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好一會,忽然笑了起來:“您這是第二次問我類似的問題了吧,是想知道我們這種普通人的想法麽?”
之前在金融中心的時候,他就問過了。
她轉過臉看着遠處地平線,不等他回答,淡淡地笑了笑,伸出手指一個個地數——
“我啊,大概就是找個三觀契合的,能互相包容起來不那麽難受的,經濟條件差不多的,家裏爹媽感情好,最好是公公會下廚的,父母不愛幹涉小輩事情,不過最後這點不是容易觀察的出來,要多去男方家吃飯,多觀察。”
“然後賺錢結婚,結婚之後,過年想去誰家過年就去誰家過年,不必非要回男方家裏,生孩子必須請月嫂或者住月子中心,省得月子坐不好,破壞夫妻婆媳關系……”
balabalabla……
柏蒼:“……。”
溫念白瞧着柏蒼那有些呆滞和茫然的表情,她這是第一次在大魔王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她輕笑了起來:“是不是觸及副總的知識盲區了。”
柏蒼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啞口無言,他覺得自己能聽懂她說的每一個字,但全部的句子組成起來,他發現自己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麽。
簡稱就是——懵逼。
哪怕面對上百億的開發案和各種商場上的勾心鬥角,他都沒這麽——一臉懵逼過。
柏蒼沉默了一會,輕咳一聲:“很接地氣。”
溫念白挑眉:“副總,真是個說話滴水不漏的人。”
不懂的東西,就不做具體内容評價,隻做整體感述評價。
柏蒼瞧着她那狡黠又有點促狹的小樣子,莫名地不順眼。
他眯了眯眼:“爲什麽要父母感情好的,還要父親會下廚,我以爲你們會喜歡有房有車,父母雙亡,甯願在寶馬裏哭,不願意在自行車上笑。”
溫念白一頓,線條溫柔的杏眸彎出一點笑意來:“副總懂得也不少,不過那是諷刺拜金女的話,您覺得我很拜金?”
這把柏蒼問着了:“……。”
溫念白雖然的确對她的工資充滿了“執念”,但是“拜金”這個稱号,哪怕毒舌如他,也沒法把這個稱号扣到她頭上。
她瞧着柏蒼一時無言的樣子,心情愉快又得意地道:“是啊,我拜金,但我隻拜自己能力範圍能得到的‘金’,誰不想實現财務自由呢。”
她居然連着幾次怼得大魔王啞口無言,這可是個難得的體驗。
柏蒼盯着她,繼續固執地問:“爲什麽非要父母感情好,父親會下廚?”
溫念白一頓,這位先生還真是挺糾結這個問題的。
她瞧着還沒那麽快到地方,便道:“副總是不太明白我之前說那些要求是什麽意思吧。”
她簡單地解釋:“首先,三觀契合,能互相包容,這點應該不需要解釋,經濟條件差不多是既不會讓他覺得他吃軟飯,也不會讓人家覺得我高攀。”
她頓了頓,說到這裏,聲音有點異樣的冷。
柏蒼知道她想起了之前曾經曆過的那些事,他微微蹙眉,掩下眼底的不爽:“其次是什麽?”
他莫名不喜歡這隻大兔子提起以前的伴侶。
“其次,男方父母感情好,說明當媽的就不會因爲得不到老公的關注和愛,因此注意力移情到兒子身上,把兒子當老公,覺得媳婦兒嫁進來就是傳宗接代的工具,瞅着媳婦兒和兒子親密一點,就有意無意把她當情敵針對,這種事在國内特别多。”
溫念白聳聳肩:“至于公公會下廚,這表示這家子人沒太多傳統儒家思,比如重男輕女,君子遠庖廚,男人不能幹家務這種封建糟粕,當爹沒這種思想,家風不差,兒子十有八九是結婚上上之選。”
柏蒼沉默着,神色漸漸冰涼:“所以呢,如果父母感情很差,父親也不會下廚,就表示……。”
“那就表示這種兒子十有八九沒辦法從父母身上學到怎麽去好好對待自己的愛人,母親如果不能自我拯救,就會把對丈夫的怨怼和專注都放在兒子身上,容易出媽寶男或者冷酷自私男。”
溫念白托着下巴,指了指自己:“我自己也算是嘗過這滋味了。”
其實她知道前男友陸明思的父母感情不好,出身背景的差異,讓陳玉和陸明思爸爸貌合神離,陸明思爸爸在外頭有了别的女人。
但是礙于各種原因沒有離婚,陳玉就把所有的情感都放在了陸明思身上。
陸明思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媽不容易,我希望我女朋友是個孝順的。”
隻怪她出身在父母和睦的家庭,聖母心爆棚,中二病晚期,總覺得那樣陽光的俊朗少年,原來有這樣艱難憂傷的童年。
她心憐又心軟,終于能和他在一起之後,她努力兼職賺錢,就是希望能得讓陸明思輕松一點,不讓他覺得負擔,也希望他家裏人認爲她配得上他。
更希望得到陳玉認可,她曾打算像愛自己媽媽一樣孝順她,連彩禮都沒想着多要。
現在想起來真是可笑。
誰的人生是容易的,爲什麽有些男人開口閉口就是找個孝順的女孩,無非想找個女朋友或者老婆來伺候自己媽,就可以省得自己親力親爲孝順了?
畢竟男的沒幾個想過跟嶽父嶽母住一起,好孝順嶽父嶽母。
媽寶出一張嘴“孝順”豈不是比女朋友或者老婆親力親爲煮飯、拖地、掃廚房、洗油煙機、做菜、擦窗、伺候媽……要輕松又體面得多。
口頭孝子,總是人人稱頌,但凡媳婦兒稍微跟媽有矛盾,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打老婆都理直氣壯。
誰讓你這個媳婦兒“不孝”呢?
溫念白輕歎了一口氣:“還好結婚前,陳玉折騰起來了,讓我終于意識到這一段情感有多坑。”
要是當初繼續聖母心爆棚,嫁給陸明思,後悔都沒地後悔去。
畢竟聖母也好聖女也好,在古代可都是上祭台燒死祭天的。
這麽想,她還得感謝陳玉。
溫念白才發表完了自己的見解,就聽見柏蒼淡淡地道:“照你這麽說,單親家庭出來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父母不好,孩子也都是垃圾?”
溫念白沒留意柏蒼語氣裏冰冷與陰翳,隻覺得他說話太尖銳,分明在曲解她的話。
她挑眉道:“我沒有這麽說,凡事沒有絕對,離婚權是每個人必須擁有的一項基本人權,每個人都要擁有擺脫噩夢的權力。”
她頓了頓,又補充:“單親家庭如果父母一方是積極向上的人,那麽對孩子也會有很好的影響,美國總統***就是單親家庭出身,他的母親就是一個堅強勇敢充滿能量的女人。”
溫念白彎了彎眸子:“而且也一樣有不少人能跳脫原生家庭對自己的桎梏,在成長裏努力變成的人啊,而出身和睦家庭作奸犯科的一樣大有人在。”
柏蒼瞧着她纏在自己指尖上的長發,微微收緊了手指,聲音冰冷:“所以,你剛才說出來的那些條件,都是一堆蠢透的廢話。”
溫念白頭皮微痛,她這才稍微發現柏蒼神色不對,他戴着墨鏡,讓人看不見他的眼,但是那陰翳幽冷的氣息,讓她都僵了下。
他的反應這是……
溫念白一貫是個心細的,她立刻敏感地察覺出來,很可能是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得罪了柏蒼。
是哪個部分呢?
但是,那又怎麽樣?
她垂下眸子,微微一笑:“不,那些條件不是廢話,副總應該學過概率學吧?”
她溫淡地道:“我舉個人力資源上的例子吧,像你們這些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每年校園招募的時候,都隻去211大學甚至985類大學招聘,這是爲什麽呢?普通學校裏一樣有不可多得的人才,985和211類大學一樣有廢物。”
柏蒼看着她微微眯起眼:“你想說什麽?”
“你們這些世界級大公司隻在985和211類大學裏挑人,不就是因爲那些重點大學經過高考篩選,人才優秀率必定會高于普通大學嗎。”溫念白再次反問。
“說白了,你們普瑞列出來那一堆苛刻的招聘條件就能保證每次招聘到的人都是你們需要的人才麽,一樣有招到垃圾,看走眼的時候吧。”
可哪家公司挑人的時候不設定條件和條條框框?
因爲,隻有設定條條框框,才能最有效率地挑選出适合的人。
溫念白托着腮一笑:“所以,我說的那些條件,是因爲符合那些條件的人大概率比不符合條件的人合适當男友,在垃圾桶裏撿到渣男的可能性肯定比在米缸裏撿渣男的可能性大多了!”
說着,她似乎想起什麽,一臉虛心地問:“就像企業并購,肯定選擇财報漂亮,前景優越的企業甚于都是不良資産又是夕陽産業的企業,對吧?”
柏蒼眸光隐在墨鏡片之後,看不出他的情緒,隻是片刻後唇角彎起冰涼的笑:“不愧是做人力資源出身的,我不過是提了一兩句,你倒是長篇大論起來了。”
這是在說誰是垃圾桶,誰是不良資産?
他臉上的寒意已經不加掩飾了,可溫念白卻仿佛沒有感受到。
她擺擺手,笑眯眯:“客氣了,副總,這是我們這種普通女孩子擇偶的一點想法罷了,您這類人擇偶考慮的角度跟我們不同,三觀迥異,就當是思想交流了。”
柏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忽然輕笑了起來:“不客氣。”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冰冷氛圍之中。
溫念白卻仿佛并不覺得有什麽不正常,瞧着不遠處金璐他們的高爾夫球車停下,便也跟着下車來,溫柔淡定地微笑招呼:“到了哦,副總。”
“好了,各位貴客,我已經和工業園裏的企業打好了招呼,今天你們可以先參觀幾家日資、韓資的企業。”阮明恒熱情地朝着他們走過來。
柏蒼瞧了下那碩大的“嘉能”招牌,淡淡地問:“阮先生,這是日本知名的光學影像企業,相機等影像設備占據了市面市場30%份額的嘉能?”
這種企業如果不是企業的甲方客戶或者當地政府稽查,是不會允許人進入涉及生産機密的産線參觀的。
阮明恒笑出一口白牙,毫不掩飾他的得意:“沒錯,到時候我還會帶你們看韓國的三猩電子在這邊的工廠,北疆省那邊還有不少你們國内的大型企業。”
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參觀這邊産線都要上交能拍照的手機,大家不要想能看到什麽商業機密,這些企業既然選擇能讓外頭人看的,肯定不是太重要的。”
柏蒼、Vincent幾人聽見這直白的警告,卻并不覺得生氣,畢竟阮明恒給出的安排的确超乎他們的想象。
他們以爲最多就是周圍走馬觀花一下,看看這邊的工業區配套成熟了沒有,畢竟初次考察,不能抱太大希望。
而且他們既不打算偷竊别人的商業機密,自然無所謂阮明恒這麽說。
隻是幾人也不免暗自驚訝,一身T恤牛仔褲加夾腳拖鞋打扮的阮明恒看着一副不靠譜的樣子,可是的确如同溫念白說的很有手段。
能讓這些企業都網開一面,可見對方在越南的背景很深。
……
這個認知讓唐慕臉色愈發難看,尤其是阮明恒雖然嘴上說着放棄金璐的話,卻在接下來的參觀裏一直圍着金璐打轉。
“大家可以看一下,這就是嘉能的車間,是不是很現代化,我們在越南北甯的工業區有穩定的供電、供水,污水處理系統,這些都是最近挺火的印度那些新工業區沒法比的。”
阮氏詩香一邊帶着他們參觀,一邊娓娓道來,還不忘踩一腳自己的競争對手。
“而且北甯和北江兩個省離河内不超過兩個小時的路程,離河内機場更近,加上我們本地政府給你們外資的優惠減免各類稅費,所以才會有你們那麽多中日韓投資商在我們兩個省的工業區投資建廠。”
Vincent、柏蒼、金璐等其他人都在認真地聽着解說,不時地低聲交流。
隻有唐慕那副陰沉沉的樣子,讓溫念白瞧着都有點起雞皮疙瘩。
她放慢了腳步,等着唐慕跟上來,壓低了聲音:“不要這副想要暗殺誰的樣子,你要真動了阮明恒一根毛,信不信被賣到越南山區去當童養夫或者拆手拆腳?”
唐慕一頓:“……。”
童養夫是個什麽鬼?
拆手拆腳……
他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他敢,老子被賣掉前也要弄死丫個奸夫!”
溫念白差點笑了起來,拍拍他,像拍一隻大狗。
“好了,唐大少爺,阮明恒正牌女友可是越南當紅歌星,這哥們就是口花,但人不壞的,他的條件,不需要去拆散什麽異國情侶,多的是女人想跟他,就算你信不過他,難道我會坑自己閨蜜?”
唐慕:“大姐,你确定是在安慰我,不是在吹阮明恒的彩虹屁嗎?”
但不可否認,溫念白這麽一說,他不快的心情的确好了些。
瞧着唐慕身上的戾氣散了不少,溫念白這才笑了笑,加快腳步趕到柏蒼身邊。
……
一個下午和中午就在不斷的參觀裏度過。
到了晚上回程,大家夥都上了車。
但是這次,柏蒼沒有選擇再跟溫念白坐一排,金璐也徑自拽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唐慕看着,冷笑一聲,坐阮氏詩香身邊去了,而柏蒼……坐副駕駛去了。
阮氏詩香瞧着身邊冷臉的中國帥哥,又瞧瞧一車人詭異的氣氛,咽了咽口水,也不太敢說話。
于是,一車人就這麽安靜異常地返回了河内。
幾人回到了賓館,按照原定計劃,各自分頭先去休息再去晚餐。
金璐沖了澡出來,瞧見溫念白坐在窗邊吹頭發,她挑了挑眉:“你跟副總說什麽了,他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能把人凍死。”
溫念白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麽,就是下午參觀間隙,跟他交流了一下我們普通女性的婚戀擇偶觀。”
讓某些人别自我感覺太好,恃美行兇,以報他在她膝上點火縱念,讓她一晚上沒睡好的仇!
金璐挑眉:“就那麽簡單?”
她可不相信,自家閨蜜長着張白蓮花的臉,可是個切開黑的糯米湯圓。
這顆“糯米湯圓”怕是下午把她那位高冷的上司先生給噎着了,這會子一口氣下不去憋喉嚨裏,她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
溫念白笑了笑,轉移話題:“你還說我,唐慕都快淹死在醋裏了,我都後悔叫阮明恒出來。”
“我現在不想提他。”金璐不客氣地冷道,美豔的面孔陰郁如降雨雲凝聚籠罩。
溫念白挑了下眉:“好吧。”
本來,她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金璐現在這副樣子,也不是問話的時機。
……
到了晚間,中規中矩地吃完了飯店的晚餐,阮氏詩香作爲翻譯和合作方代表,請大家去遊車河,欣賞河内夜景,吃宵夜。
“呃……遊車河不是應該開車嗎?”唐慕瞧着面前的情景,神色異樣。
阮氏詩香笑眯眯地一比面前的一排摩托車。
“我們越南是摩托車上的國家,當然要請大家體驗一下騎摩托車遊車河的浪漫感覺啊。”
“可是我不會騎……。”唐慕憋了半天,冒出來一句話。
阮氏詩香笑道:“不要緊,我們老闆給大家準備了司機,你們坐在司機身後就行了。”
溫念白笑眯眯,直接挑了一輛女士摩托,有點得意:“我不用司機,我會開!”
國内沒什麽地方騎小摩托,她可真懷念呢!
于是一行幾人都分别上了車。
溫念白戴好摩托車帽,正打算發動,忽然覺得身後一沉,腰肢一緊,一雙修長的手擱在她腰肢上,淡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也不需要司機,這有現成的。”
溫念白瞧着一雙大長腿跨在後座兩邊,頓時呆了:“額……”
他想幹什麽!
一更,二更,甚至三更都在這裏了,湊個五千多字的大章節。謝謝今日打賞女王念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