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算是他的初戀吧……呵呵,最靠近他,所以最慘了。”容飛揚自嘲地笑了笑。
溫念白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一下子被狠狠抓了一把。
他的……初戀嗎?
比起自己這樣的普通面孔,好像,的确是這樣美貌的程度才能跟他匹配吧。
不過,她終于有點明白爲什麽容飛揚那麽讨厭柏蒼了。
“她……是你的親表姐?”
容飛揚扒了下自己的頭發,撐着額側看着她,沉悶地道:“是的,我小姨嫁在國外,我十四歲那年父親因公殉職之後,我媽看我情況不太對,就把我轉到國外去讀書了,在國外一直是表姐莉亞在照顧我。”
他頓了頓:“莉亞明明隻比我大一歲,卻溫柔細心,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那麽快走出父親離世的陰影,在學校裏,也是她在保護和照顧了我三年,她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
容飛揚的神情有些恍惚,俊酷陽光的面容也籠了一層淡淡的憂郁。
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臂膀上,寬慰地輕輕拍了拍,他低頭看了下那隻纖細的柔荑,随後把手覆在上面:“謝謝。”
溫念白隻覺得一隻火熱幹燥的大掌按在自己手背上,似草原上熾烈又溫暖的風。
她抿了下唇,還是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順便引開話題:“沒事,莉亞看起來是個好姑娘。”
容飛揚也沒強求,隻輕笑了笑:“是的,我的姐姐在學校裏也是最受歡迎的好姑娘,在Drug到來之前。”
溫念白一怔:“Drug……是他的英文名?”
“人如其名是不是,居然有人用這個做名字,他就像讓人成瘾的迷幻藥物一樣,破壞力十足,偏偏人人都覺得這不是藥的問題,隻是嗑藥的人有問題。”容飛揚譏諷地道。
溫念白默默地把“Drug”這個詞在舌尖上轉了一圈,這個詞綿長微沉,填充着口腔,尾音輕轉出惑人的調子。
“我的姐姐也是中毒最深的那一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柏蒼才十五歲,莉亞已經十九歲了,她已經拿到最儀的哥倫比亞大學錄取通知書,而就在那一年,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十九歲,Drug離開寄宿學校後就去了大學,我的姐姐卻再也沒有機會去看一看她向往的大學校園。”
容飛揚淡淡地道,可溫念白能聽出他話中那樣的悲傷。
溫念白看着照片裏美麗的女孩,栗色的頭發都做着漂亮的卷,眉梢眼角那樣精緻溫和,一看就是精心教養栽培如法國玫瑰般的少女。
他深深凝視着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照片:“她曾經遺憾過,她爲什麽比柏蒼大,可現在,她再也不會擔心,我們都在老去,她永遠隻有十九歲。”
玫瑰就這樣凋零,總是讓人唏噓的。
溫念白默默地歎了一聲,随後試探着問:“當初……柏蒼和莉亞真的在一起過麽?”
不知道爲什麽,她總覺得照片裏柏蒼少年那樣的狀态,實在很難想象會進行一場正常的戀愛。
不是因爲他年幼無知,反而是從他照片裏就感覺那個年紀他已經太懂了,所以她直覺就算是上床的對象,這樣精心養在溫室的富家少女也實在不像柏蒼的口味。
她替柏蒼挑選未婚妻,見過那麽多女孩,再相加相處這些日子。
她總覺得能引起柏蒼情緒波動的至少是陸修媛,或者……也許跟自己這樣有點像的,性格多少都有點怪異奇葩的人。
哪怕他成年之後改變了口味,也不至于口味截然相反,尤其是照片裏那叛逆期少年的樣子,審美角度隻怕更刁鑽。
容飛揚垂下眸子,自嘲地笑了下:“是不是真的挺驚訝的,明明姐姐那時候身邊那麽多男孩子,她卻像嗑藥了一樣,選擇了Drug,我比誰都希望他們不曾在一起過!”
溫念白想了想,還是給他遞了一杯咖啡直接問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容飛揚接過來喝了一口,輕聲道:“莉亞在學校裏是聖修會的女會長,專門負責照顧和引導新人,她總是細心又耐心地庇護每一個人。”
“就在那個時候,莉亞認識了剛入學的Drug,莉亞總告訴我Drug是個孤寂的少年,讓她心疼,她也盡力引導和與照料他,哪怕沒多久Drug身邊擁趸漸多,甚至變成了學校最受歡迎的人。”
“男的、女的,他身邊從來不缺聽話的人,連最歧視東方人和欺負軟弱者的又有錢有勢的家夥們也會慢慢從霸淩他的一方,莫名其妙地變成他的跟班,真是跟中邪一樣。”
容飛揚冷笑一聲:“Drug那家夥對誰都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剛到第一年就把學校折騰得雞飛狗跳,偏偏莉亞居然還心疼他,然後愛上了他,那個混蛋如果拒絕了就算了,他還爲了莉亞去跟人打過架,雖然那時候他也經常背着教官師長打架,可從來沒有被抓到過,就那一次,他被抓到了,所有人才知道莉亞跟他在一起了。”
溫念白不知道說什麽,聽着容飛揚說着那個男人爲了另外一個女人付出的努力,她不自覺地絞纏緊了自己的手指,纏得皮膚有些發疼。
她默默地歎了口氣,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居然吃一個逝者的醋麽?
她略調整了下心态:“後來呢?”
“後來?那種人有什麽長性,明明是人人都羨慕他擁有了莉亞,可他身邊圍繞的女孩、男孩就沒少過,莉亞一次次地被他傷透了心,甚至……在某次去他們逃課聚會地點的時候,被他手底下的兩個的畜生侮辱,可那個無情無義的混蛋卻要跟莉亞分手!”
容飛揚越說越憤怒,“砰”地一聲,狠狠地一拳頭捶在桌面上,咖啡都跟着撒了出來。
溫念白吓了一跳:“容哥……。”
“抱歉,我有點過于激動了。”容飛揚深吸了一口氣,撥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繼續澀然地道:“那天,莉亞絕望地站在了學校最高的天台上,她從來都把自己打理的那樣精緻,可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樣狼狽的她……。”
“她隻是希望他能回頭,能看她一眼,可他明明就在操場下面,明明就聽見了她的哭泣與呼喊,卻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然後……。”
溫念白一顆心都跟着懸了起來:“難道……。”
“她看着他走遠,随後就這麽跳了下去……就在我的面前,我抓不住她,救不了我四分五裂的姐姐,那種痛苦,你能明白嗎!!”
容飛揚閉上眼,掩去眼底的憤恨與痛心的腥紅血絲。
“遇到Drug是她命裏的死劫,我不知道一個不過十五歲的少年,怎麽能那樣殘酷,一點人性都沒有。”
空氣裏一片寂靜,窗外的陽光卻像透不過玻璃落進來一般,溫念白心情似被凍住了一般的窒冷和恍惚。
以至于容飛揚抱住她,低低地在耳邊道——
“離開他,我不想你成爲下一個莉亞。”的時候,也許是他身上的氣息太暖,她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
溫念白直到下班離開,還有些恍惚,腦子都是今天聽到的那些“故事”。
雖然理智一直在告訴她,很多東西都隻是一面之詞。
但是,容飛揚那些痛苦的情感,太過真實,他再讨厭柏蒼,又有什麽理由拿自己的親人的生死來詛咒構陷他人?
她忍不住有點心頭發緊,發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叫做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就叫事故了。
如果一個人對自己愛過的人都這樣冷酷殘忍,那麽你怎麽指望自己不是下一個悲劇?
溫念白有些恍惚,等到她醒過神,已經是後面司機瘋狂按喇叭的時候。
她趕緊起步,過紅燈。
“怎麽了?”坐在後座的男人淡淡地問了一句。
溫念白聽着那幽涼的嗓音,心底猛地一悸,下意識地急刹車,力求輕描淡寫:“沒什麽,就是今天開會,聽說公司原本的開發案出問題了,而且問題挺嚴重的。”
她說的是實話,也帶了試探的意思,想看看這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跟柏蒼有關。
“哦,怎麽,還是怕連累你?”後座的人輕按了下精緻的金絲鏡框,低笑。
溫念白輕咳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嗯。”
“不是說了,沒必要瞎操心麽?”柏蒼挑眉。
溫念白:“畢竟是自己奮鬥那麽些年的地方,總有些不舍得,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勾結了我們公司内部的人,出了内鬼。”
柏蒼淡淡地道:“内鬼?容飛揚是這麽告訴你的?”
溫念白挑眉:“這種事情,如果沒有内鬼,怎麽可能洩露出去,而且在短短兩周内就幾乎複制了一遍我司的内部CASE?”
五條産品線的開發,可不是一條,且不要說跟大牌簽約合作,就算隻考慮從服裝設計到打闆再到産品發布、宣傳中間可還有那麽多環節。
柏蒼輕彎了下唇角,沒說話,徑自看起了自己的IPAD。
溫念白遲疑了下,見他沒有繼續聊的欲望,也沒有再多說,也沉默了下去。
……
時間一晃,又是一周過去。
容飛揚回來之後,一直忙于應對董事會的質詢和收拾華東大區被人搶先發布類似産品線後的爛攤子,溫念白隻能暫時将HR部門的事情再次全部代管。
遇上校招季,加上普瑞那邊的事情,忙得她腳不着地,兩頭奔命。
她也知道容飛揚現在一個人頂住了來自上層的壓力,所以自然全力保障HR部門不要出什麽問題,再給人送把柄。
好在HR部門的人也都争氣,上次一番狠狠的整頓之後,打發走了有異心的,其他人都認真做事,齊心協力。
連季舒也在李标顔的培訓下,做事也像模像樣的。
溫念白不知道是容飛揚回來那天教訓了他什麽,還是他自己開竅了,雖然每天還是沒事就在她身邊打轉,偶爾隻有他和她兩個人時,嘴上還不忘讨點小便宜。
可他做事有模有樣的,人也機靈,倒是還能幫上些忙,招募系統進度之快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現在隻要他嘴花花不過分,不當着外人面說不該說的,溫念白也懶得理他。
看起來倒是一切都挺正常的。
但是,溫念白知道其實不是的……
尤其是跟柏蒼相處的時候,她腦海裏還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容飛揚說起的那些事。
她盡力地不要表現出來異樣,隻如平常一般與柏蒼相處。
她有什麽立場去問他的過去呢?
她與他是什麽關系,不過是暧昧對象,連男女朋友都不是。
又其實……她不敢問。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站在窗邊,看着偌大的城市夜景,燈火璀璨,卻覺得心底茫然而寂寥。
她清晰地看見玻璃上倒映出自己沉默恍惚的面孔和内心——
她在害怕……害怕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對待所愛的人也同樣冷酷自私的人。
柏蒼似因爲太忙,也沒有察覺她的異常。
就在她以爲也許自己可以假裝這件事不存在的時候……
這個周末,容飛揚卻出現在了仙居一号的門口。
“容哥,你怎麽來了?”溫念白匆匆忙忙随便套了外套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那道挺拔如楊的背影靠在路虎邊上。
十二月的天氣,雖然深城并不算冷,但也開始變涼,容飛揚卻隻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和迷彩褲,T恤包裹出他肌肉線條漂亮而結實的上半身。
“今天難得不上班,跟朋友聚會,發現烤羊排和羊肉湯的味道不錯,反正回家會經過這裏,給你打包了點,當宵夜吧,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他笑着,給她遞過來一盒錫紙包裹的,還燙手的羊排和一碗羊肉湯。
“微冷的天氣,這樣的東西最暖胃。”
容飛揚現在跟她關系相當好,算是配合默契的搭檔了。
溫念白一愣,朝他眨眨眼笑了笑:“容哥客氣了,都是應該的,我夜裏宵夜吃得少。”
這麽多,她是真的吃不完。
容飛揚微微一笑:“這是兩人份,你跟他住一起,能吃完的。”
溫念白頓時僵了僵,沒說話。
她倒是想搪塞過去,可容飛揚神色裏的淡然和語氣,表明他如果沒有把握,是不會說這個話的。
再否認,不是顯得虛僞就是顯得蠢了。
隻是,要不要說她是在柏蒼身邊做兼職呢?
容飛揚拿過她的手,把東西塞她手裏:“拿着吧。”
溫念白接了過來,有些尴尬地問:“容哥,你怎麽……。”
她話音未落,容飛揚已經淡定地道——
“你資料上的緊急聯系地址留了這裏,這裏的樓盤是普瑞旗下的,而且全是大平層,我查了下柏蒼,他回國之後也住在這裏。”
溫念白趕緊道:“我跟他沒住在同一間屋子裏……隻是我朋友在普瑞上班,剛好管着這裏的房子,我借住一下。”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别說太多。
現在飛影出了那麽大的事,内奸也不知道查出來沒有,在容飛揚懷疑柏蒼的情況下,說多錯多。
容飛揚挑起鋒銳的眉,神色看着她:“如果你缺地方住,飛影這邊對未婚或者出差高管提供住宿,就在公司附近,走路五分鍾,隻是我沒有去住,你要是願意,直接讓行政安排過去就行,反正那間房在我在的期間是不會有别人去住的。”
溫念白當然知道總監級别都有免費住宿,也知道容飛揚沒有去住,他有自己的房子。
他驟然提出要她換房,還是這樣難以讓人找理由拒絕的借口,如果她拒絕……
她沉默了一會:“我……。”
“你想在他身邊繼續呆下去,你喜歡他,對麽?”容飛揚輕歎了一聲。
溫念白想說不是,可她說不出口,在容飛揚那雙銳利的眼眸前,她也知道撒謊沒什麽意義。
他是刑偵系的高材生。
而容飛揚給她的感覺,像一個可靠兄長,并不會因爲她做出什麽選擇而改變對她的态度。
容飛揚笑了笑,看着面前匆匆忙忙趕出來,還紮着兩個居家松散辮子,看起來溫柔又臉嫩的小女人,神色複雜又無奈地敲敲她肩膀:“你啊,有空麽,這附近好像有家茶館,聊聊?”
溫念白一怔,吸吸被涼風吹得發癢的鼻子:“好……。”
也許,有些事,她也許可以再探查一下,畢竟她每次想起莉亞的照片,她總沒法把她和照片裏那桀骜陰郁的少年想成一對。
“怎麽,隻請我的人喝茶,不請我,未免小氣了點。”一道幽涼含笑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來。
溫念白一僵,回頭一看,一道穿着深色細格紋三件套西裝的高挑身影正從停在他們身後的一輛林肯車上下來。
他戴着精緻的複古半框眼鏡,細長的金色鏈子從兩邊鏡架上垂落在肩膀上,挺鼻绯唇,斯文漂亮又古典,像從十八世紀走出來的俊美紳士。
不好意思,看錯時間了……上傳晚了半個小時。謝謝大家的粽子,雖然不知道那有啥用,哈哈哈,月票好像暫時還有點用,不過有也可以,沒有就算拉。
我說的性轉,是柏先生說你是男的也無所謂,就是念白變成男生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