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盡可能地防止被晉軍的斥候發現,這些義師士卒隻有爲首的隊率才舉着一支火把,以便本隊的士卒确認方向。
更有甚者,四周還有義師方的斥候在暗中盯梢,監視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可即便如此,仍有一小隊晉軍斥候注意到了這股義師的異動,他們迅速地退回晉軍營寨,層層上報,最終上報至河南都尉李蒙。
“報!半個時辰前,在距我軍營寨約十裏處,疑似有叛軍出沒。”
得到這個消息後,李蒙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因爲營寨分布與麾下兵力數量的關系,在趙虞麾下三百名旅狼前往開封縣之後,他麾下的河南軍就不得不肩負起了監視叛軍動向的主要職責,鑒于薛敖曾提醒過他這幾日要小心叛軍的夜襲,李蒙近幾個晚上幾乎都不曾合眼,隻有在白晝時才抓緊時間打個盹,目的自然就是防備叛軍襲營。
畢竟一旦他的營寨遭遇偷襲,後方的颍川軍營區、太原軍營區,皆會受到波及,這讓李蒙不得不慎之又慎。
“疑似有叛軍出沒?爲何不去仔細确認?”
在得到軍中斥候那含糊的禀報後,李蒙不快地問道。
相信不止是他,想來任何一名統兵的将領都不會樂意收到這種含糊不清的禀報。
但不快歸不快,李蒙倒也理解手下的斥候,畢竟自叛軍展開反擊之後,他手下的斥候與巡邏衛隊便屢屢遭到叛軍的偷襲,斥候們不敢靠近叛軍,倒也是情有可原。
那麽,是否要因爲這則含糊的禀報,下令營内士卒做好防範呢?
李蒙皺着眉頭在營帳内思忖着。
最終,他還是對左右下令道:“立刻傳令劉祀、黃越,命他們二人喚醒麾下兵卒,按照原先的計劃,伏于帳内。”
“是!”左右抱拳而去。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李蒙暗自估算着。
按照他事前的安排,他麾下劉祀、黃越二将最起碼能安排一萬五千名士卒在營寨内守株待兔,雖然這些兵力并非他營内河南軍的全部,但李蒙覺得,應該可以在短時間内抵擋住叛軍的偷襲,沒必要對所有三萬河南軍下令——劉祀、黃越二将設下的伏兵,足以堅持至讓他整個營的軍卒們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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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在晉軍聯營西南側約四五裏外那片被積雪覆蓋的沙丘上,趙寅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那片晉軍的營寨,雖然隔得較遠,兼之又在深夜,但借助斥候先前打探到的情報,他仍舊可以憑着遠處晉軍營寨的火光,分辨出哪裏是‘河南軍營區’,哪裏是‘颍川軍營區’,哪裏是‘太原軍營區’。
就在他遠遠窺視晉軍聯營的狀況時,站在他身邊的護衛楚骁好似發現了什麽,罕見地用正經的語氣提醒道:“公子,好似有咱們的斥候過來了。”
話音未落,隻見在十幾名衛士的戒備下,幾名義師斥候急匆匆地來到了趙寅面前,抱拳禀告:“啓禀伯虎公子,項将軍已按照原定計劃率軍奔赴晉營,預定于子時二刻前後,可對河南軍營區發起偷襲……”
“唔。”
趙寅微微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晉營方向,卻未曾看到項宣麾下軍隊任何蹤迹,想來項宣此刻已下令士卒熄滅了火把。
片刻後,前後又有兩撥斥候來報,表示周貢、朱峁等義師将領皆率軍抵達預定位置。
饒是趙寅,此刻亦忍不住吐了口氣,喃喃說道:“成敗在此一舉……”
從旁,護衛長楚骁眺望着遠處的晉軍營寨,低聲說道:“我觀晉營毫無異動,公子有必要如此謹慎麽?”
趙寅搖頭說道:“晉營隻不過是表面上看起來并無異動罷了。……那薛敖知道我義師已放棄奪回開封與考縣,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我義師隻有偷襲其營寨這一條破局之策,豈會不早早做好應對?……假如不是天氣的關系,我猜那李蒙多半會在營外設下埋伏,而如今,他隻不過是将伏兵設在營内罷了。”
“哦。”
楚骁恍然地點了點頭。
此時,義師大将項宣已率領數千兵力潛伏至晉軍聯營外約三裏不到的位置。
不得不說,這個距離已經非常容易暴露。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驚呼。
“叛軍!”
“叛軍斥候!”
在一聲驚呼過後,遠處便響起了陣陣厮殺聲,那是項宣軍中作爲前驅的斥候隊正在與晉軍的巡邏隊展開厮殺。
『果然,越靠近晉營,晉軍的巡邏隊就愈發密集,再這樣下去……』
微微皺了皺眉,項宣果斷下達命令:“全軍突襲晉營!”
在他的命令下,數千名義師士卒立刻朝着晉營的方向直撲。
沿途,他們遇到了仍在相互厮殺的雙方斥候,晉軍的巡邏衛士們此刻才震撼地發現,他們所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認爲的小股叛軍斥候,而是叛軍的大舉偷襲。
一時間,在河南軍營區南面那片縱深約二裏左右的雪地上,一時間,這一支支晉軍巡邏隊四下逃竄。
不過在逃竄的同時,這些士卒依舊向營寨方向發出了預警。
“敵襲!敵襲!”
“叛軍大舉襲營!叛軍大舉襲營!”
面對這些正向晉營發出預警的晉軍巡邏隊,項宣果斷地下達命令:“沒有工夫理睬他們,立即對晉營發起攻勢!”
而就在他下達命令的同時,在晉營的南側轅門處,值守的晉軍們已聽到了營外巡邏衛士們的預警聲,立即敲響預警的擊钲聲。
“叮叮叮——”
“敵襲!敵襲!”
“叮叮叮——”
“敵襲!敵襲!”
然而,似乎營内的河南軍士卒來不及反應,還未等有河南軍的士卒支援轅門,項宣麾下的将領鄒袁,已率先帶着麾下兵卒突擊至晉軍營外,命士卒們将随軍帶來的攻城長梯架在了晉營的寨栅上。
“攻進去!拿下營門!”
鄒袁厲聲喝道。
而與此同時,營内亦傳來了河南軍将官的命令:“放箭!放箭!”
伴随着這道命令,隻見晉軍營内那寥寥幾座箭塔上,有不少弓弩手開始往營外射箭,試圖阻遏叛軍攻營的勢頭,但遺憾的是,他們的人數實在太少,少到營外的義師士卒甚至沒有注意到他們。
即便偶爾有個别義師士卒中箭倒地,也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很快,幾名義師士卒就借助攻城長梯翻入了營寨内,但很快就被營内的守卒殺死。
但遺憾的是,這幾名義師士卒的犧牲,并不影響其餘數千名義師士卒的攻勢,僅僅隻是幾個眨眼的工夫,就有數百名義師士卒前後迅速越過營栅,在營内占據了一定的空間。
“殺光叛軍!”
“擊退他們,奪下營門!”
在雙方将官的命令下,雙方士卒展開了激烈的厮殺。
一時間,營内到處是刀光劍影,火星四濺。
很快,守衛營門的河南軍士卒就支撐不住了,因爲他們沒有援軍,盡管有零星的士卒趕來增援,但大部分的士卒,似乎仍在睡夢中,并未意識到營寨正遭遇偷襲。
援軍的遲遲不至,使得這些值守營門的河南軍士卒被義師士卒殺得節節敗退,旋即,就連營門亦失守了。
“隆隆——”
伴随着一陣巨大的響動,殺退了守軍的義師士卒們打開了營門。
見此,營外的義師士卒便如潮水般湧入營内。
“快去禀告都尉!”
“快去禀告都尉!”
幸存的河南軍士卒且戰且退,驚呼着派人向都尉李蒙禀告。
然而此時,河南都尉李蒙就站在他的營帳外,神色平靜地看着傳來巨大喊殺聲的南側營門方向。
“報!”
在一陣高呼後,幾名傳令兵急匆匆地來到李蒙跟前,抱拳禀告道:“都尉,我軍營寨遭遇叛軍偷襲,叛軍已奪下營門……”
然而,李蒙的神色依舊很平靜,因爲迄今爲止的這些損失,都在他的預料之内,而他也已經在營内埋伏下了至少一萬五千名士卒的伏兵,隻要那股叛軍攻入他營區的腹地,他設下的伏兵就會立刻殺出,将進犯的叛軍盡數拖住。
正因爲如此,他絲毫不見驚慌。
如他所料,在攻破營門後,項宣麾下的數千叛軍立刻就如潮水般攻向河南軍營區的腹地。
此時此刻,相信大多數的義師士卒都以爲營内的晉軍還在營帳内呼呼大睡,然而當他們沖入一頂兵帳,準備對那些仍在熟睡的晉軍士卒下手時,他們驚愕發現,兵帳内竟有數十雙兇惡的眼睛齊刷刷地盯着他們這群不速之客。
而讓他們感到驚恐的是,這數十雙眼睛的主人,皆是一名名衣甲齊備的晉軍,且這些人根本不像是剛剛從熟睡中被喚醒的模樣。
“殺——!”
伴随着一聲咆哮般的怒吼,幾名義師士卒連滾帶爬逃出這頂兵帳,可憐落在最後的那兩名義師士卒,剛轉身想要逃離就被亂刀砍翻,噗通一聲伏倒在地,殷紅的鮮血立刻就染紅了地面。
而旋即,兵帳内那一名名河南軍士卒便邁過這兩具屍體殺了出來。
類似的景象,頻繁發生,原本想趁晉軍士卒熟睡之際将其通通殺死的義師士卒們,反而被埋伏在兵帳内的河南軍士卒殺了個措手不及。
一時間,營内愈發混亂。
“有埋伏!晉軍有埋伏!”
“殺光這些叛軍!”
兩方的士卒呐喊着,怒吼着,手持兵器殺成一團。
由于李蒙在營内足足設下了最起碼一萬五千名伏兵,這就導緻義師攻入營寨後倒向義師的天平,再一次朝晉軍傾斜。
更糟糕的是,由于義師在攻入晉營時也未曾注意陣型,幾股小規模兵力相對分散,這就導緻李蒙設下的伏兵驟然殺出後,無論是晉軍還是這些義師小股部隊,都不得不各自爲戰,然而關鍵就在于,晉軍的伏兵人數要遠遠超過義師。
『果然在營内設下了伏兵麽?』
遠遠地,義師大将項宣看到了前方營内深處的亂象,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當即下令道:“我義師的将士聽命,向我集結!”
在項宣的命令下,相鄰不遠的幾支小股部隊,迅速朝着他的位置集結,使得項宣很快就聚集了二三千兵力。
旋即,項宣便指揮着這些兵卒且戰且退。
遠遠看到這一幕,李蒙麾下将領劉祀冷笑一聲:“來了還想走?都給我留下吧!”
說罷,他高舉利劍下令道:“休要放過任何一名叛軍!……殺!”
“殺!”
在他的指揮與鼓舞下,晉軍仿佛源源不斷地殺向義師。
由于人數上的絕對劣勢,項宣隻得被迫退出營寨外。
可即便如此,劉祀、黃越等河南軍将領依舊不依不饒,率領着麾下士卒死死咬着項宣的軍隊。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晉軍看似全面展開反擊的檔口,卻有那麽幾支晉軍,不顧劉祀、黃越等将領下達的命令,迅速沖入了營内深處。
或有一名伯長注意到了其中一支隊伍,一臉狐疑地喝斥道:“你等爲何不去追擊叛軍?”
被喝問的那名隊率唯唯諾諾,含糊不清地解釋着,直到那名伯長走近,卻見他面色頓變,突然提劍,用手中的利刃刺穿了這名伯長的身軀。
“你……”
那名伯長愕然地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名穿着他河南郡軍甲胄的士卒,旋即眼眸中閃過幾絲驚悟:“你是……叛軍……”
“猜對了!”
那名隊率冷笑一聲,猛地抽出利刃,任命那名伯長倒在地上。
就這附近的火光,隐約可見,這名隊率正是項宣的侄子,項吉。
“快!放火燒掉營内的兵帳,其他人跟我來!”
“是!”
從旁的幾隊晉軍高聲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