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虞可不迂腐,隻要是有效的辦法,無論是挑唆魯陽一齊抵制汝陽侯府,還是故意設計陷害那王直,他都會做,但就算是他也沒想到,就在他準備即将對王直下手時,那王直卻居然因爲與魯陽縣人發生沖突而被抓到了縣衙的牢房。
這可真是始料未及。
看着趙虞臉上惋惜的模樣,張季無所謂地說道:“當街鬥毆,就算加上擾民,最多也就是關那王直幾日,大不了等過幾日那王直放出來後,咱們再按照原計劃教訓一下他。”
聽到這話,靜女捂着嘴想忍住笑容,而馬成更是調侃道:“你也太惡了,張季,就不能讓人家喘口氣麽。”
“哼,那厮就是欠教訓。”張季輕哼一聲,轉頭看向趙虞。
面對張季的詢問,趙虞搖搖頭說道:“可以,但沒必要。正如我先前所言,這張季隻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充其量不過是汝陽侯府的馬前卒,雖然親手教訓他能讓咱們稍稍解氣,但也沒必要在他身上花太多的精力。”
的确,此次趙虞謀劃着教訓王直,其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魯陽人的反應,看看魯陽是否站在他鄉侯府這邊,畢竟魯陽人與魯葉共濟會兩者的支持,才是當前他魯陽鄉侯府抵禦汝陽侯府的最大保障;否則若兩者缺一,他有些計劃就無法得以實施。
雖然這次他沒能親自動手,是魯陽當地人自發所爲,但效果還是出來了,在曹安從去年年末起不遺餘力的傳播下,魯陽人對汝水諸縣、尤其是對汝陽侯府的印象,已經降至了低谷。
在已得知結果的情況下,趙虞自然沒必要再在那王直身上花太多的精力,相比之下,他更加在意王尚德的态度。
他對衆人說道:“經此一事,那王直也好,汝陽侯府也罷,他們就算再傻,也會猜到這件事背後是我鄉侯府在推波助瀾,故意妨礙他們與宛城軍市的通商,在這情況下,他們勢必會去拜會王尚德将軍,借王尚德将軍對我等施壓……我等姑且靜觀幾日,看看王将軍有何反應。”
衆人恍然地點點頭,旋即張季便問道:“那這幾日……”
“盯着那王直,我帶靜女到街上逛逛。……對了,張季,回頭你跟丁縣尉打聲招呼,跟他說,那王直關個三日就差不多了,我還拿這王直試探宛城的反應。”
“是。”
在靜女歡喜而羞澀的神色下,張季與馬成抱拳應道。
而與此同時,王直已被魯陽縣尉丁武抓到了縣裏的地牢。
隻見他陰沉着臉,在陰暗潮濕的地牢内來回走動,被關在同一個監牢的幾名随從與衛士們,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與這位王管事說話,生怕觸了黴頭。
正如張季所言,當街鬥毆、擾民,談不上什麽重罪,縱使一般人也就是關上幾日,都不值得劉緈劉縣令開衙審理,王直估算着最多三四日,他就能得以釋放。
換而言之,被關到監牢本身不算什麽大事,真正讓王直感到在意的,是魯陽的态度、劉緈的态度、丁武的态度。
半日後,有呆在驿館的随從與衛士得知王直被關到縣裏的監牢,連忙前來慰問。
期間有人對王直說道:“王管事,要不要将此事通知世子?”
王直搖搖頭說道:“這種小事,不值得煩勞世子……再者,觀那丁武的态度,恐怕這魯陽的縣令劉緈亦對我汝陽侯府心生了成見,縱使世子出面,那劉緈也未必會網開一面。”
“那王管事你……”
“無妨,當街滋事不過小罪,縱使有人故意針對我,充其量也就關我幾日,還能将我殺了不成?你等先在驿館等着,等我出去後再做計較。……對了,這幾日你等在城内打聽打聽,到底是誰挑唆魯陽人抵禦我汝陽侯府,都機靈點,莫要自報自己來自汝陽。”
“是。”
就這樣,王直一行在這陰暗潮濕的地牢裏吃了三日的牢飯。
牢飯這玩意,對于向王直這等人來說,怕就是連豬狗都不吃的東西,但爲了果腹,王直隻能捏着鼻子強迫自己每頓吃了少許。
不多不少過了三日,待等二月初九的巳時,魯陽縣尉丁武帶着幾名縣卒來到了地牢。
這個動靜驚醒了躺在牢内幹草上假寐的王直。
“打開。”
随着丁武的吩咐,獄卒将牢房的門打開,旋即,那丁武邁步走了進來,朝着王直幾人努努嘴,說道:“走吧。……下次若再敢在我魯陽惹事,就不止關三日那麽簡單了。”
王直面色陰沉地站起身來,在走出牢門前,他轉頭對丁武說道:“今日之事,日後必有回報!”
聽到這話,那丁武雙目猛睜,右手一把抓住王直的衣襟,用蠻力直接将後者拎起轉了一百八十度,砰地一聲将王直甩到了一側的木欄上。
還沒等王直反應過來,就見那丁武走上前幾步,右手重重拍在王直腦袋旁的一根木欄上,旋即他将臉湊近王直,瞪着眼睛一臉兇相地質問道:“你在威脅我?啊?膽子不小啊,你再說句試試。”
在旁,同牢内的幾名汝陽侯府的随從與衛士瞧見,想要上前阻止,但又不敢。
也是,畢竟丁武那可是有公職在身的,别有此時有幾名手持長矛的縣卒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就算是沒有這些人,他們也不敢真的對這位縣尉不敬啊。
王直也被丁武鎮住了,他也沒想到,他不過是臨走前的放句狠話,然而丁武卻這般對他。
看着丁武那雙兇狠的眼睛,王直心中發怵了,下意識地轉移了視線。
“慫包!”
丁武不屑地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旋即右手反擊輕輕拍了幾下王直的前胸,警告道:“小心點說話。”
說着,他讓開了路。
畏懼地看了一眼丁武,這次王直不敢再放什麽狠話,趕緊帶着人離開了地牢。
丁武一行人跟着他們離開地牢,一直跟到了街上,目視着王直一行人走遠。
此時,馬成從對過的小巷裏冒了個身影。
注意到了對面的馬成,丁武朝左右看了兩眼,旋即走到馬成身邊,說道:“按照二公子的意思,丁某已将那王直放了。”
“多謝丁縣尉。”馬成拱手感謝。
丁武随意地揮了揮手,笑着說道:“謝就不必謝了,請轉告二公子,看在鄉侯以往對我魯陽的貢獻,劉公、徐縣丞還有丁某,這才默許二公子借魯陽之勢抵制汝陽侯府,劉公與二公子交好,有些話不方便說,那就索性由我來當這個惡人……請二公子切莫将魯陽當做對付汝陽侯府的犧牲。”
馬成抱拳說道:“丁縣尉放心,二公子隻是借一借魯陽之勢,并不會真正将魯陽牽扯到與汝陽侯府的争鬥中去,與汝陽侯府的争鬥,二公子另有安排。”
丁武挑了挑眉頭,笑道:“魯葉共濟,對吧?……好了,我有事先走了。”
馬成再次抱拳感謝。
而與此同時,王直徑直回到了驿館。
回到驿館,他立刻招來了這幾日在城内打聽的随從與衛士,詢問道:“這幾日可曾打聽到釋放謠言損害我汝陽侯府名聲的人?”
“打聽到了。”有一名衛士點點頭說道:“據說,是魯陽鄉侯府上的幹的。”
“我就知道!”
王直一聽恨恨地一拍桌案,咬牙切齒地罵道:“這趙璟父子可有膽量,敢公然與咱侯府作對……”
罵了幾句,他沉思道:“這筆賬先記着。咱們先到宛城拜會王将軍,待他日返回汝……返回時,将此事禀告世子,到時候再收拾趙氏父子。”
說着,他又吩咐道:“事不宜遲,喚驿館内的差卒過來,咱們用過飯立刻動身前往宛城。”
此時的王直,也不敢再在這魯陽逗留了,可他沒有注意到,當他提到驿館内的縣卒時,從旁的衛士與随從們,神色均有些古怪。
片刻之後,驿館内的老差卒來到了王直面前,很不客氣就問道:“想吃點什麽?”
“煮點酒,炖些肉。”王直随口吩咐道。
沒想到那老差卒毫不猶豫地說道:“酒沒了、肉也沒了,隻剩些餅,要不要?”
“你……”
王直憤然地擡頭看向對方,卻見對方一臉冷漠,那神色,讓他不禁就想到了前幾日楊記客棧的那些人。
“看什麽看?”那老差卒冷漠地說道:“若非這驿館是官家的,無權趕人,我早就把你們這群人趕出去了。……就隻剩餅了,愛要不要。”
“……要!”
王直咬着牙說道。
“哼!……等着。”那老差卒冷哼着走到向驿館内,片刻後端着一個用竹絲編制的盆過來,裏面裝着熱騰騰的餅。
隻見他重重将盆往桌上一擺,毫不客氣地說道:“趕緊吃,吃完趕緊滾。”
按捺着心中的怨恨,王直抄起一塊餅放入嘴裏咀嚼,眼中閃過幾許陰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