶先發布的産品線的勢頭。
容飛揚對外忙着指揮自己的老部下跟羅技集團的人在商場和輿論場上打得不可開交,對内忙着跟李富貴那群人周旋,HR部門大部份日常工作,都交給了溫念白。
溫念白來請示他年會事情的時候,他琢磨了一下,表示除了正常晚會抽獎,HR自己的内部額外增加一個團建活動。
“我來了沒幾個月,跟大家打成一片,沒什麽比團建效果更好,這段時間忙得我想吐,是時候去放松一下了。”容飛揚懶洋洋地伸了腰。
溫念白笑了笑:“打算去哪裏?”
容飛揚想了想:“西沖海邊的林子裏搞了個有點意思的真人吃雞戰場,怎麽樣,去不去?”
溫念白一愣,随後倒也是興緻盎然:“我覺得不錯,問問大家的意見?”
她回去之後,内部網上消息一放,大家一看,元旦可帶家屬,還是包了附近的兩間民宿,海邊燒烤篝火晚會加真人CS或者說真人吃雞,頓時都興緻勃勃。
這次即将進行的團建也成了HR部門年末最大的期待和話題。
而普瑞,卻在年末爆了一顆上熱搜的大炸彈。
城内舊改熱門項目“豫園”,因爲暴力拆遷征房,導緻了接連兩起跳樓,而且都是獨居老人。
#豫園兩連跳事件#的超話迅速建立。
子女不在身邊的空巢老人本就可憐,其中還有一位是知名中學老教師,除了教書育人,一輩子省吃儉用捐款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和孤兒們達到一百多萬,是出名的感動深城人物。
有跳樓老人的親屬一個月前泣血寫下控訴書,卻一直沒有熱度,甚至被限制評論。
這下子,整個微博熱搜都炸了,十個熱搜位,三個跟事件有關。
不是在議論慘死的老人,就是在罵普瑞利用資本打壓正義輿論。
而這個豫園項目的負責人也被扒了個底朝天——
曾在美國P大任教的青年才俊,海外業界也享有盛名的一位年輕天才博士——
“柏蒼。”溫念白沉默着,低頭一行行地刷過迅速攀升的評論和熱評。
“人模狗樣的,心如蛇蠍!”
“畜生不可怕,就怕畜生有文化!”
“不要用畜生來評價這種人,侮辱了畜生!”
“好人跳樓了,所以這個世界隻有壞人與我們爲伍了嗎?”
“……。”
一道道刺耳銳利的批判,迅速填塞滿了微博的界面。
溫念白扣緊了手機,忍不住第一時間就想給柏蒼打電話,但他的電話一直都是忙線。
撥出去四五個都打不通之後,她心底更忐忑了。
他,到底怎麽樣了。
她一遲疑,立刻給Vincent、金璐等她所有認識的普瑞的人打電話。
但基本上全都打不通,連金璐的電話都是忙線。
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柏蒼和他那一系的人局面相當緊張。
溫念白握着手機抵在下巴上,神色複雜又擔憂地看着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一顆心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向普瑞。
此時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她欣喜地低頭一看,随後看見了陸修媛的名字後,心底不免有些失望。
但她還是調整了心情,接起了陸修媛的電話。
“你還好嗎,念念?”陸修媛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溫念白輕歎了一聲:“我除了會擔心之外,還能有什麽不好呢。”
她忽然想起陸修媛是普瑞的特約設計師,立刻問:“阿修,你有在普瑞那邊聽到什麽消息嗎?”
陸修媛在電話裏沉聲道:“念念,我給你打電話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兒的,不要着急,這件事發生有一個月了,發酵而來那麽久,這兩天突然爆了,普瑞内部現在都在開緊急會意,事情真相和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
她頓了頓,随後笑了笑:“但是吧,我雖然讨厭那個跟我有點像的家夥,可大概是因爲我們是同類人,所以我更知道他那種人不會輕易被打趴下,所以不要太擔心了。”
溫念白一頓,看着窗外有些陰霾冰冷的灰雲,深深地吸了口氣:“好,我知道了。”
晚上柏蒼總要回家的,她總該能等到他。
……
然後,出乎溫念白的意料,連續三天,她都沒有等到柏蒼。
可她每天回仙居一号的時候,都能看見好些記者在仙居一号蹲點的身影。
隻是仙居一号出了名的安保嚴格,記者們不得其門而入,隻是不甘心地試圖能蹲到一點消息。
她跟柏蒼的聯系也隻剩下了微信,他的電話似乎無時不刻地在忙。
而夜半時分,她卻又不敢給他電話,隻怕他好不容易一點休息的時間被她打擾。
畢竟她想要普瑞的消息都隻能從公開的網絡渠道上獲取,光從微博熱搜就可見局勢不容樂觀。
事件發酵得太大,連警方等有關部門都已經宣布介入調查。
從事件上了熱搜到現在,微信裏也隻躺着一條來自柏蒼的消息,交代她一周暫時都不需要去普瑞了,如果那些想要拿下“V“開發案的人再聯系她,再跟他聯系。
金璐的電話倒是打通了,可她對上層情況知道不多,還要被臨時派往越南穩定軍心,自顧不暇。
溫念白忍了四天,第五天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唉,算了,到時候他罵我也就罵我了吧。”她撓撓頭,盤腿坐在1601的沙發上,打開手機撥出去一個号碼。
“嘟嘟嘟……。”
電話聲響了五六聲,終于被人接了起來。
“喂。”電話那頭傳來女人的聲音。
溫念白看了眼電話,嗤笑:“怎麽,又是你?”
又是那個被她擠兌走到的女聯絡人。
女人冷笑一聲:“怎麽,不想聽見我聲音,那就算了……。”
說着,她就直接挂了電話。
電話那頭,中年男人正跟人下棋,此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怎麽挂了那個翻譯的電話,她從來沒有給我們主動打電話,怕是有事。”
女人靠着桌子,慵懶地拿起鏡子,拿着口紅給自己補妝,輕蔑地道:“那種依附男人的小喽啰能有什麽事,雖然她早就賣了柏蒼,但現在局勢不明,就想要在我們這裏争取她的利益最大化或者探一探消息。”
所以她才這樣肆無忌憚地接了電話,溫念白那種低劣的小人物當初竟然敢羞辱她,現在也該讓她常常那種滋味。
不過一個棋子而已,竟然敢比他們這些執棋的人還要嚣張。
中年男人略一遲疑:“你想要教訓那個小翻譯,當然可以,但最好還是先确認她那邊确實沒有什麽事情要彙報。”
現在柏蒼出了那麽大的事兒,“V”開發案幾乎有七成以上的可能性會到他們手裏,也沒有必要再對一顆外圍棋子有什麽好客氣的。
女人神色浮現出一絲譏诮,擡手撥弄自己耳邊的卷發:“要賭一把麽?”
女人的确沒有猜錯。
溫念白是來打探消息的,也同樣猜測到了女人的爲什麽這樣作爲。
她摸着下巴,眸光晦暗莫測,她沉吟了一會,再次把那個号碼撥響。
看着電話上閃現溫念白的名字,女人眼底閃過譏诮又快意的笑容。
随後她再次拿起了電話,準備繼續在溫念白說幾個字的時候繼續挂她電話,就像溫念白當初耍弄她一樣。
“喂。”女人輕慢地出聲。
“越南的對接方是我介紹的熟人,所有的優惠政策都是我負責出面談下來的,你們如果翻臉不認人,不如把越南的合作方和我一起換掉,畢竟我這種人特别小心眼,說不定會給你們使絆子,對吧?”
溫念白幹脆地甩出手裏的底牌。
這件事隻有柏蒼、Vincent和金璐等核心的人才知道,其他人并不曉得這一點。
在柏蒼看來,其他人沒有必要知道這麽多。
電話那頭正準備挂電話的女人頓時愣住了。
不光是那個女人,連中年男人和他一起下棋的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動作,面面相觑。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溫念白居然是越南合作方的關系。
他們之前當然了解過越南的合作方,那個阮明恒先生手下的公司有強大的當地政府背景。
越南比中國經濟更落後,更是一個特别講究關系的社會。
那麽,這是不是代表,當初選擇溫念白作爲第一任主翻譯,不是溫念白找上柏蒼,而是柏蒼先了解越南的情況,通過某種關系找上了溫念白。
如果溫念白代表的是越南的合作方關系,她的存在就是完全兩種不同的意義了。
中年男人瞬間起了身,也不管碰歪了面前的國際象棋,走過去擡手一把就拽過了女人手裏電話。
他客氣地道:“哎呀,不好意思,溫小姐,我上個廁所就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溫念白在那頭淡淡道:“是啊,真是不愉快呢,我以爲您和您上面的人打算把我換掉呢。”
“當然不會,您說笑了。”中年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溫念白眯起眼,嗤笑:“行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熱搜那上頭是你們在搞事吧?”
中年男人:“呃,您說什麽呢,這事兒我也不曉得。”
溫念白:“哦,行了,你們的意思我懂了,我會轉達給越南合作方,拜拜。”
“等等!溫小姐,不是這樣的!”中年男人一聽就急了,他可什麽都沒說呢。
女人忍不住冷笑着低聲道:“一個小小的翻譯,真夠嚣張的。”
跟中年男熱一起下棋的另外一個大胡子老外笑了笑,朝着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那女人才住了口。
中年男人隻好斟酌着賠笑道:“溫小姐,您别急啊。我隻是一下子沒想好怎麽跟您說。”
“行了,那現在說罷,你們打算扯他下馬,是不是也打算換個合作方,如果是就早點說,阮先生呢,脾氣挺好的,也不會對咱們這些外國人使袢子,對吧。”
溫念白笑着道。
中年男人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調子,頓時覺得這是來自越南合作方的警告。
他遲疑了一會:“溫小姐,是這樣的,我們能保證就算柏蒼不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了,跟阮先生合作的人絕對隻會更盡責。”
“說了跟沒說一樣,這樣沒誠意,也難怪阮先生那邊會有不安,您應該知道,阮先生雖然不想管國内這邊的合作方内部有什麽矛盾……。”
她頓了頓:“但是總要知道最後誰能是真的話事人,他不想得罪人,否則也不會同意讓我把那些文件透露給你們,到現在你們都不肯露個面,這讓阮先生怎麽放心呢?”
中年男人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道:“這件事我們會好好商議,請阮先生相信我們的誠意。”
溫念白淡淡道:“從普瑞上熱搜到現在已經四天了,你們需要給合作方一顆定心丸了,所以最晚今天晚上,阮先生需要知道是誰在跟他合作,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中年男人頓了頓,看了眼那個外國大胡子男人,見對方比了個OK的手勢,随後道:“可以,沒問題。”
……
電話一挂,電話那頭雙方的心情都如比這十二月的陰雲一般,随着風起,翻滾起伏。
溫念白默默地看着電話,随後打開電腦給阮明恒斟酌着發了一封郵件。
現在,她隻慶幸,雖然有其他直聘的翻譯進了普瑞,但是他們多半都在跟阮明恒底下的人聯系,最多能聯系上阮氏詩香,而一直與阮明恒聯系的隻有自己和柏蒼。
……
電話那頭,女人冷冷地道:“不就是一個合作方麽,換了雖然麻煩點,但那又怎麽樣,越南正在招商引資,多的是求合作的人。”
“你懂什麽,我查過這個公司,他們背景很深,那個阮先生更是越南高層某實權人物之子,我們是可以換合作方,但是突然沒了咱們普瑞這塊大蛋糕,你就沒想過對方一怒之下使袢子嗎,剛才那個翻譯話裏話外的警告,别告訴我你沒聽明白!”
中年男人冷道。
“哼,狐假虎威,你們還真信她是什麽越南合作方的人?一個有這種背景的人,還至于一直在做各種翻譯兼職,卻買不起一套深城的房?”
女人勾起唇角,不屑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