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沒有。
這也正是項宣此刻遠遠看着許昌城,卻始終沒有下達進攻命令的原因。
此時在項宣的身旁,他麾下将領郭淮正一五一十地禀告方才的經過:“……我以爲曹索、鄒袁二人已率軍卒成功混入城内,但不知怎麽,許昌忽然看出了破綻。見鄒袁奮力攻入城内,我遂引兵相助,但奈何沒能趁着混亂攻上城牆,隻能眼睜睜看着城内守軍奪回城門。”
“曹索、鄒袁幾人逃出來了麽?”項宣平靜問道。
郭淮搖了搖頭:“恐怕是陷在城内了……”
『這可真是……偷雞不着蝕把米啊。』
項宣微微歎了口氣。
平心而論,他自忖他此番謀取許昌的計策還算是頗爲高明的,至少那周虎一度都被騙過了,以至于曹索、鄒袁還能領着那股‘潰軍’撤入許昌。
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奈何那周虎實在是狡猾謹慎,以至于他與曹索合力謀取許昌的計策非但沒能成功,反而搭進去他麾下的曲将鄒袁,還犧牲了接近兩千的兵卒。
“項将軍,現在怎麽辦?”
從旁,叛軍大将嚴脩在旁詢問道。
“怎麽辦?”
項宣躊躇了一下,皺着眉頭說道:“來都來了,進攻看看罷,看看曹索的叛亂,是否會讓許昌城内的叛軍出現混亂。……周貢将軍那邊想必也收到消息了。”
“嗯。”
嚴脩微微點了點頭。
片刻後,大抵辰時前後,叛軍大将周貢聞訊率軍來到許昌一帶,對許昌的東城牆發動了攻勢,而項宣與嚴脩二人,則同時對許昌的西城牆發動了攻勢。
但項宣很快就發現,許昌守軍士氣不減,也沒有出現什麽胡亂,穩穩當當地就擋住了他義師兩次進攻。
見此,項宣歎息道:“強攻無益,撤兵吧。”
聽到這話,嚴脩皺眉說道:“許昌新折損了一萬郡軍,若不趁着其兵少加緊進攻,過不了幾日,隻要許昌開始征兵,立刻就能恢複兵力……”
項宣搖頭說道:“新征的兵卒,未經訓練、未經戰場磨砺,毫無作用,我并不擔心許昌征兵,我顧忌的是它原有的軍卒……據曹索所言,參加過上一回守城的郡軍,周虎牢牢攥在手中,不許曹索帶去穎陰,而如今,這股兵力還在周虎手中,倘若我等發動強攻,勢必死傷慘重。”
頓了頓,他又說道:“況且,此番前來,你我軍中并未攜帶攻城器械,唯有一些攻城用的長梯,倘若有曹索、鄒袁作爲内應,尚可嘗試裏應外合,但現如今……先撤兵吧,回去從長計議。”
“好吧。”
嚴脩亦點了點頭。
片刻後,随着項宣、嚴脩二人下達撤兵的命令,西城門外的叛軍,如潮水般撤退。
緊接着,東城門外的周貢軍,亦徐徐後撤。
親眼看着項宣率軍撤退,趙虞總算是稍稍松了口氣:看來這項宣沒别的花招了。
松氣之餘,他立刻就想到,眼下城内還有一樁事等着他去處理,即曹索挾持李郡守一事。
叮囑門侯王伉小心防備叛軍,趙虞立刻帶着靜女、牛橫、何順一行人前往郡守府。
此時在郡守府外,劉屠率領的黑虎賊,已将這座府邸團團包圍,幾名原本的值崗府卒,正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地跟在劉屠身後,時不時地詢問什麽,聽劉屠發号施令。
這讓劉屠頗爲神氣。
畢竟,這可是郡守府,乃是颍川郡的治府,他劉屠一介山賊出身,如今卻名正言順地接管了郡守府的守備,号令一幹府卒,毫無疑問,這是能吹噓一輩子的榮譽啊。
而就在劉屠得意洋洋之際,趙虞一行人騎馬趕到。
“劉屠。”
“啊,大首領。”
待等趙虞下馬之後,劉屠立刻收起臉上的神氣,上前向趙虞禀報:“大首領,我已派弟兄們軟禁了曹索、田欽、廖廣、劉間四人并其護衛的家眷,将其通通看押在曹索的府上,但郡守府這邊比較麻煩,那曹索挾持了那位李郡守,他說,倘若不能讓他們安然無恙離開許昌,他便一劍殺了李郡守……”
『……』
趙虞挑了挑眉,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領我去。”
“是。”
于是,劉屠立刻領着趙虞一行人走入府内,一路來到了李郡守的書房前。
隻見書房前,曹索與其護衛侯平依舊挾持着李郡守,而在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此刻人滿爲患,以郡守長史陳朗爲首的郡守府官吏,包括郡卒,皆堵在這片空地上,大聲聲讨、怒罵曹索。
就連功曹參軍荀異也聞訊而來,怒斥曹索不忠不義。
期間曹索亦怒聲反駁,将一切的過錯都推在趙虞身上。
“讓一讓,諸位,大首領……不,周都尉來了”
在人群的最後,劉屠開口道。
“周都尉,周都尉來了。”
“謝天謝地……”
“周都尉,曹索大逆不道,挾持了郡守大人……”
在衆口紛紛之際,趙虞邁步走到人群前,看到了挾持李郡守的曹索,以及被曹索挾持的李郡守。
要不要保李郡守?
事實上,哪怕是方才項宣、嚴脩率領叛軍嘗試強攻西城牆的時候,趙虞也在思忖這個問題。
要知道,随着宋撰的失勢、曹索的反叛,趙虞這個都尉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了,更何況,他還有陳朗、荀異等人支持——荀異姑且不論,陳朗現如今可是‘代行郡丞事務’,隻要他站在趙虞身邊,趙虞毫無疑問就能控制許昌,甚至控制整個颍川郡。
換而言之,倘借曹索的手除掉李郡守,或許更有利于趙虞将整個颍川郡作爲自己的地盤。
然而,這樣做會留下一個隐患,那就是朝廷。
要知道他這個都尉是李郡守提拔的,就算朝廷認可了他,也不會坐視‘颍川郡守’這個位置空懸吧?——讓他趙虞或者陳朗代行郡守事務?抱歉,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換而言之,朝廷必然會再派一名新的郡守,來代替李旻。
而這名新的郡守,他對趙虞,又會報以什麽樣的态度呢?
這樣想想,趙虞覺得還是保住這位李郡守爲好,畢竟這位李郡守,比一位完全不知底細、喜好的新郡守好對付多了。
“大人。”
在衆目睽睽之下,趙虞朝着被曹索挾持的李郡守抱了抱拳,正色說道:“卑職已平定了城内由叛軍引起的騷亂,亦擊退了城外的叛軍,請大人可以放心。”
可憐李郡守被曹索挾持了近半個時辰,年過半百的他此刻發須紛亂,異常狼狽,就連情緒亦是驚憂交加,直到聽趙虞畢恭畢敬地向他禀告,他心中這才稍稍安定。
此時,趙虞将目光投向曹索。
『此時不收買人心,更待何時?』
心下暗笑一聲,趙虞沉聲說道:“曹索,你提出的條件我已知曉,隻要你答應不傷害郡守大人,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放你等一幹人以及衆家眷離開許昌。……不過我有言在先,倘若你傷了李郡守一根毫毛,縱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亦會将你……大卸八塊!”
話音剛落,在旁衆人便紛紛稱贊趙虞的忠義。
“不愧是周都尉!”
“周都尉說得好!”
就連被曹索挾持的李郡守,在聽到趙虞那番話後亦爲之動容,旋即,他心下越恨曹索。
看着衆人對趙虞的稱贊,曹索神色複雜。
良久,他嗤笑道:“有一手啊,周虎。此事之後,想必李郡守會更加信賴你,你在許昌、乃至颍川的地位,将不可動搖……可恨我當初未曾派兵剿滅了你黑虎寨。”
“你剿滅得了麽?”劉屠嘲諷道。
話音未落,從旁以陳朗、荀異爲首的官員們,亦是冷笑紛紛,可見曹索在這裏已經毫無地位。
眼見一場罵仗又要展開,趙虞伸手制止,目視着曹索說道:“曹索,休要再廢話,我放開李郡守,我讓你等離開。”
盡管曹索有滿腔怨憤要發洩,但不可否則他此刻也急着想要離開,在略一思忖後,他沉聲說道:“我信不過你,等到離城之後,我才會放開李郡守。”
聽到這話,陳朗等人紛紛勸阻道。
“周都尉不可答應。”
“曹索大逆不道、卑鄙無恥,未必會信守承諾。”
趙虞再次制止衆人,沉聲對曹索說道:“我答應你,不過,希望你信守承諾。莫要忘了,曾經終歸是李郡守提拔了你。”
“用不着你說。”
見趙虞還在收買人心,曹索冷笑着打斷。
半個時辰後,在許昌的北城門,趙虞下令打開城門,任由曹索與其護衛的家眷們乘坐着馬車離開。
見此,趙虞看向從旁依舊挾持着李郡守的曹索,催促道:“請放開郡守。”
“退後!都退後!”
曹索與其護衛侯平挾持着李郡守過了護城河,旋即,二人突然放開李郡守,翻身躍上許昌方爲其準備的戰馬,一抖缰繩,逃竄而去。
可憐李郡守年過五旬,被曹索挾持了近一個時辰,此刻早已力衰,登時就摔倒在地。
見此,趙虞趕緊沖上前,與陳朗、荀異等人一同将李郡守扶起。
隻見這位經曆大起大落的李郡守,此時一把握住了趙虞的手,用夾雜着恨意的口吻低聲說道:“周虎,你答應我,定要除去此獠!”
趙虞立刻鄭重其事地答應:“郡守大人放心,周虎絕不會放過曹索。”
聽到這聲承諾,李郡守這才點了點頭,旋即,精神一松的他,竟當場昏厥,使得周圍一幹官員大爲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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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當日,年過五旬的李郡守,果然因爲受了驚訝而生了一場大病。
卧病在榻的他,在病榻上正式任命趙虞爲颍川都尉,總攝叛軍事宜以及不決之事。
簡單地說,隻要是涉及叛軍,以及郡守府因他身體狀況不佳而不能及時做出抉擇的事宜,都由趙虞定奪。
同時,他又提拔陳朗爲郡丞,協助趙虞。
至此,至少在李郡守卧病的期間内,許昌、乃至整個颍川郡,再無人能撼動趙虞的權勢與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