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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約半個時辰,李郡守領着趙虞、荀異回到了正堂,結束了正堂裏颍川郡郡丞宋撰與郡守長史陳朗二人與牛橫大眼瞪小眼的詭異景象。
“大人。”
在李郡守回到正堂時,宋撰、陳朗二人當即起身相迎。
李郡守擺擺手道:“都坐吧。”
聽到這話,趙虞也不客氣,指着西側首位的席位,對荀異說道:“督郵,請?”
『這位周首領也太心急了……』
荀異苦笑着搖了搖頭。
明白他意思的趙虞也就不客氣了,當即在西側首位坐了下來,正對着那郡丞宋撰。
而荀異,在微微搖了搖頭後,則坐在他的下首。
看到這一幕,李郡守愣了一下,不過倒也沒說什麽。
從旁,郡丞宋撰與長史陳朗見此亦是微微一愣,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李郡守。
沒想到他二人卻意外發現,李郡守對那周虎擅自在西側首位坐下一事毫無反應。
『怎麽回事?』
宋撰心下忍不住暗暗嘀咕。
且不論李郡守與荀異、與這周虎在偏廳裏談論了将近半個時辰之久,更有甚者,在三人出來之後,宋撰感覺李郡守對待這周虎的态度明顯和藹、寬容了許多。
『不知這周虎對郡守說了什麽,使郡守對他态度大變?』
宋撰皺着眉頭暗暗猜測,旋即開口試探道:“郡守大人,不知周上部都尉與您在偏廳談了些什麽?”
“沒什麽。”李郡守淡淡說道:“隻是談了些有關于叛軍的事罷了。”
他當然不好将他與趙虞的談話透露給宋撰,畢竟趙虞那一番話,除了表明忠誠,就是勸他放棄許昌、退守昆陽,這等同于放棄了許昌的軍民,李郡守又怎麽好意思提及呢?
除非已無選擇,否則他并不想用這招計策,雖然他也覺得這招計策确實不錯。
在搪塞了宋撰之後,李郡守開口喚入一名兵卒,吩咐道:“來人,去請都尉前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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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兵卒應聲而去。
看了眼那兵卒離去的背影,李郡守輕笑着對趙虞道:“周虎,你此番前來許昌,途中辛苦,我本應讓你先歇息一番,然眼下局勢危及,不得已要争分奪時,希望你莫要有什麽怨言。”
趙虞當即抱拳笑道:“郡守大人言重了。……郡守待我不薄,區區途中的疲勞,又豈能阻我願爲郡守分憂?”
“哈哈。”
李郡守捋着胡須輕笑,心下暗暗點頭:這周虎雖然是山賊出身,但确實懂得爲人處世。
“……”
從旁,宋撰與陳朗面面相觑,着實有些搞不懂狀況。
不多時,颍川都尉曹索便帶着士吏田欽等一幹人來到了堂内。
當一眼瞥見堂内坐着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時,無論是曹索還是他身後幾人,臉上神色都不覺有些不自然。
“都尉……”
田欽面色微變,低聲對曹索說了一句。
『他就是周虎麽?果然,來者不善呐……』
曹索擡手打斷,深深看了一眼‘搶’了他座位的那個周虎。
要知道,在沒有尊客的情況下,‘郡丞’作爲郡守的輔佐,一般坐在東側首位,而‘都尉’則坐在西側首位。
而現如今,那個從昆陽來的周虎,‘搶’了他的座位,這可不是什麽善意的表現。
不過曹索還算沉得住氣,不動聲色地走到堂中,朝着李郡守抱了抱拳:“大人。”
繼他之後,他身後的田欽幾人亦是紛紛抱拳行禮。
“唔。”
李郡守點了點頭,在看了一眼坐在西側首位的趙虞後,擡手指向東側的席位,對曹索說道:“先坐吧,坐下再說。”
這舉動,竟是默認了趙虞‘搶’了本應屬于曹索的座位?
饒是曹索也有幾分城府,此刻亦是面色微變。
而他身後的田欽等人,更是面朝趙虞露出了不悅之色。
見曹索一動一動,轉頭看着那趙虞,李郡守心中也有些爲難,暗暗責怪趙虞不曉事。
但就像他方才對趙虞的舉動視若不見那般,此時他亦不好叫趙虞起身給曹索讓座,畢竟趙虞才剛剛向他表示效忠,更何況,趙虞的才能明顯勝過曹索,李郡守還要仰仗此人爲他擊退叛軍呢。
想到這裏,李郡守咳嗽一聲,指着趙虞介紹道:“這位便是去年在昆陽大敗叛軍的周虎,周虎,這位便是郡裏的都尉曹索,你二人日後要多親近啊。”
聽到李郡守的介紹,趙虞遂站起身來,抱拳道:“原來是曹都尉。”
曹索深深看了幾眼趙虞,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抱拳回禮道:“周上部都尉。”
就在二人相互行禮之際,曹索身後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跳出來指責趙虞道:“周上部都尉何以搶坐都尉的位子?”
“哦?”趙虞看了看身後的座位,故作不知道:“這個位子原來是曹都尉專用麽?”
『果然惹出了事。』
坐在趙虞下首的荀異暗自搖頭。
他當然明白,這位周首領不是不懂規矩,而是‘明知故犯’——說得直白點,這位周首領此番前來許昌,非但要奪曹索的座位,還要奪後者的職位。
雖說荀異心中支持這位周首領,但他依舊感覺,這位周首領行事實在過于‘強勢’。
然而事到如今,他也隻能站在趙虞這邊了。
他先以介紹的方式提醒趙虞對方的身份:“這位是韓和、韓尉史。”
與田欽擔任的士吏之職不同,尉史偏向于文職,大抵就是輔佐都尉處理事務的官員,同時也負責傳達都尉的命令。
尋常在一名都尉手下,會有兩名士吏、兩名尉史。
在解釋了對方的身份後,荀異立刻又起身替趙虞圓場,解釋,免得趙虞的‘強勢’惹得李郡守不快:“周首領不知這些規矩,還望曹都尉莫怪。”
“……”
曹索與荀異本來就沒多少交情,聞言一言不發。
而那名叫做韓和的尉史,此時則冷笑着說道:“既知犯了錯,就該讓出座位。”
聽到這話,趙虞伸手攔下仍準備替他圓場的荀異,看着曹索似笑非笑地道:“曹都尉,一定要在下讓出座位麽?”
這一句反問,然而讓曹索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從本心出發,他當然巴不得這個周虎讓出座位,可問題是人家已經坐下了,再強行叫對方讓出座位,這也未免有點‘得理不饒人’的意思——對于一般人倒是沒什麽關系,可眼前這個周虎……那是一般人麽?
沒見連李郡守都默許了這件事麽?
想到這裏,曹索阻止了韓和,面無表情地說道:“夠了,韓和,莫要讓郡守大人難做。”
說着,他轉頭走向郡丞宋撰那一邊,此時坐在宋撰下首的長史陳朗,趕緊起身将座位讓給曹索。
這一幕,看得李郡守暗暗點頭:這曹索,還是懂的進退的。
在暗自稱贊曹索之餘,他轉頭看向趙虞。
『這周虎野心勃勃,怕并非是不懂規矩,而是在觊觎曹索的都尉之職……』
久在官場的李郡守,一眼就看出了趙虞‘搶座’背後的深意。
不過,除了暗自責怪趙虞剛來就給他惹事之外,李郡守倒也沒什麽惡感,其中關鍵,自然還得趙虞方才向這位李郡守表明了效忠的心迹。
隻要能确保這周虎對他的忠誠、對朝廷的忠誠,哪怕這周虎有取代曹索的野心,李郡守也不會幹涉。
畢竟,曹索這位都尉,近兩年面對叛軍,實在是表現地太糟糕了,就算被那周虎取代,在李郡守看來亦無不可。
“咳。”
待曹索一行人坐下之後,李郡守輕咳一聲,沉聲說道:“今日召集你等,仍是爲商議對抗叛軍之事。……在這裏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宣布,或許你等早已聽說。”
頓了頓,他沉聲透露道:“壞消息是,河南都尉李蒙從長社縣撤走後,叛将項宣便攻占了長社,長社縣尉許圭、縣尉吳毗,皆罹難殉國。……好消息,上部都尉周虎,于兩日前攻陷穎陽,據我許昌僅隔一個颍陰。”
話音落下,屋内一片平靜,顯然屋内衆人都早已聽說了這兩個消息。
見此,李郡守又開口道:“在今日會議開始之前,曹都尉,我希望你先如實講述我許昌的現狀,好讓初來的周虎有個了解……”
聽聞此言,曹索頓時感覺一陣強烈的危機感。
李郡守要他向周虎介紹他許昌當前的詳細狀況,這意味着那周虎要參與他許昌的‘對敵決策’,也意味着他将不可避免地逐步失權——至少在決策方面,他絕對要失去了。
但對此曹索毫無辦法,畢竟以他與田欽、韓和等人爲首的颍川郡軍,無論是去年還是今年,都沒有什麽喜人的成績,甚至于多次被項宣等人擊敗;反觀那周虎,去年卻在昆陽以少勝多,大敗叛軍。
在這種情況下,他曹索有什麽借口能阻止那周虎來替他許昌作出決策?
『最起碼要将兵權握在手中,絕不能被那周虎竊取,否則……』
在深深看了一眼趙虞後,曹索沉聲開始講述當前許昌的境況,比如他許昌還有多少兵卒、多少軍備等等。
期間,趙虞靜靜地傾聽着,将那些數字都記在心中。
畢竟,這支目前還歸曹索統帥的颍川郡軍,下一秒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