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此刻他的心情亦頗爲複雜,因爲他深知開封縣在這場仗的重要性。
對于晉軍來說,‘拿下開封縣’,乃是薛敖一系列‘反制叛軍’的策略中最關鍵的一環,倘若在開封縣失手了,縱使河南都尉李蒙順利拿下了考縣,薛敖的策略也會大打折扣。
而對于叛軍來說,開封縣的得而複失,意味着「鹹平至小黃」的糧道變得不那麽安全了,随時都有被晉軍截斷的危險。
作爲一個有‘異心’的晉方将領,趙虞其實并不希望讓叛軍陷入這種不利局面,但遺憾的是,他亦不敢冒着被薛敖懷疑的危險,授意張季、曹戊故意在開封縣失手。
『但願陳勖能及時醒悟吧。』
翻看着戰報,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說到這份戰報,饒是他都有些驚訝,并非驚訝成功偷襲了開封,而是驚訝于旅狼在這次作戰中起到的作用。
在開封之戰中,旅狼還談不上是一股一錘定音的力量,真正擊退城内駐紮叛軍且占領城池的,說到底還是張季與曹戊所率領的那七千軍隊。但不可否認,旅狼在這次作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無論是前期爲張季、曹戊的軍隊護行,亦或是随後率先偷襲開封,趁駐守叛軍不備迅速搶占城門,将張季、曹戊二人率領的軍隊放入其中,仔細品味一下,着實有點特種作戰的意思。
原本趙虞将旅狼定義爲‘一支強于小股作戰能力的斥候’,但如今來看,似乎旅狼還可以挖掘一下潛力,培養成一支可以配合大股軍隊作戰的特種軍隊。
當然,在仔細考慮這件事之前,趙虞得先将‘開封得手’的消息禀告薛敖。
一刻時後,趙虞來到了太原軍所在的營區。
在得到薛敖的會見後,他抱拳說明了來意:“不負薛将軍期望,卑職方才已收到戰報,卑職麾下張季、曹戊二将,已于初三夜裏成功奪取開封。”
“好!”
坐在帳内主位上的薛敖聞言大喜,興奮地拍了一下大腿。
畢竟就像趙虞所認識到的,開封縣在他的戰略中十分關鍵。
興奮之餘,薛敖立刻吩咐左右道:“叫董典、鍾遼二人來我帳内。”
“是!”左右應聲而去。
片刻後,便有兩名身材魁梧的将領來到了帳内,正是薛敖麾下統帥騎兵的兩名騎将,董典、鍾遼。
隻見薛敖擡手一指趙虞,帶着幾分笑意沉聲說道:“周都尉麾下張季、曹戊二将,于初三夜間已成功奪取開封,現我命你二人立刻率騎兵前往開封,以開封爲據點,設法切斷叛軍于鹹平、小黃兩地之間的糧道。……期間,若遭遇阻礙,可求助于當地颍川軍。”
說罷,他轉頭看向趙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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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虞當然不會、也不敢回絕,當即颔首答應。
“遵命!”董典、鍾遼二将抱拳而去。
或有人會感到奇怪,在當前這種大雪尚且封堵道路的惡劣環境下,不是不适合騎兵作戰麽?爲何薛敖會派遣麾下騎兵去試圖切斷叛軍的糧道呢?難道他不知這一點麽?
薛敖當然不會不知。
事實上,大雪封路不止不利于騎兵,其實也同樣不利于其他任何兵種作戰。
但反過來說,倘若步卒可以憑借兩條腿在雪地上作戰,被戲稱憑四條腿作戰的騎兵,又怎麽可能會辦不到呢?
雪地不利于騎兵作戰,并不代表騎兵就不能作戰,充其量隻是限制了騎兵的移動速度,使騎兵暫時失去了‘沖鋒作戰’這一項能力而已。
看了眼離去的董典、鍾遼二人,趙虞抱拳問薛敖道:“若不出意料的話,叛軍此刻想必也已得知了開封被我軍所奪的消息,憑卑職對那陳勖的了解,那陳勖多半能反應過來……”
“那又怎樣?”
薛敖嗤笑道:“他陳勖還能帶着三十萬叛軍撤回鹹平不成?”
說着,他站起身來,負背雙手沉聲說道:“短則十日、長則半月,隻要董典、鍾遼二人能順利截斷叛軍的糧道,梁城境内的三十萬叛軍,必将陷入糧草告罄的窘迫境地,介時,他既不能向前進兵攻陷梁城,又不能後撤……我等隻需靜待其自潰即可。”
話音剛落,帳内忽然走入一名士卒,抱拳禀告道:“将軍,河南都尉李蒙求見。”
薛敖當即擡手道:“有請。”
旋即,河南都尉李蒙便邁步走入帳内,見趙虞亦在帳内,他先朝着趙虞點了點頭權當打了聲招呼,随後朝着薛敖抱拳禀告:“将軍,卑職剛得到消息,卑職麾下将領許武,已于正月初三醜時順利奪取考縣……”
“好!”
薛敖聞言大喜,笑着說道:“這下,叛軍就無法向東撤離了。”
笑罷,他正色囑咐李蒙道:“你派人叮囑許武,叫他務必守好考縣,謹防叛軍反撲。”
『……』
聽到薛敖的話,趙虞面具下的臉上微微皺了皺眉。
因爲他知道,薛敖派河南軍奪取考縣的目的,一是爲了防止叛軍向東撤退,二是爲了防止江東義師向東撤退。
相比較前者,後者更加讓趙虞感到擔憂。
『陳勖必須立刻做出應對,否則……就不妙了。』
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氣,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而與此同時,在距梁城約二十裏的南側,在義師的營寨内,作爲主帥的陳勖正怒斥麾下大将朱峁,并朱峁手下一名叫做田剀的曲将。
原來,去年在奪取小黃縣後,陳勖便派周貢與朱峁去攻打開封,在向梁城懇求援軍未果的情況下,開封縣僅抵擋了一日便在周貢的派人脅迫下投降了。
而後,朱峁命麾下曲将田剀率三千兵卒把守開封,他自己則與周貢率領其餘軍隊返回了梁城。
不曾想拿下開封僅僅二十來日,這座縣城竟得而複失。
那可是有三千兵力駐守的縣城啊!
隻見陳勖怒其不争般瞪視着田剀,咬牙切齒般說道:“你手下有三千兵,三千兵力啊,可不少了,何以你竟在一夜之間就丢了城池?……你說,開封是怎麽丢的?數千晉軍前去偷襲開封,難道你竟絲毫不知麽?”
面對着陳勖的怒斥,田剀苦着臉解釋道:“末将沒有想到晉軍竟然會在此時突然偷襲我開封……軍中冬衣緊缺,負責值守的士卒分不到人手一件,而城牆上又甚是寒冷,是故……是故……”
看着吞吞吐吐的田剀,陳勖氣不打一處來。
要知道,在當前這種嚴重不利于作戰的天氣下,田剀麾下的那三千守軍,已實屬不少,隻要運用得當,甚至連十倍于己的敵軍都擋得住。
說到底還是因爲田剀以及其麾下将士的疏于防範,才導緻一夜之間丢了城池,這讓陳勖如何不惱?
從旁,朱峁始終一言不發,不敢爲自己帳下的曲将辯解,直到陳勖發洩了一通火氣後,他這才抱拳說道:“渠帥,田剀丢了開封,不單是他的過失,亦是末将的過失,末将懇請将功贖罪……請渠帥允許末将立刻率軍奪回開封。”
“奪回開封?”
陳勖苦笑着看了一眼朱峁,反問道:“你覺得還能奪回來麽?”
“……”
朱峁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麽把握,不光光是因爲奪取開封的軍隊乃是颍川軍,還因爲當前的天氣并不利于攻城。
也正是這個原因,田剀丢了開封才顯得不可饒恕——倘若他謹慎防範,開封是斷無可能失守的,哪怕偷襲開封的是兵力多達七八千人的颍川軍。
“末将願竭盡所能。”
隻見朱峁看着陳勖,沉聲說道:“若不能勝,請斬末将首級。”
顯然,他也知道帳下曲将田剀這回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爲了保住這位部将,他也豁出去了。
看着朱峁堅定的目光,陳勖忽然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毫無意義……晉軍既處心積慮謀奪了開封,就不會讓你再奪回去。田剀的過失暫且記着,你二人先退下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是!”
朱峁抱拳行禮,帶着戰戰兢兢的部将田剀退下了。
“等等。”
突然,陳勖喊住了田剀,問道:“開封遇襲之後,你可曾派人向鹹平預警?”
田剀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晚,末将曾向鹹平求援,雖最終未能得到援軍,但相信鹹平已經得知了此事……”
陳勖微微點了點頭:“下去吧。”
“是。”
看着朱峁、田剀二人離開營房,陳勖站起身來,走向一旁的桌上,雙目死死盯着桌上那份地圖。
從這份地圖顯示,開封位于梁城的南偏西方向,鹹平的西偏北方向,距梁城約五十幾裏,距鹹平縣約二十裏不到,按照常理,晉軍想要偷襲開封,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奈何田剀的疏于防範,才使得颍川軍得了手。
『既鹹平已得知開封遭到晉軍偷襲,晉軍想要故技重施奪取鹹平,應該沒什麽機會,隻是這開封……啧。』
陳勖擡手揉了揉額角。
無奈,開封縣離鹹平縣實在太近了,陳勖毫不懷疑,開封縣的失守,将導緻鹹平至小黃的糧道深受晉軍的威脅。
『等等!』
忽然,陳勖面色微變,雙手撐着桌子,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地圖。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爲何颍川軍要在這種天氣,冒險偷襲開封?!
看看地圖上自己大軍營寨所在的位置,再看看開封、鹹平,陳勖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他連忙吩咐左右道:“快!快請程渠帥與吳懿将軍前來!快!”
“是!”
左右連忙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