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陣馬蹄聲,項宣麾下曲将蔡嵬便帶着一隊約有百人左右的士卒,策馬來到了城下。
隻見他單手勒緊缰繩,阻止戰馬的沖勢,旋即将右手手中長槍一甩,指向城門樓,口中發出洪亮的喝聲:“我乃項将軍麾下将領蔡嵬是也,城上衆人,可有人敢與我一戰?!”
“居然來這招麽?”趙虞失笑道。
從旁,荀異亦笑着說道:“果然被周都尉料中,那項宣想退又心有不甘,故而派麾下勇将前來挑戰……”
不過,待看到城下那蔡嵬滿臉橫肉、虎背熊腰的模樣,他心中亦不免有些打鼓。
而就在這時,就聽趙虞身後的牛橫嘿嘿笑道:“阿……大首領,讓咱去,我去殺他個落花流水。”
陳朗、荀異幾人頓時眼睛一亮。
畢竟據他們觀察,這牛橫的體魄,絲毫不比城下那員敵将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不急。”
趙虞笑着揮了揮手,示意牛橫稍安勿躁,旋即,他轉頭看向田欽、廖廣二人,他那目光仿佛是在無聲地詢問:身爲士吏,你二人不表示一下?
盡管趙虞一句話沒說,況且臉上還帶着面具,讓人看不到他的面色,但他那略帶調侃、戲谑的目光,還是看得田欽、廖廣二人渾身不自在。
“城上衆人莫非皆是婦人麽,竟無一人敢與我蔡嵬一較高下?”
城外的蔡嵬,氣焰嚣張地挑釁着。
然而趙虞仍沒有絲毫着急,依舊淡淡看着田欽與廖廣二人。
『這周虎,莫非要借刀殺人麽?』
田欽越想越是心驚,不安地躲閃着趙虞的目光。
而廖廣卻忍不住了。
隻見面色漲紅,看着趙虞恨恨說道:“我去迎戰就是了!大不了一死。”
說罷,他憤然轉身,朝城門下而去。
見此,荀異低聲對趙虞說道:“都尉……”
趙虞擡起手微微搖擺了兩下,目視着那廖廣離去的背影。
『這個廖廣,倒不失有幾分血性……』
心中暗想着,趙虞招招手示意牛橫靠近自己,旋即附耳說道:“你去,别讓那家夥死了。”
“好嘞。”
牛橫咧嘴一笑,亦轉身奔下了城牆。
而與此同時,廖廣已帶着幾名護衛下了城牆。
期間,左右護衛紛紛勸阻。
要知道,項宣與許昌的郡軍交戰那麽多回,他們豈會不知那蔡嵬的勇猛?
雖說廖廣亦有幾分勇武,但若是撞上那蔡嵬……幾名護衛不敢想象。
見衆護衛紛紛勸說,廖廣憤怒地說道:“我甯死戰死在外,亦絕不讓那周虎小瞧!”
說着,他便吩咐自己的護衛取來兵器與坐騎,旋即朝着值守城門的士卒大喝:“開城門!”
此時,門侯王伉的命令也已傳到了這邊,值守城門的士卒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城門。
看着緩緩敞開的城門,廖廣一把推開了阻攔自己的幾名護衛,深深吸了口氣。
他的護衛知曉那蔡嵬的勇武,難道他就不知麽?雙方好歹打過那麽多仗,饒是此刻,廖廣心中亦有些發怵。
可一想到那周虎方才那戲谑的目光,廖廣就隻感覺氣血上沖。
『周虎,休要把人看扁了!』
心中怒罵一聲,廖廣翻身準備上馬。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隻手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以至于他竟沒順勢跳上馬背。
『誰?!』
廖廣憤怒地回過頭來,旋即就看到牛橫正站在他身後。
原本從未注意到,直到此刻靠近一對比,廖廣這才意識到,這莽漢竟比他高出足足一個腦袋。
甚至于,二人的體型也差了整整一圈。
“你……做什麽?”
也不曉得是不是體型相差太大,廖廣的氣勢也不禁受到了影響。
聽到他的話,牛橫咧嘴一笑,指指伸手說道:“替我掠陣。”
說罷,他一把奪過廖廣手中的鐵槍。
廖光正要發怒,卻見那牛橫單手甩了甩那根鐵槍,皺着眉頭嘀咕:“好輕啊。”
看着他舉重若輕的模樣,廖廣愣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而此時,有值守城門的士卒牽過來一匹戰馬,牛橫翻身上了馬背,一臉興奮地沖出了城門,留下瞠目結舌的廖廣。
“士吏……”
廖廣的護衛們趕忙來到廖廣身邊,低聲詢問:“咱們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廖廣吐了口惡氣,惡狠狠地說道:“替方才那莽漢掠陣去。……此人乃周虎身邊心腹,若有個閃失,你我豈會好過?”
說罷,他吩咐守衛在城門口附近的士卒道:“随我出城!”
等他來到城外時,正值牛橫已策馬在城外,用手中的鐵槍指着那蔡嵬叫道:“我乃牛将軍牛橫是也!”
『這家夥可真壯啊……』
心下暗暗嘀咕着,蔡嵬嘴上卻冷笑道:“什麽牛将軍,這等粗俗的名号從未聽說過。”
『嚯喲……好,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站在城上觀看的趙虞,聞言搖了搖頭。
如他所料,牛橫勃然大怒,雙腿一夾馬腹,一臉憤怒地朝着那蔡嵬沖了過去,口中怒喝猶如咆哮。
『哼!』
蔡嵬冷笑一聲,亦拍馬相迎。
僅僅隻是一眨眼的工夫,牛橫與那蔡嵬便沖到了一起,二人各自揮舞手中的長槍,狠狠甩到了一起。
隻聽嗙地一聲巨響,蔡嵬手中的長槍應聲震飛,高高彈起半空。
『什麽?』
蔡嵬隻感覺自己的右臂仿佛失去了知覺。
再一看身前,那莽漢卻依舊緊握手中長槍,且那根長槍在震飛他的兵器後,餘勁絲毫不見,轉眼就到了自己胸前。
『不好……』
還沒等蔡嵬反應過來,又聽砰得一聲,期間伴随着骨頭碎裂的聲音,他整個人被擊飛起來,足足倒飛出三丈遠,這才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摔地七暈八素,眼冒金星,難以動彈。
“當啷。”
蔡嵬被震飛的那杆兵器,當啷一聲掉落在廖廣面前幾丈遠。
廖廣清楚看到,原本筆直的鐵槍,此刻竟然彎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那周虎身邊,竟還有這等猛将?』
廖廣沒來由地感覺後背一陣冰涼。
而就在這時,對面那百餘名叛軍士卒的大喊将他驚醒。
“蔡曲将!”
“不好!快去救蔡曲将!”
廖廣亦立刻反應過來,指着即将被那百餘名叛軍士卒淹沒的牛橫大喊道:“快,快去助……”
『話說,他是誰啊?』
來不及細想的他,指着牛橫含糊道:“快去助我方的猛士。”
不怪他如此心急,因爲他清楚看到至少有幾十名叛軍士卒将那牛橫淹沒,牛橫胯下的坐騎,亦被那些叛軍士卒亂刀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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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這時,隻聽一聲怒喝,原本将那牛橫淹沒的數十名叛軍,竟被殺得敗退。
廖廣目瞪口呆地發現,因爲戰馬被殺而隻能步戰的牛橫,竟比在戰馬上還要勇猛,隻見其怒吼着揮舞手中的鐵槍,碰到死、沾到傷,眨眼之間,就有二十幾名叛軍士卒倒地。
『果真勇猛!』
廖廣心中驚歎,當即帶着身後郡兵殺上前,助牛橫将那些叛軍士卒擊退。
而此時,在遠處叛軍陣列的隊伍前,項宣麾下曲将郭淮亦看到了蔡嵬的失利,駭然地下令道:“快!快去營救蔡曲将!”
在他的命令下,數百上千的叛軍士卒朝着城牆沖來。
見到這一幕,廖廣大驚失色,連忙沖牛橫大喊道:“叛軍來援,速退!”
然而牛橫卻不驚慌,在殺退身邊幾十名叛軍士卒後,來到倒在地上吐血不起的蔡嵬身邊,隻見他将手中的長槍換到左手,單憑右手發力就将那蔡嵬整個提了起來,帶着幾分怒意冷哼道:“現在可認識了?”
可憐那蔡嵬胸前的骨頭被牛橫擊碎了幾根,髒腑亦是受到強烈的震傷,此刻滿嘴鮮血,意識不清,哪裏還有意識能聽到牛橫的話,這讓牛橫感到很無趣,随手就将這個半死之人丢給了圍在他身邊的郡卒。
“将軍,速退!”
此時廖廣已殺到牛橫身邊,由于此前沒怎麽在意牛橫的姓名,他亦不知該如何稱呼,遂用将軍作爲稱呼,沒想到陰差陽錯,令牛橫心情大好。
“那就退吧。”
心情大好的牛橫,與廖廣一同斷後,迅速退入城門内。
而此時在城牆上,趙虞亦注意到了城外蜂擁而來的叛軍,揮手下令道:“準備接敵!”
“放箭!”
“放箭!”
随着士吏田欽與門侯王伉二人分别下令,城牆上郡軍弩手們展開齊射,掩護牛橫、廖廣等人撤入城内。
終于,随着嗙地一聲巨響,西城門終于及時地關上了。
見此,前來營救曲将蔡嵬的成千叛軍隻能撤回。
“報!”
在叛軍的本陣處,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來到項宣面前,叩地這個噩耗:“啓禀将軍,蔡嵬蔡曲将被許昌一名自稱‘牛将軍牛橫’的莽将重創,倒地不起,被許昌的兵卒趁機抓了。郭曲将派兵去救,可惜未能救回。”
“什麽?”
項宣聞言色變,要知道那蔡嵬可是他麾下首屈一指的勇将,武力與膽魄兼備,項宣實在無法相信竟然會折在許昌。
『此前我從未見許昌出現過這等猛将……是周虎的人麽?看在周虎能擊敗關帥,也并非單純憑借詭計啊……要奪取許昌,看來真的麻煩了。』
皺着眉頭深深看了一眼許昌城,項宣猶豫再三,最終還是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倒不是說他膽怯了,他隻不過是要先聯絡臨颍的鍾費、鄢陵的周貢,合三支義師之力,共同攻打許昌。
“叛軍撤退了!”
“叛軍撤退了!”
“萬歲!”
親眼看到城外的叛軍緩緩撤退,西城牆上郡軍士卒們皆歡呼起來。
相比較從旁衆人歡喜的模樣,唯獨趙虞深深注視着項宣軍與嚴脩軍漸漸遠去。
『待過幾日項宣再來時,恐怕就是三個方向的叛軍齊攻許昌了……』
在一片歡呼聲的浪潮中,趙虞撫摸着面前的牆垛,心下暗暗想道。
『……介時,恐怕就是一場無可避免的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