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陳勖,他可是‘陳門五虎’之一、駐江夏将軍韓晫的老對手了,韓晫對其‘恨之入骨’,其原因就在于陳勖是陳郡、陳縣人,與韓晫的義父、當朝陳太師、陳仲出自同一個地方。
搞不好往前倒個幾輩、十幾輩,兩者還是同出一支。
而除了這點淵源,二人的‘對立’,也是韓晫深恨陳勖的原因。
要知道,韓晫雖然官拜‘駐江夏将軍’,但他所控制的區域,卻隻有江夏郡大江以北部分,而該郡大江以南的部分,正是由陳勖控制。
正因爲如此,雖然江夏郡隻有一個,但以江夏爲名的軍隊卻有兩支,一支是韓晫的晉國江夏軍,另一支則是陳勖麾下擁立荊楚‘新楚國’的新楚江夏軍——後者更多稱作‘江夏義師’。
九月中旬前後,當長沙渠帥關朔派人送來求援書信時,陳勖正在攻略汝南郡的新陽、宜祿二縣。
汝南郡的郡治在平輿縣,早前就已經被關朔、陳勖二人聯合攻占了,自那以後,關朔率領長沙軍揮師向北,攻打颍川郡,而陳勖則繼續率領麾下江夏軍攻打汝南郡境内尚未被攻陷的零散縣城。
待汝南郡全部攻占得手後,陳勖也會揮師北上,攻打陳郡,直至與荊楚、長沙、豫章、江東等幾個方面的新楚義師,彙合于大河以南的晉國南都——梁城。
至于之後,那自然是合力進攻河北,甚至是進攻晉國的都城,邯鄲。
每每想到陳郡,陳勖便忍不住感慨:“我離鄉十餘年,萬不曾想到日後會以這種方式返回故鄉,不知陳郡的鄉鄰會如何唾棄我……”
身旁的護衛多次相勸:“我等乃是爲大義而起事,渠帥的鄉人一定會諒解的。”
『諒解?』
陳勖苦笑着搖了搖頭。
他絲毫不覺得陳郡的人會諒解他,甚至是歡迎他,畢竟作爲當朝陳太師的故鄉,再貪婪的官吏也不敢在陳郡作威作福,因此陳郡百姓的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
富饒之地的鄉民,自然不會支持他們的起事。
但陳勖依舊覺得,他義師的奮起,是大勢所趨,因爲在投奔義師之前,陳勖也曾走南闖北增漲見識,期間他看到了世間太多太多的不公平。
比如說,窮苦人家娶妻,隻舍得花幾十個銅錢置辦酒菜,而那些晉國的貴族,則不惜一擲千金來鬥富、攀比。
尤其是那些王族、公族子弟,每月竟有上萬、數萬月俸,哪怕他們毫無貢獻。
王都的權貴绫羅綢緞,揮霍無度,窮地的百姓衣不蔽體,無下頓之糧。
這樣的王朝,豈可算是太平?
對此心中憤慨的陳勖,毅然投奔大江以南的新楚軍。
然而等他投奔了新楚軍才明白,‘義師’也并非正義,這裏同樣充斥着各種形形色色、爲利所驅的人,哪怕是各個義師的渠帥、渠使,甚至是荊楚的那位‘楚王’,陳勖亦不認爲他們是完全爲了大義而起事。
就在陳勖感慨之際,忽有士卒前來禀告:“渠帥,新陽縣願意投降了。”
“好!”
陳勖聞言面色振奮,當即帶着衛士們走向營門。
隻見在營寨外,有一位看似五旬左右的老者身穿縣令官服,手捧官印站着,身後站着幾個面有不忿之色的縣卒。
陳勖趕緊走上前,一把握住那位新陽縣縣令的雙手,歡喜說道:“嚴縣令肯順從我義師,獻城歸順,在下深感欣慰。”
那位老縣令面無表情地看着陳勖,用無助而帶着威脅的口吻低聲說道:“希望渠帥遵守諾言,莫要侵犯我城内百姓,否則,老朽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厲鬼糾纏于你!”
聽到這老者的話,陳勖不由樂了。
不過見那老者面色一沉,他還是立刻就嚴肅地保證道:“嚴縣令且放心,陳某必然會信守承諾。”
片刻後,在這位嚴縣令的帶領下,陳勖揮軍進駐了新陽縣。
說是揮軍,其實他帶到城内的兵卒,也就隻有寥寥千人而已。
這一名江夏義軍的士卒,接管了城池,将城牆上豎起的那些‘晉’字旗幟通通撤了下來,換上了他義師的‘楚’字旗幟,表示新陽縣已歸入‘新楚國’的治下。
随後,陳勖派人發出榜文,安撫躁動不安的民心。
在此期間,陳勖約束麾下,因此倒也沒有新楚軍的将士燒殺搶掠。
平心而論,無論是關朔麾下的長沙軍,亦或是陳勖麾下的江夏軍,在軍紀方面還是算是嚴格的,除非被攻占的城池此前奮力抵抗,讓義師的兵卒傷亡慘重而因此心生憤恨,否則像屠戮百姓這種事,在義師還是幾乎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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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新楚義師的目的是取代晉國治理天下,他們當然不會在自己打下來的城池胡來,相反,他們還會給予當地平民種種優待,誘使他們倒向義師、支持義師,以便義師能就地補充兵源。
像長沙渠帥關朔在進攻昆陽時喊出‘屠城兩日’的口号,隻能說他是真的因己方的傷亡而憤怒了。
至于新陽這邊,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陳勖隻是率軍圍了新陽幾日,新陽縣令嚴懷便舉城投降了,因此江夏義師的兵卒倒也沒什麽怨憤,再加上陳勖的約束,自然而然不會在新陽胡來。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跟着新楚義師的那幫綠林賊,要麽是跟着長沙軍去了颍川郡,要麽就是跟着豫章軍去了下邳,陳勖這邊沒剩下多少。
而事實上,陳勖也不歡迎這群家夥。
在看待綠林賊這方面,陳勖與關朔差不多,純粹就是不想絕了天下人‘自願投奔義師’的心思罷了,順便再利用利用綠林賊。
既然汝南郡已幾乎沒有有力的抵抗,陳勖自然要打發走那群人,免得給他添亂。
次日,江夏義師的渠使許錦,便帶着一幹兵卒從平輿趕到了新陽,視察他義師新攻占的新陽縣。
在視察完新陽後,許錦正色對陳勖說道:“新陽已破,通往陳郡的道理已經打開,不知渠帥幾時揮師陳郡?”
聽到這話,陳勖輕笑道:“太平道急着去陳郡布道麽?”
見許錦一皺眉,他笑着改口道:“玩笑玩笑。……不過話說回來,此時攻取陳郡,我認爲爲時尚早……”
“渠帥……”許錦皺皺眉,剛一開口,卻被陳勖伸手打斷:“關朔的長沙軍,要往南陽協助荊楚義師,程周的豫章軍,也要去增援江東的趙璋,單我一路揮師向北,毫無意義,反而會被晉國的軍隊有機可趁。依我之見,我等當先固守地盤,籠絡民心、征募軍卒,一邊恢複汝南郡的營生,一邊操練軍卒,待東、西兩路義師各自完成任務,我再揮軍向北也不遲……這才是穩妥之策,請渠使聽我一言。”
許錦深深看了幾眼陳勖,正色說道:“希望渠帥不會錯失良機。”
“當然不會。”陳勖微笑着回答道。
聽到這話,許錦拂袖離開了,看着此人離去的背影,陳勖身邊有護衛低聲說道:“這家夥什麽都不懂……”
“噓。”
陳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但臉上卻無怪罪護衛多嘴的意思。
因爲他也覺得,這個許錦确實是什麽都不懂。
但沒辦法,人家是荊楚那邊派來的使者,作爲他陳勖與荊楚兩者間溝通的橋梁,背後是太平道以及他們新楚國的君主——至少名義上是這樣。
因此陳勖或多或少要給予對方尊重,畢竟得罪了對方,對方在那位被奉爲楚天子的老頭子面前說幾句壞話,那就不值當了。
終歸他麾下江夏義師,眼下還用着‘新楚’的名号。
不止是他江夏義師,事實上如今大江以南的義師,基本上都冠名‘新楚’,擁立身在荊楚的那位楚王,但這份擁立究竟有多少誠信,陳勖亦不得而知——因爲哪怕是他自己,對身在荊楚的之地的那位楚天子也談不上什麽忠誠。
他甚至懷疑,那位所謂的楚天子,完全就是太平道弄出來的……
他對那群裝神弄鬼的家夥并不是很放心。
不止是他,像關朔、像程周,都對那個太平道抱持一定的戒心。
『唉,一盤散沙……荊楚想要控制各地義師,而我等雖假借其名義,卻又要防着被其吞并,在這種情況下要與晉國作戰,實在是……我義師,終歸還是少一位真正的首領,并非那些神神鬼鬼的太平道,而是一位真正的首領……不知程周是否見到了那趙璋?』
陳勖忽然想到了程周,想到了江東義師的首領趙璋。
最近,江東義師的首領趙璋風頭很大,因爲他擊敗了陳門五虎之一的韓晫,哪怕是陳勖,亦對那趙璋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畢竟他對上那韓晫,向來是勝少敗多,他很難想象有人能那樣壓制韓晫,簡直不可思議。
就在陳勖思忖之際,忽有士卒請來禀告:“渠帥,長沙軍的渠帥關朔,派來信使想要見你。”
“唔?”
陳勖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說道:“喚他來。”
“是!”
片刻後,關朔派出的信使便被帶到了陳勖面前,抱拳行禮,恭敬呈上關朔的書信。
陳勖打開書信瞅了兩眼,旋即臉上便露出了驚詫之色。
『關朔居然向我求援?他攻占颍川郡的戰事莫非不利麽?』
由于關朔恥于将他幾次敗退于昆陽的事寫在信上,陳勖也不知究竟。
不過,考慮到長沙軍與荊楚軍‘合擊王尚德’一事對他們義師至關重要,陳勖思忖再三後,還是決定派遣援兵。
考慮到汝南郡這邊也需駐軍,陳勖決定先派三萬軍隊看看情況。
次日,想要知道原因的陳勖,帶着幾名将領,親率三萬軍隊直奔颍川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