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這幾名泰山賊立刻就被值守的太師軍士卒抓住,連帶着懷中的書信也被搜出。
好在這幾名泰山賊也算機靈,大喊大叫‘我幾人乃是前來送信的使者’,太師軍的士卒這才沒有将他們當場砍殺。
一炷香工夫内,這幾名泰山賊連帶着他們送來的書信,就被帶到了章靖手下大将夏侯魯那邊。
不得不說,在看到這幾名泰山賊後,夏侯魯恨不得下令斬了他們,畢竟臨淄被襲,他太師軍可謂是顔面盡失——誰能想到即便是在他太師軍的駐守下,臨淄城卻依舊遭到了泰山賊的襲擊呢?更可恨的是,居然還被這幫賊子得逞了。
不過考慮到王诨、魏休等許多臨淄城内的官員此刻都在泰山賊的手中,夏侯魯亦不想因爲出乎憤懑殺掉了幾個小卒子,而刺激到那群該死的賊子,危及王诨、魏休等人的性命——畢竟他面前這蔫頭蔫腦的幾個家夥,一看就知道是可有可無的小卒子。
他低下頭看向手中那所謂的書信。
這封所謂的書信,其實就是一塊寫着字的布,夏侯魯看了兩眼便深深皺起了眉頭。
“帶着他們,随我去見将軍。”
将那幾名泰山賊送來的書信揣入懷中,他丢下一句話,旋即便邁出走出了城門樓,帶着一幹衛士朝城内而去。
一刻時後,夏侯魯一行人便來到了郡守府。
原本章靖并不坐鎮于郡守府,他大多數時候要麽在都尉署,要麽就在城北的太師軍軍營,三五日才會回一趟田家暫借給他的府邸,沐浴更衣什麽的。
然而那群該死的泰山賊,前幾日卻将郡守府、都尉署内的官員、小吏一并抓走,害得這兩座官府一下子陷入癱瘓的局面,這使得章靖不得不親自坐鎮郡守府。
而他身邊似李負等識字的衛士,則臨時被他抓了壯丁,助他處理堆積的署務。
别看章靖是常年帶兵的将軍,未必擅長處理郡縣的事務,可事實上,陳門五虎個個文武兼備,哪怕是看似最莽撞的薛敖,也足以擔任一方郡守,更别說似章靖、韓晫等坐鎮一方的‘駐軍大将’,他們的權力其實就覆蓋了郡守與都尉,當然,這權力要遠遠超過一般的郡守與都尉。
比如說,作爲‘駐濟南将軍’的章靖,就時常率軍跑到濟北郡,甚至跑到泰山郡協助剿賊,對于他們而言,不存在什麽‘跨界’的限制,這份由晉國天子授予的權柄,固然有一部分是因爲陳太師的關系,但更主要的,還是陳門五虎各自的能力。
陳門五虎,皆是足以獨當一面、坐鎮一方的将帥之才。
巳時前後,就當章靖心煩意亂地在郡守府前院的廨房内處理政務時,夏侯魯帶着若幹衛士來到了屋内,朝着章靖抱拳禀道:“将軍,泰山賊派人送來一封書信。”
聽聞此言,正在屋内協助章靖處理政務的衛士李負等人紛紛擡起頭來。
“拿來我看。”
“是。”
點點頭,夏侯魯從懷中取出書信,将其交給坐在桌案後的章靖。
這封所謂的書信,其實就是一塊寫着字的布,章靖接過這塊布,将其攤在桌上,仔細觀瞧。
就跟先前夏侯魯在看到信中内容時那樣,章靖掃了一眼布上的字,也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見此,衛士李負下意識地走向章靖,口中問道:“将軍,泰山賊在信上寫了什麽?”
章靖微微吐了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泰山賊……有意要我等用錢糧去贖回王诨、魏休并一幹臨淄的官員……”
“什麽?”
屋内的衛士們聞言神色皆是一變,仿佛受到了什麽羞辱似的,紛紛怒斥泰山賊狂妄嚣張——明明是那群該死的泰山将王诨、魏休以及一幹官員擄了去,現在卻又要叫他們用錢糧去贖?這算什麽?羞辱他們将軍麽?!
見這幾人過于吵鬧,護衛長李負立刻喝止道:“安靜!……将軍自有決斷!”
聽到這話,衆護衛們這才不作死了,隻是臉上仍就帶着憤色。
良久,若有所思許久的章靖擡頭問夏侯魯道:“夏侯,你怎麽看?”
“說不好。”夏侯魯抱了抱拳,甕聲甕氣地說道:“末将以爲,泰山賊恐怕并非是要羞辱将軍,他們或許有别的企圖……”
“唔。”
章靖微微點了點頭。
這次臨淄城被襲,可以說完全就是他的失誤——他沒料到被他視爲烏合之衆的泰山賊,居然有膽量在他出兵前往征讨時,從泰山的另一個位置悄然而出,趁着臨淄兵力空虛而襲了城池。
按理來說,那北天王王鵬不應該驅兵支援東天王朱武麽?
還是說……
『……東天王朱武那撥泰山賊,原本就是爲将我引去的誘餌?……調虎離山之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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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悶地從鼻子裏噴出一股氣。
但事已至此,後悔亦無濟于事,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贖回王诨、魏休與那一幹臨淄的官員、小吏,至于泰山賊此舉是否真的有什麽企圖,他并不打算立即做出判斷——當然他心中已有大概的猜測,隻不過要等見到王诨、魏休等人後才能證實。
順便一提,贖回王诨、魏休等人的條件,是一萬石糧食,說實話,考慮到王诨、魏休等官員的價值,這個要求還真不過分,足可見泰山賊的誠意。
當然了,越是有誠意,就越發能證明這件事有蹊跷。
想到這裏,章靖擡頭問夏侯魯道:“夏侯,前來送信的泰山賊呢?”
夏侯魯抱了抱拳,低着頭說道:“末将已将他們帶來,此刻正在外頭候着。……看上去隻是幾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
『猜到我想法了麽?不愧是太師軍的大将……』
章靖贊許地看了幾眼看似一臉憨厚的夏侯魯,微微點頭道:“帶他們進來吧。”
“是!”
片刻後,夏侯魯的護衛便将那幾名泰山賊帶到了屋内。
章靖一看那幾個蔫頭蔫頭、滿臉驚慌的泰山賊,心下暗暗點頭附和夏侯魯方才的評價,一邊暗自嗤笑泰山賊:就因爲怕他斬殺使者,居然就派了這麽幾個貨色來送信,也不怕這些人把信給弄丢了。
暗暗嘲笑之餘,他撿起桌上的那快布,朝着那幾名泰山賊問道:“我乃章靖。王鵬王天王的信,章某收到了,你等回去轉告天王,就按天王的意思,我臨淄願意交割萬石糧食,贖回王縣令與魏縣尉,并其餘一幹官員……極其相關衆人。”
得知眼前這位将軍便是陳門五虎之一的章靖,那幾名泰山賊驚懼地不敢喘氣,在聽完章靖的話後連連點頭。
見此,章靖又說道:“你等回去轉告天王,兩日後的上午,貴我雙方進行交割,地點就在他提及的博山以北、淄水河畔。”
“是、是。”
那幾名泰山賊連連點頭,在章靖的默許下,轉身趕緊離開。
看着那幾名泰山賊逃也似地奔出廨房,章靖吩咐夏侯魯道:“夏侯,着人從東安平等相鄰幾縣運些糧來來,湊足萬石……”
“是!”
夏侯魯抱拳領命,但同時也不忘提醒章靖:“一萬石糧食雖然不多,但也會讓附近幾縣的存糧愈發緊張……”
“我知道。”
章靖微皺着眉頭點了點頭,旋即靠坐在椅子上長吐了一口氣。
兩日後,即七月十八日,章靖親率三千太師軍,押送着足足一萬石糧食,徐徐來到了泰山群山的博山北側,沿着淄水緩緩朝其上遊方向前進。
不多時,就有一小股泰山賊露了面,遠遠與章靖交涉,此人正是北天王王鵬手下的小天王,鍾箎。
隻見那鍾箎遠遠朝着那三千押運糧草的太師軍喊道:“我乃泰山義師北天王座下小天王鍾箎,不知對面晉軍由何人統率?”
聽到這喊話,章靖也不故意隐藏身份,回喊道:“領軍者,章靖也!”
“章靖?”
“章大虎?”
一聽章靖的回覆,别說鍾箎手下那上百名泰山賊一個個露出驚駭之色,就連鍾箎本人亦是面色微變。
也難怪,陳門五虎就是有這種威懾力。
定了定神,鍾箎遠遠朝着章靖抱了抱拳,幹笑着打招呼道:“原來是章靖将軍,在下鍾箎,久聞将軍威名……”
章靖才懶得與一個山賊廢話什麽,何況是個他從來沒聽說過名聲的小賊,倘若換做北天王王鵬,他或許還有那麽點興緻跟對方聊兩句。
他不耐煩地打斷道:“休要廢話!我已帶來萬石糧食,王鵬何在?速速釋放王縣令、魏縣尉他們……”
鍾箎雖然有些憤懑章靖一副瞧不起他的态度,不過他倒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沖着那位五虎叫罵什麽,反而堆着笑喊道:“請章将軍在此稍後,鍾某立刻禀報天王。”
說罷,他在章靖一臉不快的注視下,帶着一半手下轉身離開了,隻留下另一半手下原地待命,仿佛是在監視着這三千太師軍。
不多時,北天王王鵬便帶着數以千計的泰山賊徐徐而來,同行的還有王诨、魏休等一幹臨淄的官員,這些作爲人質的官員,此刻皆被繩索捆着,嘴裏也塞着布團,在泰山賊們的推攘與催促下,一同出現。
“哈哈,想不到章将軍竟親自前來。”
在距離太師軍約百餘丈的地方,北天王王鵬停下了腳步,遠遠朝着章靖打了聲招呼:“在下王鵬!”
『此人便是泰山賊那所謂的北天王王鵬麽?』
章靖微眯雙目眺望着遠處的王鵬,用洪亮的聲音喊話道:“鵬天王,以你我的身份,就莫要做這虛僞的客套了,趕緊今日的交割吧。”
“哈哈哈。”
王鵬絲毫不以爲杵,笑着喊道:“久聞章将軍是直爽之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少廢話!……如何交割?”章靖不耐煩地喊道。
見此,王鵬挑了挑眉,大聲喊道:“請章将軍下令貴軍士卒後撤數裏,待我手下弟兄清點交割糧食的數目,确認無誤,搬運上山時,王某自會釋放王縣令、魏縣尉他們,如此可好?”
章靖也懶得跟對面那山賊頭子計較什麽,揮手下令:“全軍後撤三裏!”
聽聞此言,護衛長李負壓低聲音勸說道:“将軍,萬一那王鵬搬走了糧食,卻不釋放王縣令他們該怎麽辦?”
“……”
章靖深深看了一眼對面王鵬那群人,微微搖頭道:“不,對面不會。”
他并不懷疑對面的王鵬會耍賴,因爲他懷疑,對方又更深層的目的——更深層的目的,可不僅僅隻是爲了從他這邊再騙取一萬石糧食。
這種一錘子的詐術有什麽意義?
關着王诨、魏休等一幹臨淄城的官員,對于那些泰山賊又有什麽好處?
對方處心積慮從臨淄将王诨、魏休等官員擄走,難道就是爲了今日騙他一萬石糧食?怎麽想都不可能。
在章靖的命令下,三千名太師軍軍卒卸下糧車上的米筐,旋即帶着糧車徐徐後撤,後撤了足足三裏地。
而章靖本人,則撥馬隻退了百丈距離,手持長槍看着前方。
與此同時,王鵬亦下令麾下的弟兄去搬運那些糧食,期間他目不轉睛地看着遠處的章靖。
不得不說,看着章靖手持長槍、坐跨戰馬,王鵬心底其實也稍稍有些發怵。
畢竟在傳聞中,陳門五虎之一薛敖,擁有能在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将首級的武力,勇冠三軍,薛敖能做到的事,作爲其弟,章靖未必做不到吧?
要知道這章靖、章大虎,那可也是以勇武冠名的猛将!
而這,也正是王鵬始終不敢過于靠近那章靖的原因,生怕稍不留神,就被那章靖趁機給殺了。
片刻後,有他手下的小天王鍾箎向他禀報:“天王,大抵是一萬石糧食沒錯。”
“唔。”
王鵬點點頭,雙目卻不離開那章靖的身影:“既然如此,放人。……莫要一下子放了,幾個幾個慢慢釋放,王诨、魏休留到最後。”
“明白。”鍾箎點頭而去。
片刻後,有十名臨淄城的官員得到釋放,在章靖略帶驚訝的目光下,這十名官員撒腿就往太師軍的方向跑,而泰山賊也不追,就光顧着搬運糧食。
一炷香後,泰山賊又釋放了十名官員……
總而言之,等到王鵬帶來的泰山賊差不多将一萬石糧食扛着搬走之後,泰山賊們手中的人質,就隻剩下王诨王縣令與他的妻女,還有縣尉魏休。
待等最後一筐糧食運走之後,王鵬揮揮手下令釋放了王诨夫婦與魏休。
他笑着對三人說道:“委屈三位了,三位可以走了。”
“哼!”
王诨冷哼一聲,安撫着受到驚吓的夫人,在夫人的攙扶下緩緩朝着章靖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說,這位有骨氣的王縣令,在王鵬的山寨内整整五日不吃不喝,此刻在夫人的攙扶下勉強還能行走,實屬不易。
或許也是欣賞此人的骨氣,王鵬也不在意對方的态度,轉頭看向了魏休,笑着說道:“魏縣尉……暫别了。”
“……”
魏休神色複雜地看着王鵬,微微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或有人會問,王鵬之前不是說,魏休有個同家族的妹妹也一同被王鵬的人擄到山寨的麽,爲何卻不見蹤影,難道王鵬欺騙了魏休?
其實并不是。
魏休确實有個同家族的族妹被王鵬的手下給擄走了,而且還被獻給了王鵬,當晚就被後者破了身子。
雖然那名女子長得确實很不錯,但王鵬這種人,也并非一定要強行霸占着這名女子不可,隻不過出于某種考慮,是魏休自己并沒有提出要回族妹的要求罷了。
或許是魏休覺得,那名族妹跟着他回到家中,未必會比她留在王鵬身邊好受。
亦或者,魏休有别的什麽考慮……
而這,也是王鵬方才看向魏休時神色微妙的原因。
鑒于雙方的克制,這次的交換十分順利,待釋放王诨與魏休之後,王鵬遠遠朝章靖道了一聲别,旋即便帶着剩餘的手下退回了山中。
章靖也沒有下令追擊,此刻的他,正忙着安撫王诨等被擄走的那群官員。
期間他敏銳地發現,盡管已經逃出了泰山賊的掌控,但仍有不少官員面色驚慌,神色閃躲,下意識地閃避他的視線。
這立刻就讓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然而他不提,卻不代表别人不提,這不,王诨王縣令在夫人的攙扶下走到章靖身邊,便虛弱地對章靖說道:“章将軍,請借一步說話。”
見王诨面如枯槁、顴骨凸顯,嘴唇亦發白皲裂,章靖大概也猜到了幾分,心中肅然起敬之餘,與王诨的夫人一同将這位王縣令攙扶到遠處。
“不知王縣令要與在下說什麽?倘若并非緊要之事,我覺得王縣令還是先歇息一下爲妙……”
“多謝将軍。”虛弱的王诨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旋即收斂笑意正色說道:“将軍要小心,此次泰山賊将我等擄走,并非是要向将軍索要贖糧……”
說着,他便将他在山上的經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章靖,包括一個叫做張義的男子試圖要叫他作爲内應。
他這番話,恰恰就證實了章靖此前的猜測。
“你是說……”
隻見章靖瞥眼看向遠處那群被救回的官員。
“啊。”仿佛是猜到了章靖的心思,王诨重重點了點頭,咬咬牙,頗有些怒其不争地說道:“這些人中,必然有人抵不住泰山賊的威逼利誘,松口答應做了對面的内應……将軍千萬要小心了。”
“……”
章靖深深看了幾眼遠處那百餘名官吏,低聲問道:“知道有哪些人意志不堅麽?”
“具體卻是不知,王鵬與那張義提見我等時是單獨提見,下官也不知究竟有哪些人自甘堕落,答應做了泰山賊的内應,不過……”王诨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低聲又說道:“由于下官是首個被提見的,知曉了泰山賊的企圖,因此下官當時仔細觀察,大緻也看出了幾個回來後惶惶失措的,但恐怕并非全部……再者,下官也沒有證據,隻能請将軍多多注意。”
“唔。”
章靖重重點了點頭,旋即笑着說道:“我知曉了,多謝王縣令相告。”
說罷,他喚來護衛長李負,命李負叫衛士們讓出一匹坐騎供王诨夫婦騎乘,然後又吩咐護衛先行将王诨夫婦送回臨淄,以便王诨盡早回家歇養。
王诨夫婦千恩萬謝地離開了,留下章靖微皺着眉頭瞧着遠處那群仍在相互慶幸逃過一劫的官員。
如他所料,泰山賊當日擄走這些官員,今日又叫他贖回,就是爲了将這群在泰山賊威逼利誘下或已變節的官員重新送回臨淄,成爲泰山賊的眼線與内應……
“将軍,王縣令說了什麽?”見章靖神色異常,護衛長李負不解問道。
章靖自是信任李負,遂将王诨方才對他所說的那番話告訴了李負,隻聽得李負面色頓變:這些被釋放的官員當中,或有人已變節,甘願成爲了泰山賊的内應?
這……
“這如何是好?”李負急聲問道。
“急什麽?”章靖淡定地說道:“既然已知這些人有問題,還怕他們耍出什麽花樣麽?……話說回來,這伎倆,我怎麽感覺有點眼熟呢?”
皺着眉頭思忖了片刻,他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人。
那便是他義父近兩年新收的義子,他的六弟,颍川都尉周虎、周居正,當年那小子,似乎就是用各種威逼利誘的手段,控制了昆陽縣的官員,甚至于就連昆陽縣尉馬蓋亦被其控制,害得他堂堂駐軍大将,最終竟灰溜溜地,賭氣離開昆陽……
“呵。”他忍不住笑了出聲。
“将軍?”
身邊的李負露出了驚愕的神色,他心說,将軍你還笑得出來?
見此,章靖便将心中所想告訴了李負,這下,連李負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還真是……這伎倆,還真像是六将軍當年使過的。可惜六将軍回了颍川,否則,六将軍肯定能立刻想出破解的辦法……”
“呵。”章靖輕哼一聲:“那小子确實擅長,大概咱們兄弟幾個中最擅長心計的……”
盡管他話是這麽說,但此刻他倒是沒懷疑某個小兄弟,也沒往那方面去想,畢竟一邊是名聲狼藉的泰山賊,一邊是前途無量的堂堂颍川都尉、虎威将軍,無論怎麽想,這兩撥人都幾乎沒可能牽扯上什麽關系。
相比之下,章靖更加在意泰山賊今日大張旗鼓的‘贖俘’舉動——難道這些人真的以爲他們的企圖不會被他章靖識破麽?這些人何來的自信?
想來想去,章靖得出兩個結論:
要麽是對面那群泰山賊太蠢、太天真,或将他章靖視爲了草包;要麽,就是這幫人根本不在乎那‘内應’的事是否會走漏消息,就好似對方在威逼利誘王诨不成後也沒有殺人滅口那樣,任由王诨将真相告訴他。
倘若是前者還好,倘若是後者,那就意味着……
『……這并非陰謀,而是陽謀!對面根本不在乎我是否能識破那些‘内應’,甚至于,他們還有意要借此令我疑神疑鬼……』
想到這裏,章靖環抱雙臂,長長吐了口氣。
相比較陰謀,陽謀無疑是上了一個檔次,同時也能夠證明,使出這招計謀的人,對其自身十分自信,不屑于耍陰謀詭計,而是要用陽謀徹底壓倒對手。
『泰山賊當中,有如此自負的深謀之士麽?』
章靖深深皺起了眉頭。
此刻的他,亦不敢再小瞧這群泰山賊。
這群泰山賊,十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