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之上,有一葉扁舟。
在永恒的歲月裏,女童蜷曲在扁舟中酣睡,氣息如羽毛般輕微,在血海中飄散
一絲亂流搗亂了她的氣息
她揉着眼起來,趴上扁舟往外看去
無盡血海當中, 一道微弱而堅韌的微塵,猶如金色的劍光刺破海面,沖進了這永恒的聖域。
“來了——”
孫悟空聽到了一道欣喜的叫聲。
但他來不及細究,在沖破血海的那一瞬間,數不清的場景向他蜂湧而至。
大地、天空,三界、混沌,以及過去與未來的、數之無盡的生命與亡魂——
無數的時空景象在刹那間, 交合進了他的視野。
他仿佛看清了混沌世界的一切,過去與未來、時間與空間。
萬物都以最真實的狀态呈現在他的視線裏,而後被一片血海吞噬。
他忍不住噴出一口血。
一隻手拉住了他。
“你的道基太淺,快上舟。”
孫悟空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回過神來,孫悟空以及被拉上扁舟,看見了扁舟上的女童。
女童非常嬌小,輕盈宛若孩童,卻有一張他熟悉的臉龐。
“後土。”
孫悟空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哪裏?”
他站起來,立于搖曳的孤舟之上。
孫悟空四處遠望,入眼皆是無邊血海,天地一片寂靜,看不清邊界。
“這裏是高懸塵世之外的聖域。”
後土回答:“這裏以前是鴻蒙的天宮,聖人們居住的地方。”
“聖人?”
孫悟空看向她:“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後土回答:“我是黃天聖人的童子,你來此是爲了見聖人吧?跟我走,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孫悟空心裏奇怪,他打開火眼金睛,卻無法看透眼前女童究竟是什麽存在。
“除了聖人的大道,沒有神通能對我有效。”
女童似乎看透了孫悟空的想法,說道:“你有很多疑問, 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
她撐起一根長竹,駕馭扁舟往東邊劃去。
“這裏原本如琉璃般幹淨,女娲死後,鮮血染紅了聖域。”
扁舟行駛在血海中,女童的裙擺随風搖擺,她背對孫悟空介紹起來:“你在來這裏的路上,應該也被女娲的血阻擋過。”
原來血海是女娲的鮮血所化。
孫悟空心裏想着。
他四處環顧,血海浩瀚,一片靜谧,見不到波瀾,更不見盡頭。
扁舟在海面行駛了不知多久,逐漸可以看見一些在海面翻騰起躍的虛影。
孫悟空凝神看去,一隻潔白無瑕的天馬恰好從血海飛出,似乎想脫離血海,卻哀鳴一聲,在附近落下,掀起一朵浪花。
“那是什麽?”
孫悟空問道。
“那是鴻蒙神靈的殘魂。”
女童回答:“鴻蒙時代,所有神靈都在聖人的戰争中隕落。他們的生命、意志從歲月長河消失,但大道凝聚的殘魂猶存,在這血海中徘徊,妄圖跳脫出來,成就聖人之位。”
虛影越來越多,女童随手用船槳把一隻擊落了下去。
“他們是追逐大道的失敗者。”
女童說道:“失敗者沒有資格觐見聖人。”
孫悟空看着那些神靈的殘魂。
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的歲月,鴻蒙的世界早已泯滅,但那些神靈的殘魂,卻依然有燦爛的光芒在閃耀。
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麗光芒,超凡脫俗。
每一道光,都象征了某位神靈的真靈。
“我的道,能閃耀這麽久嗎?”
孫悟空忍不住想。
那些是何其美麗的光芒,猶如琉璃,猶如明燈——
若是衆神沒有死去,這該是多麽輝煌的世界。
“聖域、聖域。”
他好像能聽到那些殘魂的執念。
聖域,這是它們的夢想之地,俯瞰衆生,任由時光流轉,永遠高高在上,超脫萬界。
數不勝數的殘魂在血海中翻騰,想要超脫血海。
在永恒的時間裏,他們一次又一次飛起,一次又一次沉淪。
這是多麽浩瀚而孤獨的場景。
茫茫血海,無邊無際,扁舟劃行在海面,每當有霧氣吹過,就有光芒升起落下,就像連綿的火光。
“這血海之下,難道就是鴻蒙嗎?”
孫悟空忽然問道。
“沒錯——”
女童想到了什麽,用船槳拍打海面:“在見聖人之前,我得先讓你了解這個世界。”
船槳拍在海面上,一小片海面的血色被劃開,露出了下面的景象。
孫悟空看過去,可以看到海面下懸浮着方寸大小的畫,發出晶瑩的光芒。
孫悟空心裏一顫。
“你看到了什麽?”
女童問道。
“一個世界。”
這是孫悟空的回答。
他在畫裏看到了一個真實的世界,有山、有水、有人、也有時間、空間,有着一切。
但那一切,都不是孫悟空原來認知的樣子。
在那副畫裏,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它們是靜止的,卻又在不停的流動。
孫悟空可以看到山的隆起與塌落,看到水的流動與枯竭,甚至看得到每個人的一生。
這是難以訴說、超越時空的一個視角。
不是孫悟空的能力,而是站在這片聖域,他就能看到畫裏的世界,看到它從誕生到毀滅的每一刻。
“這就是一個世界。”
女童告訴孫悟空:“在聖域俯瞰凡塵,每個世界都如它一般微不足道。”
孫悟空立刻想起沖出血海時,他看到的混沌萬物。
他忍不住笑了。
“難道我的世界,在聖域就是一幅畫嗎?”
他的笑聲在空中回蕩,不知爲何有些痛苦。
“這就是真相,隻有接受它,你才有資格觐見聖人。”
女童擡起船槳:“你看,聖人來迎接你了。”
孫悟空擡起頭,扁舟的前方,整片血海就像着火一樣燃燒。
燃燒的血海連成一片,扁舟逐漸劃入了火海航道。
在這條航道上,孫悟空能看到無數海面下的畫卷被點燃,像火炬一樣發着光芒。
那是數之不盡的世界,數之不盡的生靈萬物。
孫悟空的眼中倒映出了一個個燃燒的畫卷,可以看到世間萬物都在毀滅。
這是何其壯觀的場面。
成千上萬的正在毀滅的世界彙在一起,組成了這片無盡之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