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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當初,是陳陌将趙虞、靜女二人帶上這座賊寨的,按理來說趙虞應該與陳陌更爲親近?
但事實上并沒有,因爲陳陌将趙虞二人帶上賊寨的當日,就将他倆帶到了夥房這邊,丢給了負責給衆山賊們燒水煮飯的朱旺。
當時他是那樣說的:“朱旺,這兩個小子就交給你了。”
前前後後就隻有一句話,然後那陳陌就離開了。
也正因爲如此,随後趙虞無論跟徐奮幾人相處,還是跟癞頭朱旺相處,都不曾将那陳陌視爲什麽依仗,因爲他感覺,那人并不是那樣容易親近。
五六日之後,當時趙虞與靜女已逐漸融入了徐奮的小團體,且與朱旺也建立了相當不錯的關系,在徐奮的小團體中隐隐有點‘二哥’的意思。
在他的牽線搭橋下,嘴巴很壞的鄧柏、鄧松兄弟終于不再嘲笑朱旺,改口稱呼後者爲‘癞頭叔’,雖然這在頗在意自己頭癬的朱旺看來仍不是那麽滿意,但至少也能聽得過去。
也因此,朱旺對這個小子的約束也是越來越寬,隻要趙虞、徐奮幾人将每日的活幹完,他也不去管其他事,即便看到這幾個小子在煮肉時偷偷藏下半隻雞、幾塊肉,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這幾個小子不會忘記孝敬他的那份。
然而就在這一日的晚上,陳陌的突然闖入,驚到了朱旺與這幫小子……
當時,趙虞、徐奮、鄧柏、鄧松兄弟二人已經将飯菜酒肉送到了寨裏那群山賊用飯的地方,他們回到夥房後,與靜女、甯娘分了偷偷藏匿的肉,然後一群小子就坐在夥房裏吃着。
而此時在夥房的一角,朱旺也喝着酒、吃着肉,仿佛就沒看到那群小子在吃肉似的。
就在屋内這堪稱和諧的氛圍下,屋門忽然被推開,旋即,二寨主陳陌邁步走了進來。
不得不說,當時無論是朱旺還是徐奮、鄧柏、鄧松、甯娘等人,都被吓住了。
尤其是後者那一群小子,因爲按照寨裏不成文的規矩,徐奮等人吃點糧食沒有人去管,但想要吃肉的話,明面上必須得到衆山賊的允許,畢竟那些家禽、牲口,都是那些山賊從山下搶掠回來的。
徐奮等人偷偷吃不被發現那就沒事,如果被發現,那肯定是要被教訓的,甚至還會挨打。
正因爲這個原因,當陳陌走進來時,幾個小子都傻眼了,因爲他們圍坐在一起的當中,就擺着滿滿一盤肉,尤其是甯娘,剛剛才開心地将一塊肉夾到自己碗裏,還沒吃呢,就瞧見陳陌闖入夥房,當時就吓得面色發白,下意識地躲到了靜女背後。
『完了完了完了……』
當注意到陳陌的目光瞥見那盆肉時,徐奮、鄧柏、鄧松三人心中大叫不妙,可是此刻想要掩飾也已經來不及了,甚至于,在陳陌的目光下,他們仿佛感覺身體變得僵直,久久不能動彈。
就在屋内的氣氛變得極其沉悶而詭異時,終于反應過來的朱旺幫這群小子解了圍,隻見他滿臉堆笑趕緊跑到陳陌面前,讨好道:“二寨主?你怎麽來這邊了?……不知二寨主有何吩咐?”
聽到這話,陳陌的目光這才轉頭看向朱旺,随口問道:“朱旺,還有酒肉麽?給我弄一些。”
按理來說,寨裏有規矩每日隻煮兩頓飯,但陳陌這位二寨主發話了,朱旺哪敢違背?
他當即就點頭哈腰地讨好道:“有,有,回頭我給二寨主送到屋子裏去?”
“嗯,那就麻煩你了。”
陳陌點點頭,在又看了一眼趙虞、徐奮那一群小子後,轉身離開了。
“不麻煩,不麻煩。”
朱旺讨好似的送走了陳陌,回到屋内時,他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朝着幾個小子罵道:“一群死小子,吃肉連門都不栓?!我跟你們講,倘若寨裏追究起來,别指望我會替你們求情!”
趙虞、徐奮等人面面相觑,心中也有些忐忑。
次日,趙虞等人懷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度過,而朱旺,他難得地沒有在白天喝酒,整日沒瞧見蹤影,後來趙虞才知道,原來這家夥找賊寨裏關系還不錯的山賊探口風去了,看看二寨主陳陌有沒有把昨晚上的事捅出來。
但過了兩日後,一切風平浪靜,朱旺感慨之餘對趙虞、徐奮等人警告道:“幸虧是二寨主,倘若是被其他人撞見,肯定有你們苦頭吃!……下次偷吃肉,記得給我把門栓上!”
從那之後,趙虞、徐奮幾人在夥房吃肉,都不會忘記把門栓好,除非門外是朱旺,否則開門之前,他們會事先消滅一切證據。
于是乎,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在夥房裏幾人暗自慶幸之餘,也不忘記感激陳陌那位二寨主。
畢竟他們也知道,當時陳陌肯定是看到了那盆肉的。
之後好幾日,趙虞都沒有再見過那位二寨主,直到徐奮開始教授他與靜女武藝的第四日,大概是十二月初三、初四前後,他才又一次見到了陳陌。
當時徐奮正在夥房外教授趙虞與靜女如何借助腰部的力量發力,等到三人回過神來時,就看到陳陌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
“二寨主。”
他們立刻打招呼。
“唔。”
陳陌點點頭,随後不顧幾人走向了夥房裏,片刻後就傳來了他與朱旺說話的聲音:“朱旺,還有白沏的肉麽,切一些我帶走。”
“還有、還有。”朱旺連連回應。
旋即,在朱旺忙着切肉的同時,陳陌走出夥房,環抱雙臂倚在門旁,就那麽靜靜看着徐奮在屋外教授趙虞與靜女發力。
見此,趙虞試探着問道:“聽聞二寨主武藝過人,能否指點一下我等?”
“哼。”
聽到趙虞的話,陳陌臉上帶着淡淡的笑輕哼一聲,毫無反應,等到朱旺切完肉,他提着一包肉就離開了。
自那以後,那陳陌時不時就會來夥房這邊,管朱旺要些酒肉,倘若恰巧碰到徐奮在屋外教導趙虞與靜女二人武藝,他便站在旁邊看,直到朱旺準備他所要的那些。
甚至于有一日,即便朱旺準備好了他要的那些,那陳陌依舊坐在屋外的木墩下,一邊喝着葫蘆裏剛灌的燙酒,一邊看着屋外徐奮教導趙虞、靜女習武,看了足足半個多時辰,他菜提着一包肉離開。
幾次之後,徐奮私底下對趙虞問道:“虎子,你倆跟二寨主是什麽關系?”
趙虞搖搖頭說道:“隻是他把我兄弟二人帶上山而已。”
聽了這話,徐奮很是納悶:“我怎麽感覺他是來看你兄弟倆的呢?以往你兄弟倆沒在的時候,他沒有這麽頻繁來咱們夥房。”
趙虞想了想,也覺得有點奇怪,畢竟這段時間那陳陌來到他夥房這邊,基本上就是管朱旺要酒肉,但問題是,那位可是寨裏的二寨主的,手底下有至少二三十個追随他的山賊,到夥房取酒取肉這種事,随便派個手底下的人不就完了,哪用次次親自前來?
『難道真的是來看我跟靜女的?』
趙虞想了想,對徐奮猜測道:“或許是因爲,二寨主是宛南人吧。”
“哦,對。”
徐奮恍然大悟:“你倆是宛南人,二寨主也是宛南人,怪不得……”說着,他就給趙虞出主意:“虎子,你主意多,你看你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那位二寨主指點指點咱們。”
然而對此,趙虞卻毫無把握:“那一日我不就提了麽?”
“也是……”
徐奮立刻就回想起了當日那陳陌的無動于衷,頗有些失望與遺憾。
失望之餘,他與趙虞合計道:“要不再試試吧,倘若那位二寨主肯教,那肯定比我教你倆強得多啊,說不定你倆回頭還能教教我。”
趙虞想了想,決定再嘗試一下。
之後又過了兩日,大概十二月二十五、二十六日的時候,陳陌再次來到了夥房,向朱旺索要了一包肉,還有一葫蘆的酒。
等到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趙虞追了上去,提出了請求:“二寨主,你能教授我兄弟倆武藝麽?”
陳陌聞言轉頭身來,既不答應、也不拒絕,他隻是問趙虞道:“爲何要習武?你也跟那徐奮一樣,這一生就當一個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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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寨主……知道徐奮?”趙虞有些驚訝。
陳陌看了一眼趙虞,淡淡說道:“徐奮的父親名叫徐信,他原是育陽的縣卒,他比我還要早逃難至魯陽。……我聽說,那徐信當初也曾與攻入宛南的叛軍作戰,但等到我見到他時,他就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山賊了……殺人者,人恒殺之,徐信亦不能幸免。幾年前,徐信在魯山一帶爲禍,帶人去搶掠魯陽鄉裏,惹惱了魯陽縣尉丁武,最終被丁武所殺,餘衆遂投奔應山,投奔楊通……”
『丁武?』
趙虞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要知道他對他魯陽的縣尉丁武那可不陌生。
沒想到,徐奮的父親徐信,當初竟然是爲禍魯陽的魯山賊之一。
陳陌沒有在意趙虞臉上的震撼,沉聲說道:“我跟你說過,一日是賊,終生是賊,一旦打下了賊寇的烙印,不止是你,你的兒女也無法再翻身。……我觀你如今跟徐奮關系不錯,你去問問他,除了當山賊,他還有别的出路麽?不會有,他一輩子都注定是山賊了……”
說着,他擡起手,用手指一戳趙虞的胸膛,沉聲說道:“而你兄弟,還有悔過的機會,待等開春後,就帶着你弟下山去吧。謀一份差事,攢一點錢,娶一門婚事,踏踏實實、安分守己,縱然日子過得再清苦,也比當一個山賊強。……小子,别光惦記着賊吃肉,你沒看到賊橫死的時候。”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趙虞,轉身而去。
看着那陳陌離去的背影,趙虞的長長吐了口氣。
『踏踏實實、安分守己麽?那可無法替我趙氏一門二百餘口人報仇雪恨啊……等等!這個陳陌到過魯陽?』
他終于反應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