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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人滿爲患的院子,但在趙虞說完那番話後,這院内卻異常地安靜。
倘若趙虞前半段的解釋僅僅隻是稍稍讓他們信服,那麽趙虞後半段的話,說服力度實在是太大了。
弄一份與這一模一樣的通市憑證?
既然眼前這小子能如此笃定地說出這番話,顯然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當然,即便沒有趙虞這一番話,衆人也不會想當然地認爲從王尚德手中弄到那份憑證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盡管事實上,趙虞前前後後隻花了不到一炷香時間。
“貴府……”
還是那名叫做魏普的中年男子,他舔舔嘴唇試探趙虞道:“貴府爲了得到這份憑證,想必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
趙虞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聞言微微一笑:“但這是值得的!”
“哦……對對。”
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趙虞,那魏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旁看到這一幕,毛公微微搖了搖頭。
他心說,這小子也太奸詐了,實在很難想象隻是一個十歲的孩童。
不過一想到其父年幼時的膽略,毛公倒也釋然了:虎父無犬子啊!
“諸位……怎麽說?”
捏着憑證的二角故意将憑證一遍又一遍地懸示于衆人面前,趙虞笑眯眯地問道。
話音落下不久,前排便另有一人開了口:“誠如毛公所言,二公子還真是年輕有爲,在下不知貴府如何從王将軍手中得到這份憑證,但對于二公子欲拉攏我等一同前往軍市,在下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二公子的目的,就是爲了那一成的抽成!”
說着,他環視了一眼周遭,搖搖頭帶着幾分調侃的意味又說道:“此刻在場的,大多是我葉縣有頭有臉的,雖未必及得上貴府,但也不可小觑。而我等每向王将軍的軍市售出一件貨物,貴府便能得到一成的抽成,呵呵呵,二公子可真是機智。”
在他說話間,在場衆人亦不乏用異樣的目光看向趙虞,但趙虞卻毫不在意,微笑着說道:“不錯,正所謂無利不起早,我拉諸位一同行商,就是爲了賺取諸位那一成的抽成,其實這并不是很難理解的事,對麽?難不成諸位還真以爲天上真會白白掉錢下來?”
“呃……”
聽趙虞這麽一說,那人也覺得自己的話過于幼稚,皺着眉頭閉上了嘴。
但旋即,便又另一人又開口道:“二公子,你提出的一成抽成,在下倒不是在意,在下隻是不明白,跟随二公子前往王将軍的軍市,不過也是以市價販出我手中的貨物,而我在葉縣也是市價,還無需押送的人力與物力,甚至于,也無需向二公子繳納那一成的抽成,請問二公子,既然如此,二公子憑什麽能說動在下?”
“憑軍市的潛力。”
趙虞聞言笑着回道:“方才這位魏普大叔問起時我便已解釋過,王将軍的軍市,至少三五倍于葉縣的所有市集總和,甚至于,倘若專門針對某些特别的商物,比如酒水,那麽王将軍的軍市或接近葉縣的十倍!……這意味着什麽?說白了,這意味地賣得快,東西好出手,依舊拿酒水打比方,倘若足下手中有一千壇酒,放在葉縣的話,可能需要一兩個月才能賣完,但倘若運至王将軍的軍市,貨到即可售出,将那些酒變成實實在在的錢,然後足下便可以用這筆錢,繼續釀制下一批酒水……明白了麽,雖然單一壇酒的利潤薄了,但勝在售出的速度快,這既是薄利多銷。而那十幾二十萬人的軍市,也能保證制定貨物也短時間内不會趨于飽和,以至于出現供給超過所需的現象……”
他這一番話,讓院内衆人聽得神色各異,有的滿臉困惑,而有的若有所思,甚至于微微點頭。
“二公子,在下有個疑問。”
“請講。”
“二公子勸我等薄利多銷,但算上二公子的抽成,即便以市價将酒水等物賣至王将軍的軍市,事實上我等的所得也低于以往。……在下并非反感二公子的收成,在下隻是想問,倘若是做酒水生意的,似這般多釀多賣有何意義?更别說近些年天下郡縣普遍糧食收成不高,縣衙管制了釀酒,禁止我等酒商拿過多的糧食去釀酒……在這情況下,即便我等快速将酒換成了錢,也沒什麽太大的意義,還不如慢慢賣。”
在此人說完後,院子裏有好幾人點頭附和:“是啊是啊。”
見此,趙虞搖了搖手指,面色自若地解釋道:“非也非也。……近幾年天下糧食收成不高,縣衙管制釀酒,這屬天災,并非常論。在這裏我隻解釋快産快銷的意義。諸位想必都是做行商、做生意的人,既然如此也應該懂得行商最大的忌諱!行商最大的忌諱是積壓貨物,無論是什麽生意,積壓貨物需要很大的成本,說白了,你得有個大倉庫去存放,還得派人去看守,甚至于,倘若遇到天災,比如倉庫塌了,黴爛了,那豈非血本無歸?我想,除了那些官府明令禁止、想要囤貨居奇的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希望貨物在自己手中積壓太久,原因就在于存放成本與存放風險。而快産快銷的模式,便可以将這兩者減到最低,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諸位并沒有虧損。”
“唔……”
在場衆人皺着眉頭聽着,其中大部分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趙虞繼續說道:“其二,便是産業鏈的穩定,依舊拿酒舉例,雖然我對這行并不是很了解,但我大緻知道這個過程:第一步,派人從平民手中低價購入糧食;第二步,釀造;第三步,存放或者販賣。諸位且看,僅僅隻是在下如此粗略的解釋,就需要三批人去做這件事,而人多,就意味着人工的成本高了……或許有人會說,既然如此,那我少招點人、少釀點酒去賣不就完了?呵,會有這個疑問的人,肯定沒有仔細考慮過。現在你不需要過多會釀酒的人,将他們趕走,可一旦趕走了,你日後想把這些會釀酒的人找回來,這可就難了。……在這一點上,快産快銷可以保證産業鏈的穩定,說簡單點,諸位手底下的人無需擔憂自己會丢了差事,也不至于待你想釀造下一批酒時,一時間找不到人。”
說着,他頓了頓又說道“除此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舉個最淺顯的例子,我覺得諸位的眼界還是低了些,還是拿酒水舉例,葉縣的糧食不夠,諸位完全可以從那些盛産糧食的郡縣購入低價的糧食呀,當然,我不是教唆諸位那麽做,畢竟近幾年天下收成不好,釀酒确實應該收斂些,我隻是講述這個道理,即諸位不必被束縛于葉縣,完全可以從其他郡縣低價購入材料,與天下其他郡縣的商賈去競争,而在這件事上,諸位有一個天大的優勢,那就是諸位購入的材料,再經匠人制成成品後,不怕沒有銷路,隻要是王将軍麾下軍卒願意購入的東西,諸位根本無需擔憂銷路,時間一長,諸位的競敵絕對不會是對手。……怎麽?不明白?”
在場諸人面面相觑,或有人開口道:“我等愚鈍,請二公子說得詳細些。”
趙虞想了想,轉頭朝魏普說道:“這樣,就拿這位魏姓大叔與我舉例吧,我姑且就是魯陽的酒商。……我從魯陽跑到葉縣,那麽勢必會跟這位魏大叔發生一些矛盾,本來他與當地的平民有協議,假設他用一百錢的價格購入糧食,如今我來了,我爲了競争,爲了得到釀酒的糧食,提價至一百一十錢,魏大叔要不要提價?”
“那肯定是要提價的。”魏普捋着胡須點頭道。
“好!”趙虞點點頭說道:“我這邊高價購入糧食,然後迅速釀制成酒,迅速賣至軍市換成錢,繼續跟魏大叔競争,我提價至一百二十錢,魏大叔跟不跟?”
“呃……”魏普露出幾許猶豫之色,他仿佛想到了什麽,捋着胡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見此,趙虞笑着說道:“看來魏大叔已經明白了,我有穩定的賣酒渠道,釀制的酒水迅速可以變成錢,而魏大叔做不到這一點,他賣得比我慢,這意味着在我倆競争的過程中,他賣出的酒水會少于他釀制的酒水,這會導緻他手中流動的錢越來越少,堆積的酒水越來越多,但你我都知道,酒水并不能從那些平民手中換到來年的糧食,也就是說,時間一長,魏大叔就不是我的對手了,那些平民會将手中的糧食賣給我,而我将取代魏大叔原本在葉縣酒水業的地位,并且,他絕對奪不回來……當然,這屬于惡意競争,我并不是教諸位用這招将其他郡縣的商賈擠壓破産,我隻是告訴諸位,背靠王将軍的軍市,對于我等商賈是多麽的可貴,如我方才所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抓住這個機遇的人,他日或能與天下其他各地的商賈競争,成爲富甲一方的巨賈,而錯失這場機遇的人,他将後悔終生。……難道諸位希望在日後遲暮之齡時,再來後悔今日沒能抓住這次機遇麽?還是說,加入‘魯葉共濟會’,我等一起把握這次機遇!”
他這一番話,聽得在場衆人心潮澎湃。
但心潮澎湃之餘,這些人心中也是一愣。
魯葉共濟會?
那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