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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葉縣縣尉高純、昆陽縣尉馬蓋、汝南縣尉黃贲,三位縣尉聚三縣官兵于黑虎寨山下的大道,安營紮寨。
在安營紮寨的同時,這三位縣尉于帳内商議剿賊之計。
期間,章靖與心腹侍衛李負就在旁聽着。
汝南縣尉黃贲不認得章靖,遂開口問道:“這位是?”
葉縣縣尉高純笑着介紹道:“此乃陳太師門下五虎将,章靖、章将軍。”
陳門五虎的威名,在晉國非常響亮,汝南尉黃贲聽後大驚失色:“陳門五虎?”
見此,高純笑着對馬蓋道:“馬蓋,我就說吧,這家夥肯定大吃一驚。”
馬蓋勉強笑了笑。
幾日前,當高純帶着章靖來到他昆陽縣與他見面時,他亦大爲震驚,就仿佛此刻的黃贲。
但他知道,他們二人是有所區别的。
黃贲是驚喜,驚喜自己居然能見到赫赫有名的陳門五虎,見到章靖這位雖與他們年紀相仿卻能手握數萬兵權的當朝将軍,但他馬蓋……他更多的則是被吓的。
陳門五虎,當朝太師陳仲的五名義子,個個都是勇謀兼備的猛将,這些位将軍平日裏大多負責抵禦外寇、鎮壓叛亂,呂匡居然能請動這位當朝将軍來圍剿區區一股應山賊,馬蓋簡直不敢相信。
震驚之餘,馬蓋的心中充滿了惶恐不安。
有章靖這等人物參與,此次圍剿黑虎寨楊通一夥那肯定是手到擒來,那麽問題就來了,倘若黑虎寨被滅,楊通一夥走投無路,是否會遷怒于他,将他那份認罪書公布于衆?
『或許我應該主動認罪?尋求寬恕?』
看了幾眼章靖,馬蓋暗暗想道。
此時,高純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說道:“怎麽了?”
“沒、沒事。”
馬蓋搖了搖頭,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我依舊不敢相信,區區讨賊之事竟能請動章将軍。”
高純恍然地地點點頭。
鑒于章靖地位最高,原本黃贲、高純二人一緻懇請章靖擔任主将,但章靖卻擺擺手推辭了。
他笑着解釋道:“我乃軍中之将,諸位乃縣衙之兵,我本就無權指揮諸位,諸位雖是好意,但章某卻恐僭越。……章某此番前來,乃是因爲毛老夫人與一名呂姓商賈的委托,看看能否提供一些幫助……”
他才不願親自指揮呢,隻不過是區區一群山賊,用得着他章靖親自指揮?他在旁拾漏補缺就得了,趕緊鏟除這群應山賊,到時候他派往梁城的侍衛差不多也該送回确切的消息了。
雖然章靖其實是嫌麻煩,覺得丢份,但黃贲、高純二人卻會錯了意,笑着恭維道:“章将軍實在太過謙了。”
随後二人多次勸說相讓,但章靖始終推卸,最終,主将之位落到了馬蓋身上,畢竟在他們看來,馬蓋多次征讨過這夥應山賊,對此經驗豐富,況且曾經又有擊破黑虎寨的戰績。
當然了,此‘主将’非彼主将,充其量就是在衆人意見出現分歧時做個裁定而已。
但即便如此,依舊讓馬蓋惶恐不安。
試想,既然是主将,那就不免要表達一些對剿滅黑虎寨有利的觀點,但問題是馬蓋心中并不想過分刺激黑虎寨。
的确,他是想過與楊通同歸于盡,但那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倘若事情尚有轉機,他又豈願意去死呢?更别說還極有可能暴露他暗通黑虎寨的事實。
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硬着頭皮開始講述他的見解:“黑虎寨楊通一夥,我與他們打過數次交道,不怕章将軍取笑,這夥賊子甚爲棘手,他們善于利用山中的地利,設下陷阱、障礙,雖如今我方兵多勢衆,但倘若強攻,怕是手下的小夥子們要損失慘重。……我覺得還是以重襲戰爲好。”
聽到這一番話,黃贲、高純皆是連連點頭,就連旁聽的章靖也不提出異議。
見此,馬蓋心中稍稍有了幾分底氣,笑着說道:“既然諸位都無異議的話,待營寨建成之後,咱們就派兵襲山……”
話音剛落,就見章靖笑着打斷道:“爲何要等到營寨建成之後?爲何不能今夜偷襲呢?”
“今夜偷襲?”馬蓋愣了愣。
看着馬蓋臉上的愣神,章靖有些好笑地說道:“對呀,如馬縣尉方才所言,這夥賊寇善于借助山勢設下陷阱、障礙,既然如此,那首戰就更要迅速,不可給他們部署陷阱、障礙的機會,哪按部就班地等營寨建成之後再襲擊呢?……以三位縣尉手下兵力,留一半官兵建營寨即可,叫另一半官兵養精蓄銳,待今晚對黑虎寨發動偷襲,倘若此計不成,咱們退下來,一邊等營寨建成,一邊等恢複士氣,這不是更好麽?”
說着,他笑着馬蓋道:“馬縣尉以往都是等建成營寨後再征讨山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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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馬蓋點點頭。
“那就更好了。”章靖笑着說道:“如此一來,那些山賊更沒有防備,說不定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高純、黃贲一聽,當即支持章靖的建議。
馬蓋雖然表面上接受,但心中卻有些忐忑。
正如章靖所言,他也覺得黑虎寨不太會防備他們在抵達的當夜立刻就發動偷襲,可恰恰這就是問題所在啊——若他将楊通一夥逼上絕路,楊通一夥又豈會放過他呢?
『都怪那個該死的呂匡!』
馬蓋在心中暗罵呂匡多事。
若非呂匡請來了章靖,請來了汝南、葉縣兩縣的官兵,他又豈會如此被動?
若沒有這些人,他與黑虎寨依舊能保持默契,燒掉對方半山腰的那座山寨,然後耗到入冬就行了,不至于落到必須與黑虎寨生死相搏的局面。
他并不知道,事實上請來汝南、葉縣兩地官兵的呂匡,其實也就隻是一顆棋子而已。
商議罷戰術,高純、黃贲、馬蓋三人立刻開始行動,吩咐一半官兵去附近砍伐林木,而另一半官兵則留在營地中養精蓄銳。
看着那些在營内歇息的官兵,馬蓋心中頗爲糾結。
遠遠看着馬蓋,李負笑着對章靖說道:“這位馬縣尉還真是一個耿直的人,每次都要等到己方準備就緒再進山圍剿,他難道不知,他準備愈久,山上的賊子亦準備愈久麽?”
“習慣使然吧。”章靖笑着說道:“這世上也有人連營寨都不建,連攻三日然後取勝的。”
“哈哈。”李負聞言大笑:“這般埋汰羅将軍,羅将軍會不高興的。”
“那莽夫,有酒吃哪會不高興?”章靖笑着說道,雖然口口聲聲叫着莽夫,但語氣中卻帶着幾分感情。
而與此同時,趙虞就站在山頂的主寨外,眺望山下的官兵。
不得不說,章靖太過于小看黑虎寨了,以爲區區一夥山賊,根本無需他認真對待。
他也沒有料到,趙虞卻從山下官兵的行爲中看出了幾分不對勁——哦,章靖根本不知趙虞。
『不太對勁啊……』
看着山下的官兵,趙虞暗暗嘀咕。
據他所見,山下的官兵被分成了兩撥,一撥人前往附近的林子砍伐木頭建造營寨,而另外一撥人,隻是負責搭建了兵帳,随後就進入兵帳,也不知在做什麽。
看到這一幕,趙虞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一撥官兵在養精蓄銳。
但問題是,這撥官兵養精蓄銳做什麽?
此時養精蓄銳,那肯定就是晚上夜襲他們黑虎寨啊,這毋庸置疑,可問題是,馬蓋憑什麽敢這麽做?
不可否認,此番确實是三縣官兵聯手讨伐他黑虎寨,但考慮到馬蓋此前有擊破他黑虎寨的戰果,況且這裏就是昆陽境内,無論怎麽想,汝南縣尉黃贲與葉縣縣尉高純都不至于反客爲主,他二人肯定是以馬蓋爲主。
換而言之,倘若山下的官兵果真是爲了偷襲他黑虎寨而在養精蓄銳,那麽肯定就是馬蓋首肯的,而這就回到了方才的問題:馬蓋憑什麽敢這麽做?
要知道,他黑虎寨可是有着馬蓋的把柄的,而前幾日由眼線送來的消息,馬蓋也未曾将他的妻兒送離昆陽,怎麽看都不像是要與他黑虎寨同歸于盡的樣子。
『難道山下的官兵中,有比馬蓋地位更高的人麽?』
想來想去,趙虞覺得就隻有這個可能性。
“姑且防着點吧。”
他喃喃說道。
他此番利用呂匡引來三縣官兵,就是爲了謀誅楊通,倘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就太可笑了。
他當即派人請來郭達,向郭達說出了他的判斷:“山下的官兵,今夜可能到夜襲我黑虎寨。”
郭達第一反應也是不信,他也不信馬蓋敢背叛他們,在他看來,馬蓋充其量就是對他們的吩咐陽奉陰違罷了。
但當趙虞指出山下官兵的異常時,郭達也不敢怠慢。
畢竟這次的官兵實在是太多了,遠遠超乎了他們的預料——他們原本以爲就隻有昆陽縣的官兵,豈料到汝南、葉縣兩地的官兵也來湊熱鬧。
本來若隻有馬蓋的話,他們與馬蓋互有默契地演演戲也就過了,但眼下的局面,卻不容郭達掉以輕心。
“好,我立刻禀告老大,讓弟兄們今晚埋伏在山中,倘若山下的官兵果真敢來,那就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當晚子時前後,馬蓋、黃贲、高純三人各率二百名精銳偷襲黑虎寨,卻遭到黑虎寨衆的埋伏,狼狽敗退。
當時章靖就站在營地的帳外眺望夜襲的戰況,見此情形臉上露出幾許驚訝與意外。
旋即,他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這夥山賊,确實不同尋常。”
他皺着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