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在西城牆城門樓靠南的城牆上,陳陌僅率領百餘名縣軍,便與叛軍曲将鄒洧麾下數百上千人發生了激戰。
而首當其害的,便是叛将鄒洧調到隊伍前方的那些弩手。
弩手,上限與下限差距極大的兵種,若放在合适的地形,他們甚至可以無傷擊潰數倍的敵人,可是在這種狹隘的地形,弩手卻是非常的弱小。
這不,僅僅隻有一次射擊的機會,陳陌便率領縣軍步卒殺到了這群弩手跟前。
可憐這群叛軍弩手,除了手中的弩具就隻有一柄短刀,面對一群手持刀劍盾牌、全副武裝的縣軍,這群礙于城牆限制而無處可逃的弩手,隻有死路一條,被陳陌與其率領的縣軍亂劍砍死。
簡直勢如破竹。
『該死!』
看到這一幕,叛将鄒洧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錯誤,弩手在這種狹隘的地形中根本發揮不出作用。
在這裏,隻有靠步卒推進!
“步卒結陣上前!步卒結陣上前!”
在鄒洧的喊聲下,他隊伍中的叛軍士卒立刻又做了一番調整,弩手被盡數撤至後方,取而代之的,則是手持盾牌的長矛手、刀劍手。
至此,叛軍這才堪堪站穩腳跟,不至于被陳陌所率領的縣卒迅速推進。
不得不說,在一般寬闊地形下,區區百餘名縣軍,幾乎不可能抵擋住數百乃至上前名叛軍的進攻。
但唯獨在此刻,擋住數倍于己方的叛軍變成了可能。
因爲城牆上實在太過于狹隘,撐死也隻有二十幾名縣軍與數量相應的叛軍發生了激戰,其餘,無論是剩下的縣軍還是叛軍,都隻能在後方幹瞪眼,等己方的士卒戰死後再上前彌補空位。
這讓叛軍一方的人數優勢幾乎失去了作用,而相反地,陳陌的個人武藝,在這裏得到了凸顯,隻見他揮舞起手中長矛,身先士卒殺在第一線,在他面前的一排排叛軍根本無法抵擋,就像被推倒的骨牌似的,被陳陌層層推進。
陳陌那堪稱一夫當關的勇武,大大鼓舞了他身後的縣卒。
隻見在陳陌的率領下,這百餘名縣卒竟然開始反向推進,看得遠處的叛将鄒洧心驚膽顫,生怕那陳陌沖過來将他殺了。
『必須想辦法除掉這個黑巾賊的猛将!』
鄒洧心下暗暗想道。
可用什麽辦法呢?
用弩箭?
鄒洧放棄了這個愚蠢的念頭。
畢竟先前的失利,已經證明了弩手在這種狹隘的地形中究竟有多麽的羸弱——隻要對面的縣軍不退反進,那他安置在隊伍前方的弩手就相當于待宰的牛羊,毫無抵抗之力。
可不用弩箭,他又有什麽辦法殺掉那等猛将呢?
這一刻,鄒洧左右爲難。
相比較鄒洧的茫然與無措,陳陌與麾下的縣卒卻是信心百倍。
不得不說,在一開始的時候,陳陌對趙虞提出的巷戰也抱有幾分疑慮與擔憂,擔心這可能是錯誤的決定。
但此刻,在他僅憑百餘名縣軍就擋住數倍于己的叛軍時,他才深刻意識到‘地形’究竟有多麽的重要。
看看對面的叛軍,空有強大的弩手而不敢用,步卒可不足以突破他的封鎖,簡直對他毫無辦法。
要知道,他身後百餘名縣卒,迄今爲止還有一半人連與叛軍厮殺的機會都沒撈到。
可惜,此時不宜追敵過深。
“退回原處。”
在陳陌的指揮下,他麾下百餘名縣軍退回城門樓一帶,仿佛退潮般,露出了一地的叛軍屍體。
“該死!”
遠遠看到這一幕,叛将鄒洧暗罵一聲。
原因無他,隻因占盡了便宜了陳陌一隊撤退地非常及時,隻要再晚那麽一刻,黃康麾下的曲将紀武就将對他們完成包夾——前提是紀武所率的兵卒能搶先攻上南段城牆,截斷陳陌等人的歸路。
“鄒洧!”
“紀武?”
待相互打過招呼後,關朔麾下的曲将鄒洧,與大将黃康麾下的曲将紀武終于彙合了。
“情況如何?”紀武率先開口問道。
“不樂觀。”
暫時下令停止進攻,鄒洧搖搖頭說道:“昆陽人很狡猾,爲了避免被夾擊,他們索性放棄了南段城牆,龜縮在城門樓一帶……看到遠處那個家夥了麽?黑巾賊的陳陌,我方才試圖率軍突擊,卻被他擊退……”
說着,他忍不住又罵了一句:“這該死的破城牆,就這麽點地方,步卒在前弩手就沒辦法射擊,可若弩手在前,一旦無法擊退對面,就會被對面白白砍殺,我真的是……”
看了眼怒不可遏的鄒洧,又看了一眼城牆上滿地的義師士卒屍體,紀武想了想說道:“你且在此拖着他們,我率士卒先到城内,想辦法殺到城門内側……”
『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鄒洧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紀武,因爲他剛說讓紀武代他進攻城門樓,而由他率軍到城内進攻城門内側,沒想到被這紀武搶先說了出口。
再考慮到‘進攻城門’本就是關朔吩咐他的命令,鄒洧也就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在這裏與那陳陌死磕。
不得不說,紀武确實很‘聰明’,他一看城牆上的狹隘地形,以及那遍地的義師士卒屍體,就立刻意識到沿着城牆突擊城門樓是一件非常艱辛的任務,他才不願讓自己麾下的士卒代替鄒洧去犧牲呢。
“弟兄們,随我下城牆!”
在與鄒洧達成默契後,紀武立刻率領麾下士卒從城牆内側的階梯來到了城内。
順着階梯來到城内,那是一大片空地,再往遠則是一拍拍早已被騰空的民宅。
這一片區域,原本是昆陽給城門區域守卒預留的休息區,在沒有得到輪換命令以及作戰命令的情況下,西城牆南段的守卒就在這一塊區域歇息。
可如今,這片土地已到處都是大概成人肩膀高的土牆。
在土牆的一側,是一名名手持盾牌與長矛、刀劍的兄弟會民兵,而在那些土牆的背後,則是一名名舉着弩具的民兵弩手。
在這些人當中,黑虎義舍的大管事馬弘環抱雙臂而立,冷冷地看着從城牆上下來的叛軍士卒。
“放箭!”
随着他一聲令下,附近各道土牆後的弩手們亂箭齊發。
不可否認,相比較黑虎賊與縣軍,兄弟會民兵因缺少訓練而顯得更弱,但這并不包括弩手,畢竟弩這玩意上手極快,隻要一炷香工夫就能掌握要領,剩下的,那得就靠大量的箭矢去‘喂’弩手的手感。
而有全城百姓幫忙制作箭矢的昆陽,最不缺的就是弩矢,哪怕那些木質的弩矢又脆又欠缺精度。
也是,隻要人手一把弩,什麽精度,射就完事了,總能射死幾個叛軍。
“放箭!”
“嗖嗖嗖——”
又是一輪弩矢亂射。
别看民兵弩手準頭很差,可在覆蓋射擊下,還是有不少叛軍士卒被射中了面門、咽喉等要害,倒在地上抽搐。
“沖過去!沖過去!殺了那群弩手!”
紀武連忙下達命令。
但遺憾的是,叛軍士卒們根本無法靠近民兵隊的弩手,因爲後者有民兵隊的步卒保護。
别看民兵隊弱,可他們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那可都是從叛軍士卒的屍體上搶來了。
再加上從旁有弩手側影,紀武麾下的叛軍步卒根本沒辦法靠近,畢竟他們沖得近了,民兵隊的射擊也會因爲距離縮短而變得稍稍精準起來……
“弩手!弩手!”
眼瞅着有越來越多麾下士卒中箭而亡,可恨的是他們被堵在城牆邊,幾乎沒有可以躲避箭矢的掩體,紀武又急又怒,當即下令調來了一隊隊弩手。
不可否認,叛軍弩手的射擊準度,那可要比兄弟會民兵隊的弩手們強多了,可問題就在于,兄弟會民兵隊的弩手有土牆掩護,在旁的步卒也有盾牌,而叛軍弩手們,卻隻能站在一片毫無掩體的空地上,進行列隊齊射……
『好靶子!』
饒是一直闆着臉的馬弘,看到遠處正在列隊的叛軍士卒也樂了,鼓舞士氣道:“趁對面那群蠢貨還敢列隊,給我瞧準了射,多射死一個叛軍,多三點功勳……那可是三十個銅錢呐!”
一聽這話,民兵隊的士卒們心中頓時火熱。
殺一個叛軍士卒可以得到三點功勳,價值三十個銅錢,殺七個叛軍士卒,就相當于他們過去一個月的收入,若是白刃戰,一個人要殺死七名叛卒幾乎不太可能,但若是依靠手中的弩具……
“噗!”
“噗!”
在賞金的鼓舞下,民兵隊的弩手們更加專注,可憐對面那些叛軍弓弩手們,像靶子一樣被民兵隊的弩手們一個個射倒,看得民兵隊的步卒們心中一陣羨慕——他們很後悔自己沒有加入弩兵隊,以至于此刻隻能幹看着。
遺憾的是,叛軍不會一直傻乎乎被民兵隊的弩手們射殺,在紀武的命令下,他們将犧牲士卒的屍體摞起來,構築了一道掩體,與對面的民兵隊弩手展開對射,這成功使得叛軍方的傷亡率迅速下降。
然而,最根本的問題卻依舊沒能解決:怎麽攻過去?
而與此同時,在南城門内側的南街上,叛軍大将朱峁與曲将曹戊,亦開始在嘗試攻占這條城街。
然而他們的處境,卻被鄒洧、紀武好不了,甚至可以說是更差。
“呋。”
長長吐了口氣,曹戊沉聲喝道:“再攻一次!”
在他的指揮下,一名名叛軍士卒迅速組成方陣,手握兵器,舉着盾牌,一步步朝街道不遠處的土牆逼近。
而就在這時,隻聽嗖嗖嗖一陣亂響,叛軍士卒一個個倒地。
“該死!”
曹戊狠狠罵了一聲,轉頭看向不遠處街道兩側樓屋的二樓,隻見在那些窗口,一名名頭裹黑巾、黃巾的昆陽士卒,正端着弩具貓身在窗後。
是的,進攻這條南主街的叛軍将士們,非但要防着前方,還要防着左右兩側樓屋上的冷箭,簡直是被三面包夾。
“還沒奪下兩邊的樓屋麽?”
他怒聲質問道。
從旁,有士卒畏懼地搖搖頭:“還、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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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
曹戊暗罵一聲,死死盯着街道兩旁的樓屋,恨不得放一把火将這一帶樓屋通通燒光。
但遺憾的是,他不能那麽做,因爲渠帥關朔不允許。
原因無他,隻因爲他義師需要昆陽城内的樓屋、民宅來駐軍,使他們能安穩度過即将來臨的冬季。
而這,也正是趙虞決定發動巷戰的底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