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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過程兇險,但最終成功迫使孔儉退讓,這讓黃紹與其餘幾名葉縣商賈精神振奮。
在回到魏氏共濟會的商行,向商行内的人解釋清楚事情的經過,黃紹與幾名葉縣商賈在他們落腳的屋内開了一次會議。
在會議中,或有一名商賈問黃紹道:“既然那孔儉明明已經退讓,爲何不趁機拒絕他那試圖讓我等讓利的不公要求呢?”
黃紹正色說道:“雖然我等皆并非初次與軍市打交道,但以互利會的名義,這卻是首次。……倘若能以五分利的退讓避免節外生枝,我覺得并無不可。畢竟當務之急,是盡快與軍市達成通商的默契,至于那五分利,來日方長,咱們日後找機會再讨回來就是了……”
聽到這話,諸商賈們也是點頭附和。
次日,憑借着那份短期的通商憑證,黃紹等人無驚無險地完成了與軍市的交易,期間倒也沒有受到什麽刁難。
不過的軍市内那些官吏,倒是用古怪的眼神看待他們,顯然他們也聽說了昨日黃紹等人的舉動,見黃紹等人居然敢兵行險招跟孔儉對着幹,倒也佩服黃紹等人的膽量。
待交割完貨物,黃紹等人又回到魏氏商行,等着與陳才等人彙合。
當晚大概黃昏前後,陳才等人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魏氏商行。
當時黃紹将陳才請到了自己落腳的屋内,向陳才講述了他與孔儉交涉的過程與結果。
陳才笑着說道:“這倒是省了我等動手。”
“動手?”黃紹不解地問道:“動什麽手?”
陳才亦不隐瞞,如實說道:“倘若黃公子無法解決此事,我會日夜盯梢那孔儉,設法将其誘騙擄走,斬下他一根小指作爲教訓,再出言警告,‘再有下回,斬你狗頭’……”
黃紹聽得心驚膽顫,直說眼前的這個黑虎賊未免也太嚣張了,要知道這可是在宛城,可不是在昆陽!
似乎是注意到了黃紹的驚色,陳才笑着說道:“玩笑玩笑。”
“呵、呵。”
黃紹陪着笑,但心中卻不相信那僅僅隻是一句玩笑。
畢竟黑虎賊,是他這輩子從未見過的膽大包天的山賊,誰敢保證這群無法無天的山賊就真的不敢在宛城行兇?
想到這裏,他暗自慶幸自己總算是解決了問題,避免了這些黑虎賊親自動手。
而此時,呂匡也已得知黃紹從孔儉手中得到了通商憑證,甚至還完成了與軍市的交易,大驚失色的他,立刻前去求見孔儉。
倘若說之前孔儉還在考慮呂匡與黃紹誰能帶給他更多的利益,那麽這會兒,他已經完全站在呂匡這邊了,他對呂匡出主意道:“不是我不想刁難他,想必你也聽說了,那黃家二子雇了些亡命之徒,在城内散播對我不利的流言,倘若這些流言傳到王将軍耳中,王将軍勢必會責問我,到時候我恐地位不保。……但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就此了結,你且忍一忍,待王将軍回來後,我會安排你面見王将軍,到時候你親自哀求,揭露黃紹勾結昆陽黑虎賊的事實,看那黃紹怎麽辦。”
“好吧。”
見孔儉這回是真心幫自己出主意,而且給出的主意還不壞,呂匡遂點了點頭。
一晃眼,一個半月過去了,在九月初八這一日,王尚德終于從前線回到了宛城。
待回到宛城後,王尚德先是召見了副将李贽,旋即便派人命孔儉帶着近兩個月的軍市賬簿到他自己府邸見他。
孔儉不敢怠慢,立刻吩咐随從帶上賬簿,與他一同前往拜見王尚德。
對待孔儉,王尚德素來是不假辭色,今日亦是如此,隻見他一言不發地翻閱着賬簿,孔儉隻敢低着頭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冷不丁,王尚德突然開口問道:“孔儉,今日我見到李贽,他稱七月中旬前後,宛城城内忽然有不利于軍市的流言傳出,怎麽回事?”
孔儉微微一驚,心中轉過諸般念頭,小心翼翼地說道:“是……是葉縣黃家的二子黃紹雇亡命之徒所爲……”
“是麽。”王尚德瞥了一眼孔儉,淡淡問道:“那黃紹,爲何敢這麽做?”
乍一看,這似乎是趁機誣陷黃紹的機會?
然而孔儉卻不這樣認爲,王尚德瞥他的那道冰冷視線,已經表明了這位王将軍心中的不快。
想到這裏,堆着谄笑吞吞吐吐說道:“是……是因爲……”
“是因爲你威脅他,要收他兩成利,對麽?”王尚德不耐煩孔儉的吞吞吐吐,率先揭破了此事。
孔儉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卑職……卑職也是爲軍市着想……”
“放你娘的狗屁!”
王尚德罵了一句,冷冷說道:“你以爲本将軍是貪圖蠅頭小利的那種人麽?别說那區區兩成利不足以彌補我軍市在聲譽的損害,就算是加上你的狗命,也遠遠不夠!”
“将軍饒命、将軍饒命。”
孔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說道:“卑職也沒想到那黃家二子竟然如此……”
說着,他眼珠一轉,趁機誣陷黃紹道:“這種伎倆,肯定是昆陽的黑虎賊教他的,将軍可能不知,那黃紹與昆陽的黑虎賊有所勾結。”
“什麽?”王尚德大概是真的不清楚相關的事,聽到這話臉上怒色微微一滞。
見此,孔儉連忙将他所了解的情況的說了一遍,旋即不動聲色地陷害黃紹道:“将軍,那黃家兄弟卑鄙無恥,勾結黑虎賊,出賣商友,又與黑虎賊暗中操縱的兄弟會一同創立了一個什麽昆葉互利會,至此與呂匡、與魯葉共濟會分道揚镳……卑職看不慣,這才有意幫呂匡一把,沒想到那黃紹竟然敢出此下策,爲保我軍市的聲譽,卑職最後隻能讓那奸賊得逞……”
“看不慣?我看你是收了呂匡的好處吧?”
王尚德冷笑着說了句,旋即皺着眉頭問道:“那黑虎賊什麽來曆?昆陽縣就這麽袖手旁觀?”
“呃……”
孔儉故作猶豫,讪讪說道:“具體……卑職也不清楚,不過呂匡眼下就在城内,不如招他問個清楚?”
“……”
王尚德略一思忖,微微點了一下頭。
見此,孔儉心中大喜,立刻吩咐随從前往城内傳召呂匡。
而此時,呂匡就在城内苦苦等候,在收到孔儉派人送來的消息後,他萬分驚喜,當即換了一身幹淨的衣物,前來拜見王尚德。
“呂匡拜見王将軍。”
在見到王尚德時,呂匡恭恭敬敬地施以大禮。
然而王尚德卻對此視而不見,連反應的興趣也欠奉,隻見他瞥了一眼呂匡,旋即一邊翻閱着軍市的賬簿,一邊态度冷漠地随口問道:“我聽孔儉說,以黃家兄弟爲首的商賈退出了共濟會,自建了一個昆葉兄弟會,還與昆陽的黑虎賊有所勾結,此事當真?”
從旁,孔儉暗中給呂匡使着眼色。
呂匡頓時會意,當即說道:“千真萬确!……雖然以黃馥、黃紹兄弟爲首的那些人口口聲聲表示與兄弟會合作,但在昆陽誰不知道兄弟會的幕後正是那群以黑虎爲名的山賊?這些黑虎賊占山爲王,把持官道,肆意搶掠我共濟會的商隊,我共濟會名下的商隊每次打他山下經過,都被迫要支付一大筆錢……”
聽着呂匡數落着黑虎賊的罪行,王尚德皺眉問道:“昆陽縣對此無動于衷?”
“倒也不是。”
呂匡想了想說道:“昆陽縣曾前後三次圍剿黑虎賊,最後那次我葉縣的高縣尉也有參與,雖然一度擊潰了這夥山賊,但終究沒能根除……”
王尚德又問道:“那與黃氏兄弟合作的那個兄弟會呢?不是說它就在昆陽縣城麽?昆陽縣衙對此亦無動于衷?”
呂匡偷眼看着王尚德,讪讪說道:“呃……大概是因爲兄弟會在昆陽口碑不壞,故而縣衙投鼠忌器……”
說着,他便将兄弟會在昆陽的境況向王尚德解釋了一番。
沒想到王尚德聽罷卻産生了幾許興趣,饒有興緻地問道:“哦?還有這等山賊?”
“将軍……”
呂匡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麽。
見此,孔儉不動聲色地說道:“将軍,卑職認爲這股惡賊萬萬不能姑息啊。……對于我軍市而言,共濟會不可或缺,如今共濟會受那黑虎賊擺布,日漸衰敗,長此以往我軍市恐怕也會受到損失……”
說到這裏,他忽然發現王尚德冷冷瞥了他一眼,驚得當即就将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
“不可或缺?”
瞥了一眼孔儉,又瞥了一眼呂匡,王尚德慢條斯理地說道:“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沒有了共濟會,不是還有那個昆葉互利會麽?……剿賊是昆陽縣的事,既然那兄弟會并未被昆陽縣定爲賊子,那麽昆葉互利會就是合法的,軍市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說到這裏,他瞥了一眼呂匡,譏诮道:“魯葉共濟會落到今日局面,皆因你等自己所緻!……滾吧!”
聽到這話,孔儉微微皺了下眉頭,再不敢爲呂匡說話。
“将軍。”
呂匡萬萬沒有想到王尚德竟袖手旁觀,當即急得叩地乞求道:“将軍,如今唯有您能夠幫助我共濟會,若您袖手旁觀,不肯援助,則我共濟會必定人心渙散,最後隻能眼睜睜被一群叛徒、惡寇所擊垮,從此不複存在,将軍……”
“……”
王尚德正在翻頁的動作忽然一頓。
『不複存在……麽?』
撚了撚賬簿的頁角,王尚德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呂匡。
一瞥之下,他仿佛在呂匡的身後看到了一個小個的身影,微笑着朝着他拱手施禮。
在略一思忖後,他忽然沉聲喝道:“來人!”
呂匡吓了一跳,誤以爲王尚德準備命人将他拖住,再次哀求道:“将軍、将軍……”
然而王尚德卻不理睬他,吩咐進屋的士卒道:“傳李贽來見我。”
“是!”
軍卒應聲而退。
什麽情況?
原以爲自己會被拖住去的呂匡有些發懵,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頻頻用眼色詢問孔儉。
孔儉偷偷看了一眼王尚德,見王尚德自顧自觀閱賬簿,他若有所思,朝着呂匡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後者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不多時,王尚德的副将李贽來到屋内,瞧見呂匡跪在地上,既有些好笑,也有些納悶。
“将軍。”
他朝着王尚德抱了抱拳。
“唔。”
王尚德點點頭,旋即擡頭目視着李贽吩咐道:“你派一名偏将,率兩千軍卒立刻前往昆陽,将當地一股名爲黑虎的山賊剿滅!……順便再給我調查清楚,看看昆陽城内的兄弟會,是否與黑虎賊有關,倘若是,一并剿滅!”
聽到這話,孔儉與呂匡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尤其是呂匡,此時更是激動。
“圍剿昆陽的一股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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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将李贽臉上露出幾許不解之色,猶豫說道:“将軍,先不說圍剿山賊,那昆陽似乎是颍川郡的……”
剛說到這,他就注意到王尚德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咽下後續的話,抱拳應命:“是!末将這就去下令!”
看着副将李贽大步走出屋外,呂匡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他簡直不敢相信。
他居然……
居然說動了眼前這位王尚德将軍?
難道這位王将軍此前對他呂匡的不假辭色都是假的?
其實這位王将軍一直很看重他?
驚喜之怒,呂匡感激涕零地說道:“多謝将軍、多謝将軍!将軍的恩情,呂匡畢生難忘,此生唯将軍馬首……”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就見王尚德瞥了他一眼,用冰冷的一個字打斷了他的話:“滾!”
“……”
呂匡張了張嘴,硬生生将後續的話咽回肚中。
不過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希望再惹怒這位王将軍,當即堆着笑容告辭離開。
從旁,孔儉看看呂匡離去的背影,又看看繼續靜下心來觀閱賬簿的王尚德,臉上露出幾許了然的神色。
數日後,一名叫做紀榮的偏将,率領兩千南陽軍卒火速跨郡前往昆陽。
得知這個消息後,就連趙虞也是難以置信。
他居然……判斷錯誤?
憑借他對王尚德的了解,魯葉共濟會在那位王将軍眼中應該不過隻是一件工具,隻要代替的工具也足夠趁手,那位王将軍根本不會在意是否換上一把。
可現如今,王尚德卻派出了軍隊,這完全出乎趙虞的預料。
『那位王将軍器量不大,估計是散播流言的做法使他不快了……』
趙虞暗自腹诽道。
腹诽之餘,他當前隻能做最壞的打算。
當日,他回到黑虎主寨,一方面準備抵抗那兩千南陽軍卒的圍剿,一方面命郭達立刻将事先挑選的幾十名弟兄分别派往南陽郡諸縣,準備随時以叛軍的名義于各縣散播流言,分散王尚德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