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穎陰城的東城牆上,一名名郡卒憂心忡忡地值守在崗位上,神色複雜地看着遠處那座叛軍的營寨。
忽然,有郡卒注意到一隊叛軍打着旗号徐徐朝着城牆而來。
“莫非是叛軍派來勸降的使者麽?”一名伯長輕哼道。
果不其然,那隊叛軍來到城下後,便朝着城門樓大聲喊道:“城上的郡卒聽着,我乃項宣将軍身邊衛士楊乙,奉将軍之名前來面見曹都尉,當面奉上我家将軍的書信。城上兵卒,速速前去通報!”
城上的郡卒們怒視着底下的那隊叛軍,一個個恨地咬牙切齒,卻不敢率先攻擊。
無奈,昨日與今日屢次突圍不出,已經極大的損傷了郡軍的士氣,任誰都不敢招惹叛軍。
而與此同時,曹索正在東城門樓酗酒,以纾解心中的煩悶與絕望。
就當他喝地醉醺醺時,忽有一名伯長來報:“都尉,叛軍派來了一名叫做楊乙的人作爲使者,說是奉項宣之名來求見都尉,欲當面送上後者的書信。”
『項宣?』
不知怎麽,曹索渾身一個激靈,酒意竟去了大半。
『莫非他派人來勸降麽?』
曹索忍不住嗤笑一聲,揮揮手說道:“帶上來吧。”
“是!”
不多時,穎陰的東城門緩緩敞開,有人在城上喊道:“都尉有令,使者請進城。”
看着那緩緩敞開的城門,楊乙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身後一名護衛打扮的男子,心中壓力巨大。
畢竟隻有他們幾人知道,那位做護衛打扮的男子,便是他長沙義師的大将,項宣。
在長長吐了口氣後,楊乙表現地神色自若,帶着身後一隊衛士進了城門。
此時,城門内立着兩人,朝楊乙抱拳道:“我乃曹都尉身邊衛士侯平……”
另一人亦抱拳道:“同爲曹都尉身邊衛士,劉舟。”
說罷,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請。”
楊乙點點頭,在侯平、劉舟二人的帶領下來到了東城門樓前。
然而此時,侯平、劉舟二人卻攔下了他們,看着楊乙身後那十幾名衛士沉聲說道:“請使者單獨面見曹都尉。”
楊乙似乎早有預料,抱拳說道:“請允許我至少帶一名衛士。”
侯平、劉舟二人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可以,不過,需要交出兵器。”
“好。”
楊乙點點頭,旋即故意在衆衛士之間指了一圈,最後落到了項宣假扮的衛士身上:“你,跟我進去。”
項宣低着頭,交出了身上的兵器。
由于他戴着頭盔,又低着頭,侯平、劉舟二人也沒認出來,便将他與楊乙二人帶入了東城門樓内。
而此時,曹索正坐在樓内的主位。
盡管他面前桌案上的酒菜已被撤下,但從他微微發紅的面龐以及醉意朦胧的雙眸,不難看出這位曹都尉剛剛喝了一頓酒,而且喝地還不少。
曹索同樣也沒認出跟在楊乙身後的項宣,在上下打量了幾眼楊乙後,他嗤笑道:“項宣派你來做什麽?勸降我麽?哈哈哈……罷了,将項宣的書信拿來吧。”
然而,楊乙卻搖了搖頭:“事實上,在下身上并沒有項将軍的書信。”
聽到這話,曹索、侯平、劉舟三人神色一愣。
“耍我?”
曹索的面色沉了下來,冷冷斥道:“項宣派你來送死麽?”
楊乙絲毫不懼,不亢不卑地抱拳道:“曹都尉,請屏退左右。”
『……』
見這楊乙神色嚴肅,曹索微微皺了皺眉,指着在旁的侯平、劉舟二人說道:“此二人皆是曹某心腹,你有什麽事,直說無妨。”
楊乙本要繼續堅持,然而此時,跟在他身後的項宣已将頭上的頭盔摘下了下來,看着曹索笑道:“曹都尉,别來無恙。”
“項、宣?!”
曹索駭然地睜大眼睛,原本微紅的臉皮,此刻竟有些發青。
而在旁的侯平、劉舟二人亦是神色緊張,下意識地握住了兵器。
“噓。”
項宣笑吟吟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都尉,發生了何事?”
幾名郡卒立刻沖了進來。
由于項宣背對着他們,這幾名郡卒倒也沒有發現項宣,隻是奇怪于曹索、侯平、劉舟三人的神色。
在這危及之下,項宣絲毫不驚,隻是笑吟吟地看着曹索。
在深深看了幾眼項宣後,曹索忽然怒斥那幾名郡卒道:“你等進來做什麽?都出去!”
“……”
那幾名郡卒面面相觑,依言退出了樓外。
見此,曹索盯着項宣吩咐道:“劉舟,你到外面去守着,不得叫任何人靠近。”
“這……”劉舟猶豫地看了一眼項宣。
“無妨,去吧。”曹索平靜地說道。
“是!”劉舟抱了抱拳,除了城門樓,反身将門關上。
此時,曹索這才神色莫名地對項宣說道:“你……可真有膽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項宣笑了笑,在侯平警惕的目光下,越過楊乙,來到了一旁東側的席位坐下,而楊乙則站在他身後。
看着項宣神色自若的模樣,曹索暗暗不快,故意說道:“你不怕我殺了你麽?”
豈料項宣笑着說道:“這種無謂的恐吓,我看就到此爲止吧。……殺了我對你有什麽好處呢?能讓你從那周虎手中奪回都尉之位麽?”
“……”
曹索頓時啞然,在皺眉盯着項宣半晌後,這才問道:“說吧,你想做什麽?”
隻見項宣攤開雙手,笑着說道:“我今日前來,是希望曹都尉能歸順我義師,共謀大事。”
“你想叫曹某投降?”
曹索失笑般搖了搖頭:“你以爲曹某會答應麽?”
“爲何不會?”
項宣輕笑一聲,目視着曹索正色說道:“你我都清楚,縱使你這次成功突圍,撤回了許昌,你也絕無可能再從那周虎手中奪回都尉之位,況且你又折損了許多士卒,我毫不懷疑那周虎會趁機落井下石……但倘若你願投奔我義師,我可以做主,讓你繼續執掌兵權。”
“……”曹索默然不語。
事實上,他也知道項宣說得沒錯。
即便他成功率軍突圍,撤回許昌,他也必然會被李郡守削去官職,并且,幾乎不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因爲連宋郡丞都被那周虎給扳倒了。
但最終,曹索還是搖了搖頭:“我有家眷在許昌,若我投奔你方,我的妻兒老小,必然會被處死……”
還沒等他說完,就見項宣笑着說道:“奪下許昌不就好了?”
“什麽?”
曹索微微一愣,旋即立刻反應過來,皺着眉頭問道:“你……要我做内應?”
“不好麽?”
項宣笑着說道:“你我裏應外合奪下許昌,殺了周虎、占了城池,事後,你依舊可以當你的颍川都尉,隻不過不再效忠于晉國,而是效忠于我義師。……似這般,你既報複了周虎,又奪回了都尉之位,還保全了你的家眷,這豈不是一石三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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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索微微動容。
見此,項宣趁機又勸道:“想想看吧,縱使我放過你,你回到許昌後,亦會被削去官職,淪爲平民,每日看着那周虎在城内耀武揚威……但若是你投奔我義師,你就可以保住你曾經的一切。”
曹索皺眉盯着項宣,問道:“我怎麽知道你這話是真是假?”
項宣笑着搖頭道:“我義師起兵,隻爲推翻暴晉,推翻李氏王朝,又不是要與天下人爲敵,隻要曹都尉真心投奔我義師,我義師又豈能虧待曹都尉呢?……姑且向曹都尉交個底,此番攻陷許昌後,項某與嚴脩、鍾費、周貢幾人,将立刻抽兵前往陳郡,助江夏義師的渠帥陳勖攻打陳郡、陳留二地。倘若曹都尉能協助我義師奪取許昌,我願意舉薦曹都尉爲颍川渠帥,那豈不是比都尉更加位高權重?”
『這幾股叛軍準備去陳留?』
曹索心下微動。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還記得前一陣子,項宣、嚴脩、鍾費、周貢合力圍攻許昌,但當時那場仗打地虎頭蛇尾,就連那周虎對此也有些困惑,在向李郡守禀報時,稱‘叛軍或有什麽目的不願在許昌付出巨大犧牲’。
結合此刻項宣透露的消息,曹索終于明白了:這幾股叛軍之所以要保存實力,是因爲他們要率軍前往陳郡,助江夏渠帥陳勖攻打陳郡、陳留二地。
換而言之,項宣并沒有對他撒謊。
而這也就意味着,項宣此前對他的許諾,是值得相信的。
『颍川渠帥……麽?』
曹索心中閃過幾分掙紮,沉聲說道:“請容我……考慮一下。”
“好。”
項宣點點頭,但不忘提醒道:“不過,請都尉盡快做出決定,須知那周虎極爲狡猾,若都尉耽擱久了,縱使突圍而出,也會遭到那周虎的懷疑,影響你我謀取許昌。……這無論對我義師,亦或對都尉,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
曹索點了點頭:“但我需要時間來準備。”
聽到這話,項宣臉上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片刻後,項宣留下楊乙并幾名護衛,以便曹索與他保持聯系,而他則帶着其餘人返回了軍營。
途中,或有左右問項宣道:“将軍,那曹索會答應麽?”
項宣頓時失笑:“他不是已經答應了麽?”
他毫不懷疑這件事,因爲他知道,曹索已無退路。
而接下來……
『……便是謀算那周虎了。』
轉頭看向許昌方向,項宣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