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實不那麽簡單!
當日下午,楊定将縣丞郭治與縣尉高純二人請到自己的廨房,向二人闡述了他對葉縣的發展規劃。
大緻的規劃有二點:其一,想辦法請回魏普所創建的另外一支共濟會;其二,鏟除黑虎賊。
聽到這話後,郭治、高純二人面面相觑。
雖說聽了楊定的講述,二人也看得出來這位新來的縣令試圖重振葉縣,但他二人着實沒有什麽把握。
鏟除黑虎賊一事就不用多說了,昆陽縣剿了兩年餘,期間還有恰逢此事的章靖将軍參與,甚至于,前一陣子南陽将軍王尚德還直接派了兩千名兵卒前赴昆陽剿賊,可即便如此,黑虎賊還是無法根除,可見想要鏟除這股山賊的難度。
而相比較鏟除黑虎賊這件事,請回魏普所創建的另外一支共濟會,則更是難上加難。
這不,郭治搖搖頭說道:“大人的想法雖好,但卑職認爲,那魏普恐怕不會回到葉縣,而呂匡,也不會容忍魏普那群人返回葉縣……”
聽到這話,楊定便想起了上午與呂匡的對話,對郭治解釋道:“縣丞有所不知,午前我請呂老賈前來縣衙時,便曾與他提過此事,他表示,倘若縣衙能夠鏟除黑虎賊,他願意考慮一下。”
“咦?”
郭治愣了愣,旋即微笑着搖頭說道:“倘若僅僅隻是這種程度的承諾,我勸大人還是莫要抱太大的期待。……大人可能有所不知,當年趙二公子過世後,呂匡與魏普二人爲了争搶對共濟會的控制,大打出手、反目成仇……”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當時縣衙也曾出面勸阻,奈何當時毛公亦過世了,沒有毛公坐鎮,那二人根本不聽縣衙。……今日呂老賈向大人做出許諾,我想多半是他出于對黑虎賊以及昆葉互利會的恐懼,等到他冷靜下來,他恐怕就會反悔了。”
從旁,高純亦感慨地搖頭道:“那呂匡,絕不可能請魏普那些人返回葉縣。”
聽到這話,楊定這才意識到呂匡與魏普二人的矛盾遠在他的想象之上,他想了想問道:“倘若毛老夫人出面,亦不能勸說呂老賈與魏老賈出面麽?”
郭治搖頭說道:“除非毛公再世,亦或是趙二公子複生……呂、魏二人,唯獨敬畏這兩位,但大人也知道,毛公也好、趙二公子也罷,皆已不再人世,是故……呂魏二人無所顧忌。”
聽到這話,楊定微微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此事……暫且擱置,待日後從長計議。還有讨伐黑虎賊一事,楊某想聽聽兩位的看法,我聽說,高縣尉當初曾與昆陽縣聯手讨伐黑虎賊,一度攻陷賊寨?”
“姑且……算是吧。”高純聽罷苦笑一聲。
要知道當日那次剿賊,可是令他備受争議,畢竟當初他帶去昆陽五百餘名官兵,可歸來時,卻僅僅隻有百餘人,那些不知剿賊經過如何兇險的官兵家眷,皆對他怨恨不已。
然而楊定卻不知其中究竟,順勢問道:“那,縣尉可曾見過那周虎?”
一聽這話,高純就知道楊定誤會了,遂搖搖頭解釋道:“當初卑職協助昆陽縣圍剿黑虎賊時,黑虎賊的首領并非是周虎,而是楊通……”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了當年章靖對他們所說的那番話,在皺了皺眉後猶豫說道:“說起那周虎,卑職忽然想起,當年章靖将軍曾說過的一句話,他認爲黑虎賊之中有一名‘謀者’,此人眼力、謀略皆不弱于他,隻是當時不知是誰。如今回想,章靖将軍當時所懷疑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周虎。”
“哦?”楊定聽得面色一凝:“眼力、謀略不弱于章靖将軍?”
高純略一點頭,旋即,他猶豫了一下,抱拳說道:“當時章靖将軍确實是這麽說的,但據卑職所見,那周虎恐怕還要勝過章将軍……”
“……”楊定驚疑地看向高純。
見此,高純便将當日那場剿賊戰役中最爲關鍵的‘祥村一戰’告訴了章靖。
在他看來,祥村一戰,可謂是當年他三縣官兵與黑虎賊厮殺地最激烈的一仗,應該也是章靖與那周虎暗中鬥智較勁最激烈的一仗,毫不誇張地說,這場戰鬥是整個讨賊事宜的關鍵以及轉折點。
在那一戰中,号稱陳門五虎的章靖出現了嚴重的判斷失誤,一方面堅持斷定昆陽縣縣尉馬蓋是黑虎賊的内應,強勢将其軟禁,害得官兵方失去一員大将坐鎮;另一方面,章靖又堅持認爲黑虎賊會按照他所想夜襲官兵主寨,因此并未派兵支援當時駐守在祥村的他,害得他高純率五百名葉縣官兵在幾乎沒有防禦的祥村與四面八方湧入的黑虎賊厮殺,這才出現了巨大傷亡。
好在當時有馬蓋的部下、昆陽縣的捕頭石原率領支援的官兵截住了想要返回山寨的楊通,以逸待勞将其擊破,就連楊通也死在這一仗,否則,當日他三縣官兵恐怕是再也擡不起頭來。
好在楊通死了,黑虎賊因此大亂,雖然有周虎頂替楊通成爲賊衆首領,亦不能力挽狂瀾,隻能帶着餘衆逃亡。
雖然說這結果在當時看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倘若章靖沒有出現判斷失誤呢?
若當晚有馬蓋在場,高純相信當晚他們定能一舉擊潰黑虎賊,斬草除根,又如何讓黑虎賊有機會卷土重來?
這件事,他始終耿耿于懷,雖然口口聲聲對章靖報以尊稱,但内心着實生不起什麽敬意。
待高純最後一個字落下後,屋内寂靜無聲,楊定驚疑地看看高純,旋即又陷入沉思。
半晌後,他點頭說道:“聽縣尉一席言,那黑虎賊果真是不簡單,但即便如此,楊某還是希望将其鏟除,絕不能坐視其侵害我葉縣的利益。……倘若縣尉不介意的話,楊某希望縣尉能夠征募鄉民,加以訓練,待明年開春,時機成熟,我将親自組織讨賊一事,剿清黑虎賊,還葉縣一個太平!”
楊定堅持剿賊的态度,頗合高純的胃口,後者當即抱拳正色道:“卑職遵命!”
片刻後,郭治、高純二人告辭離開。
此時,始終站在一旁的魏棟、魏馳父子終于開了口。
魏馳先開口道:“少主,我方才沒有聽錯吧?章靖?陳門五虎的章靖?他居然收拾不了一夥山賊,反而中了山賊的計?”
不等楊定開口,魏棟便捋着胡須輕笑道:“愚子!……章靖那五人,乃陳太師之義子,自幼跟随陳太師學文習武、南征北戰,皆是文武兼備、萬夫莫敵的猛将,尤其章靖還以兵法、謀略見長,豈是輕易就會中了山賊的詭計,出現差錯?倘若那章靖隻有這點能耐,他就不配稱作陳門五虎。”
“可是……”
魏馳指了指屋外,旋即,他恍然道:“莫不是高縣尉對章靖有什麽偏見?”
魏棟捋着胡須說道:“估計是了。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如他所言,章靖當晚并沒有派兵支援身在祥村的他,害得他所率的葉縣官兵損失慘重……”點點頭,他又補了一句:“高純因此怨恨章靖,倒也在情理。”
魏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旋即問楊定道:“少主,你怎麽看?”
楊定皺着眉頭沉思着,直到魏馳開口詢問,他這才沉聲說道:“老爺子說得沒錯,我看并非是章靖判斷失誤,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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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他解釋道:“雖然僅有高縣尉的片言片語,但我大緻也可以猜到當日章靖的想法。章靖當時肯定是抓到了馬蓋的什麽破綻,斷定那昆陽縣尉乃是黑虎賊的内應,因此設下計中計,故意分兵、誘黑虎賊襲他官兵主營……他做出這樣的舉措,可見他當時應該斷定馬蓋會向黑虎賊通風報信。但沒想到事情出現了差錯,要麽是章靖猜錯了馬蓋的身份,馬蓋其實并非黑虎賊的内應;要麽,就是周虎技高一籌,立刻就意識到章靖已将馬蓋識破,因此他其道而行,不襲官兵主寨而襲祥村。……我個人認爲,應該是後者。”
魏馳吃驚問道:“少主,你也認爲那馬蓋是黑虎賊的内應?”
楊定搖搖頭,解釋道:“此事,我并無把握。但就像老爺子所言,陳門五虎絕非浪得虛名。既然章靖認定那馬蓋是黑虎賊的内應,我又有什麽理由去懷疑一位大将的判斷?”
“可……可據高純所言,章靖最後不是認錯了麽?若是那馬蓋果真是黑虎賊的内應,難道章将軍不應該将其拿下拷問,逼問出真相麽?”魏馳愕然問道。
楊定搖搖頭說道:“陳門五虎,皆是剛正守諾之人,他們言出必踐,既然章靖沒有找到馬蓋暗通黑虎賊的證據,那他就必定會信守承諾,向馬蓋賠禮道歉,哪怕他當時心中仍然堅持認爲馬蓋是黑虎賊的内應……至于其他,我猜章靖當時大概是受到了三縣縣尉的排擠,心中不快,于是索性就不管馬蓋的事了,反正當時黑虎賊也已遁入深山了。”
魏棟看了一眼楊定,凝聲說道:“換而言之,那周虎有着不亞于章靖的眼界與謀略?”
“唔。”
楊定點點頭,說道:“倘若果真如此,那麽當日三縣圍剿黑虎賊的勝事,恐怕是那周虎故意所爲……”
“趁機除掉楊通,鵲巢鸠占?”魏棟面色凝重地問道。
楊定徐徐點了點頭,負背着雙手在屋内踱了幾步,口中沉聲說道:“那周虎,十有八九便是章靖口中的‘謀者’,而楊通,聽說隻是一介殘暴亡命之徒,既然周虎的才能不亞于章靖,他又豈會長久屈居于楊通之下?”
說到這裏,他搖搖頭苦笑道:“想不到,竟是一頭如此兇猛的攔路虎。”
也難怪他要苦笑。
今日上午,在聽罷呂匡講述黑虎賊的事後,他興緻勃勃想要借鏟除黑虎賊的功績來取得葉縣縣衙以及縣内百姓的支持與擁護,沒想到與高純一席話後,他這才知道那股黑虎賊究竟有多麽棘手。
尤其是那周虎,居然有着匹敵章靖的才智!
小小一個昆陽縣,小小一股黑虎賊,竟然深藏着這等人才?!
見楊定搖頭苦笑,魏馳不以爲然地說道:“如今有少主在,我不信那周虎還能耍什麽詭計。少主不妨向王尚德借些士卒,到時候我親自将那周虎綁于少主跟前。”
楊定微微一笑,對于魏馳的話不置褒貶。
誠然,他确實可以向王尚德借兵,畢竟他是王嬰王太師的門徒,而王尚德是王太師的族侄,他二人都是‘王氏一黨’中受重視的人,王尚德自然會賣他這個面子,哪怕借他五千兵卒都不在話下。
但問題是,倘若借來五千兵卒剿滅了黑虎賊,那還是他楊定的功勞麽?不管怎麽想,葉縣人都會感激王尚德,而不是感激他。
更何況,前一陣子已經發生過一次‘南陽軍越郡界剿賊’的事,引起了颍川郡守李旻的強烈不滿,若是他楊定在這個時候再明知故犯,那豈不是得罪了那位李郡守麽?
當然,隻要他好好向那位李郡守解釋,相信那位李郡守也會給他一個面子。
而與此同時,趙虞也已帶着靜女、牛橫以及若幹黑虎衆回到了昆陽縣。
待回到昆陽縣城内的白記客棧後,趙虞立刻寫了一封書信,派人送往魯陽縣,交給縣令劉緈,請後者想辦法去葉縣證實一下,看看葉縣是不是真的來了一位新的縣尉,且是否就是劉緈當日見過的楊定。
在信封的落款,趙虞寫下了‘周仲’二字,這是他繼‘周虎’之後的第二個假身份,專門用于與劉緈互通書信。
本來趙虞并不想将魯陽的劉緈、丁武等人扯進來,此前也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但鑒于‘臨漳趙氏二公子趙炳過繼魯陽房’這件事,趙虞就必須借助劉緈、丁武的力量,因此前幾日在魯陽相會時,他與劉緈相約,以周仲的名義與劉緈互通書信。
這樣即便書信不慎落到外人手中,也不至于立刻就暴露彼此的關系。
僅僅兩日,這份書信就送到了魯陽縣,送到了縣令劉緈手中。
看到書信上那‘周仲’落款,魯陽縣令劉緈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份書信的主人。
他拆開書信看了幾眼,臉上露出幾許驚詫。
『二公子在葉縣遇到了楊定?』
驚訝之餘,劉緈立刻派人請來丁武,将書信交給後者。
丁武看了後說道:“這好辦,我與高純有交情,我找個理由去一趟葉縣就是了,可是我不認得那楊定啊。”
劉緈想了想說道:“這樣,你先去見高純,見機詢問他葉縣是否有新任的縣令,倘若得到确切答複,你回來告知于我,我再去葉縣……魯陽、葉縣素有交情,既葉縣有新來的縣令上任,我去葉縣拜會,倒也不至于惹人懷疑,我見過楊定,即便時隔十餘年,認不出他,我也能伺機用話試探。”
“好!”丁武點點頭,立刻帶上幾名縣卒前往葉縣,拜訪高純。
當時高純正在征募鄉勇,忽然有縣卒來報,稱魯陽的縣尉丁武來拜訪他,高純很是驚喜,立刻返回縣衙,與丁武相見。
待見到丁武後,高純驚訝問道:“丁武,什麽風把你刮到我葉縣來了?你此行可有要事?”
丁武随便扯了個謊說道:“也沒什麽事,最近劉公覺得我太閑了,命我操練縣卒,我就來看看你,反正要操練,要不咱們兩個縣再一起弄一次,如何?”
聽到這話,高純頗感羨慕。
羨慕什麽?當然是羨慕丁武咯。
畢竟魯陽縣可沒有山賊爲禍——确切地說,他葉縣也沒有,可問題是,他葉縣的商隊在經過昆陽時卻頻繁遭到黑虎賊的搶掠,那些遭搶掠、遭剝削的商賈總是把責任推給他,對此他不勝其煩。
羨慕之餘,高純高興地說道:“正好我要征募一批鄉勇加以操練,你替我分擔一些吧?”
“征募鄉勇?”
丁武頓時就起了疑心,不解問道:“你征募鄉勇做什麽?”
高純不疑有他,歎息解釋道:“還不是因爲那黑虎賊?”
說着,他主動對丁武透露道:“你不知,咱葉縣新來了一位年輕的縣令,看上去頗有抱負,大概是想做出一些成績來,被呂匡一挑唆,就決定征讨昆陽的黑虎賊,命我征募鄉勇假意操練,待明年讨賊……我倒是支持,就怕死傷就過。”
『葉縣果然新來了一位縣令。』
暗道一句,丁武故作驚訝地問高純道:“什麽?葉縣有新赴任的縣令?不知這位縣令如何稱呼?”
“姓楊名定,字延亭,邯鄲人。”高純聳聳肩說道:“據毛老夫人所知,似乎是朝中太師王嬰的門徒,啧啧,了不得。”
姓楊名定,字延亭,邯鄲人,還是太師王嬰的門徒,這位新來的葉縣縣令,其身份皆與劉緈所說的相符,丁武微微一驚,故作驚歎道:“這等大事,你竟不知會我?不行,我得回去告訴劉公。”
“急什麽?”
高純拉住丁武笑道:“來都來了,今晚就在我家中住一宿,咱們好好喝點。”
丁武不好推辭,當晚就在高純的家中住下,陪着高純喝了半夜的酒。
次日清晨,丁武便啓程回到魯陽,将他打探到的消息告訴了劉緈。
在聽到那楊定的底細後,劉緈便以肯定此楊定便是彼楊定,去不去葉縣都無所謂了,但既然丁武已經向高純開了口,爲了避免惹人懷疑,劉緈還是特意去了一趟葉縣。
得知魯陽縣令劉緈來訪,葉縣新任的縣令楊定很是驚詫。
驚詫之餘,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以葉縣、魯陽這兩地的交情,他這位葉縣縣令新官上任,理當主動前往魯陽拜訪劉緈。
更何況,劉緈的年紀要比他大得多。
因此待見到劉緈後,楊定躬身行禮,帶着歉意對劉緈說道:“本該是楊某前往魯陽拜訪劉公才對,卻煩勞劉公登門拜訪,實在是無禮之至,請劉公念我年輕不曉事,千萬莫要見怪。”
不得不說,抛開别的因素不談,劉緈對于如此謙遜的楊定印象不壞,擺擺手笑着說道:“楊縣令言重了。……不知楊縣令可曾記得,大概十餘年前,當初劉某在邯鄲求官時,還曾遠遠見過縣令……”
“咦?”
楊定愣了愣,臉上露出幾許尴尬。
這也難怪,當年他名滿邯鄲,不知有多少人見過他,但他記得的卻是寥寥。
而眼前這位劉縣令,顯然不在他的記憶中。
好在劉緈并不在意,反正他也不是爲了巴結這楊定而來的。
一番交流後,劉緈起身告辭,楊定親自将他送出縣衙。
此時的劉緈,已證實這楊定就是他當年在邯鄲見過的楊定,前司徒楊泰的愛孫,待回到魯陽縣的縣衙後,劉緈立刻就将他所知的有關于楊定的出身,通通寫在信中,然後派心腹送至昆陽,交給白記客棧的‘周仲’周公子。
包括楊定正在爲讨伐黑虎賊一事而做準備,亦隐晦地寫在書信中。
十月二十八日,在一場小雪過後,趙虞便收到了劉緈的書信,此時他才肯定他當日見到的楊定,果然就是葉縣新上任的縣令,同時也大概了解到了那楊定的身份究竟有多麽顯貴。
前司徒楊泰的嫡孫一事姑且不論,單單當朝太師王嬰門徒這一身份,就已不亞于作爲陳太師義子的章靖。
這等人物,趙虞本心是不想招惹的,但很可惜,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看丁武從葉縣縣尉高純口中打探到的消息,顯然那楊定已經盯上他了——确切地說,是盯上他黑虎衆了。
『想拿我當墊腳石?這位來自邯鄲的貴公子,還是有夠自信呐。』
輕哼着,趙虞将劉緈的書信用燭火點燃,看着那紙張逐漸燒成灰燼。
當年遇到章靖,他可以帶着寨裏的兄弟逃跑,畢竟在他眼裏,黑虎寨不過是一件死物,放棄就放棄了,可現如今,他黑虎衆已借兄弟會的名義在昆陽縣置辦了許多工坊,已穩穩地紮根下來,又豈能因爲一個楊定就收手?
這是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基業!
『迫在眉睫……麽?』
目視着窗外的雪景,趙虞微微吐了口氣。
眼下的他,唯有寄希望明年叛軍的大規模反撲,寄希望于他黑虎衆能借此機會吸納難民,迅速壯大,隻有這樣,他才能有與楊定、與王尚德、與颍川郡守李旻博弈的資格。
他正思忖着,忽然有人幫他披上了外衣。
旋即,靜女那溫柔的聲音輕聲說道:“風冷,少主小心着涼。”
趙虞微笑着朝靜女點點頭,旋即,一雙素手穿過他肋下,緊接着,趙虞便感覺身背後好似貼上了什麽柔軟之物。
『話說回來,明年,靜女就十六歲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倚在自己身上的靜女。
自入冬之後,靜女就時不時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态,還會時不時地往他身上粘……
唔姆……
『這才是迫在眉睫……』
趙虞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