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力量

第229章 力量

鵝毛大雪不停地落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三千多人的隊伍,在一望無際的雪野上,單薄得像一群螞蟻。隊伍所過之處,雪野被馬蹄踩出一道醒目的黑線,熱氣萦繞。然而,很快熱氣就被寒風吹散,黑線也被白雪重新掩埋,天地之間,不再有任何痕迹,仿佛他們從沒有來過一般。

如此大的雪,張潛卻不用擔心迷路。并非得益于他的向導本領高強,而是得益于道路的簡陋。那是商人們用駱駝腳掌踩出來的通道,始終沿着,也必須沿着河岸。即便河面已經結冰,且被大雪覆蓋。河道與周圍地形的區别,依舊非常明顯。

他也不用擔心天氣寒冷,昨夜駱懷祖逼着郭元振的掌書記荀颍達,拿出了足夠的帳篷和冬衣。而下雪不冷化雪冷,在西域乃是常識。

他甚至不需要擔心沿途遇到敵軍襲擊,據遮孥和被俘虜的其他突騎施将領交代,爲了一舉拿下龜茲,娑葛幾乎抽空了突騎施十部。因此,在西、南兩個方向隻有兩支疑兵。随着遮孥本人被生擒,西路這支疑兵不戰而潰。從疏勒到孤石山這三百五十裏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注:孤石山,西域當時的一個要塞。卡在喀什格爾河北岸)

張潛最需要擔心的,是郭元振變卦,豁出去其兒子郭鴻的性命不要,帶領疏勒城内剩餘的所有人馬前來追殺。如果那樣的話,剛剛借來的三千兵卒,肯定會一哄而散。隻帶着二百餘弟兄與一萬多金山軍野戰,張潛這邊半點兒獲勝的希望都沒有。

幸運的是,據斥候不斷傳來的消息,郭元振沒有派兵來追。張潛不敢大意,以每二十裏路一歇,每天八十裏的速度,接連趕了三天路,到了第四天上午,發現已經走出了落雪的範圍,才将當天的行軍距離降低了一些,隻走了六十裏,就下令安營紮寨。(注:馬場試驗數據,在飼料跟得上的情況下,戰馬負重一百二十公斤,每天走一百二十公裏,可以持續一個星期以上。每天四十公裏,會非常輕松。)

西域最不缺的就是馬匹,因此将士們一路行來,全都依靠坐騎代步,倒也不怎麽疲憊。但是,整支隊伍的士氣卻無限接近于零。特别當金山軍的将士們得知,他們是被張長史通過武力劫持的手段,從郭總管那裏硬“借”出來,并且即将去跟娑葛的拼命之後,更是鬥志全無。

若不是張潛搶先一步,将隊伍總的校尉,旅率和隊正,全都換成了自己的親信,而個人離開大隊之後,很容易成爲狼群的捕獵對象,在他第一天将隊伍停下宿營的時候,就可能出現逃兵。即便如此,當隊伍第四次紮營休息之時,也瀕臨了潰散的邊緣。

“姓荀的偷偷在隊伍裏安插了郭元振的心腹,這幾天一直在鼓動嘩變!”王之渙心細,悄悄安排弟兄們查訪,很快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當初就該宰了那姓郭的,取而代之!”駱懷祖氣得咬牙切齒,手中橫刀卻找不到劈砍目标,隻能朝着空氣亂揮。“那厮根本就不是一個好鳥,你隻看到他離開甘涼之時,各族百姓夾道相送。可我跟子羽、季淩路過甘州之時,就沒聽到有漢人說過那厮一句好話。”

“甘涼那邊漢人多,從漢人手中多盤剝一些糧食錢财出來,讨好其他各族。當然各族酋長都對他交口稱贊!”王翰歎了口氣,在旁邊點頭證實。

随即,他又快速調轉了語鋒,“不過,用昭不殺郭元振是對的。畢竟,得有人鎮守疏勒。而殺了他,軍心必然大亂不說。大食人得到消息,明年春天必然趁機來攻!”

“殺了他,咱們就真成了造反了。弄不好,朝廷會下令牛師獎、周以悌和娑葛放棄前嫌,聯手‘平叛’!”王之渙滿臉苦笑,在旁邊幽幽歎氣。

“不殺他,如果他上本誣告,再加上太平公主颠倒黑白,咱們弄不好,也得被當做叛軍!”駱懷祖不服氣,隻管往最壞情況說。

按照他的意見,斬将奪軍,才是痛快。眼下張潛的選擇,卻既沒有掌握住足夠的兵馬,又沒有擺脫郭元振的威脅,實在是下策中的下策。

“如果咱們打赢了,他就不會誣告,反而會主動将用昭劫持他的事情遮掩起來!”王翰看了他一眼,頹然搖頭,“畢竟,剿滅娑葛,是一場大功。而用昭剛剛立下大功,即便他上告,朝廷也不會深究。如果咱們打輸了,或者跟娑葛打了個平手,就不好說了!唉——”

說到最後,他臉上的笑容明顯帶着苦澀,聲音裏,也充滿了無奈。

在離開長安之時,他和王之渙的想法是,既然已經通過參與編纂《字典》而留名于史冊。接下來,不妨效仿班定遠投筆從戎,跟在張潛身後做一番熱血男兒事。誰料,來到西域之後,才驚愕地發現,他們需要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娑葛!

如果當初郭元振能跟周以悌齊心協力,娑葛即便得到了突厥人的支持,也翻不起任何風浪。如果一個多月之前,郭元振能夠及時出兵,拿下孤石山,威逼姑墨,娑葛也沒膽子冒着腹背受敵的風險,去攻打龜茲。如果不是朝廷中有人暗中指使,郭元振也不敢設下鴻門宴,來對付安西軍的行軍長史。如果郭元振身邊,不是有人與娑葛暗通款曲,大夥在前往疏勒的途中,也不會遭到遮孥的重兵截殺!

如果……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邊對付前面的敵軍,一邊還要提防自己人在背後下手,這種滋味,讓人怎麽可能不心寒?以王翰的性子,若不是念着跟張潛之間的情誼,早就拂袖而去了。他現在既不缺錢,也不缺名望,根本沒有必要在西域這灘渾水裏折騰。關鍵是,無論怎麽折騰,朝廷都未必念大夥的好處。

然而,每當看到張潛那始終挺直的身體,就又有一種更強烈的願望告訴他,自己應該留下來。不爲博取功名,不爲封妻蔭子,而是爲了見證下一個奇迹的誕生。

張潛是一個能夠創造奇迹的人,在王翰過去與張潛的交往中,已經不止一次見證。每次,都讓他感覺熱血沸騰。那種熱血幾乎要燒起來的感覺,如此讓人迷醉,遠遠超過了以往的各種冒險,包括在邊軍中揮舞橫刀,與将士們一道沖鋒陷陣。

今天,他在無奈與沮喪之餘,也期待着奇迹的出現。而張潛,也的确沒有辜負他的期待。隻是皺着眉頭稍做沉吟,就立刻有了解決辦法。

“若思,你去通知各領兵校尉,哺食之後,帶着麾下的弟兄,依次來中軍領錢。每人四百文,算作這四天的軍饷。”點手将親兵校尉郭敬叫的身邊,張潛笑着吩咐。“順便讓各領兵校尉告訴麾下弟兄,以後跟着張某一天,就發一百文。五天發一次,絕不拖欠。遇到敵軍,破之,則參戰者當日軍饷增加一倍。全殲或者俘虜其主帥,參戰者再加一倍。破城,與俘虜敵軍主帥相同!”

“嘶——”饒是出身于太原王家,王翰也被張潛的大手筆,給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三千二百五六十名将士,雖然人數聽起來很少。可每人每天一百文,就是三百二十餘吊的開銷。如此一個月下來,即便不作戰,張潛也要支付将近一萬吊。一年下來,就是十二萬吊,家裏即便有座金山,恐怕也不夠他糟蹋。

“用昭,這跟你給我那本手稿裏,說得不一樣!”駱懷祖同樣被吓一大跳,在一旁本能地提醒。

張潛給他那本手稿,他一直視爲重寶。隻要有閑暇,就拿出來讀一讀,甚至親筆謄抄其中精妙段落。雖然總覺得,張潛給的東西不全,有些地方明顯被切割掉了,而有些地方,又明顯被做了曲解。但他依舊覺得手稿裏邊的很多觀點,能夠當做圭臬。

“放心,今天花出去多少,我以後就從娑葛身上取回來多少,絕不虧本!”張潛笑着沖王翰點了點頭,年輕的面孔上信心十足。随即,又将目光轉向了駱懷祖,低聲補充,“我給你那本手稿裏,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不能照本宣科。嗯,應該是第八,不對,是第七篇,不信你自己去翻。”

“嗯?”駱懷祖楞了楞,眉頭緊皺,滿臉狐疑。然而,很快,他的臉色就開始發紅,對着張潛悻然拱手。

他來西域,不是爲了張潛。至少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如此。他從沒欠張潛什麽,反而張潛欠了他一大堆人情要還。他之所以不遠千裏而來,是擔心墨家絕學斷了傳承。

同樣按照他自己說法,秦墨和齊墨雖然已經互相獨立多年,但張潛所擁有的學問,卻屬于整個墨家。特别是張潛給他的那卷無名手稿,價值遠遠超過了黑火藥和酒精!而手稿肯定不隻有張潛已經拿出來的這卷,必然還有後續。

雖然,秦墨不可能隻有張潛這一個弟子。可迄今爲止,駱懷祖卻隻看到了張潛這一個秦墨嫡傳。所以,在張潛将手稿其他各卷,默寫謄抄出來之前,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張潛死去。否則,他駱懷祖就是整個墨家的罪人。

不過,他給自己定的這個任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接下來,張潛的決定,就讓他急得直跳腳。

“若思,去傳令吧,順便讓各校尉通知弟兄們,明日抵達孤石山下,即刻攻山。屆時,各團隻需要在山腳下看着就好。第一仗,本長史帶着親兵去打!”笑着看了一眼被驚呆了的郭敬,張潛柔聲吩咐,仿佛不是在說一場戰鬥,而是一場馬球比賽。

“且慢,用昭,你瘋了不成!”沒等郭敬做出回應,駱懷祖已經大叫出聲,“孤石寨中,雖然據遮孥招供,隻有五百人駐守,可畢竟是一座土堡。你若是選擇強攻,至少得拿出守軍三倍以上兵力……”

“師叔,相信我!”張潛沖他眨了眨眼睛,低聲打斷。随即,再度沖着郭敬輕輕揮手,“傳令去吧!順便再交代一句,如果各團弟兄,有願意明日主動參戰者,也可以向各自的校尉報名。”

“是!”郭敬向來對自家少監信心十足,拱手領命之後,轉身飛奔而去。

“師叔,子羽,季淩,你們三個到這邊來。”張潛想了想,從臨時書案上,抽了一張發潮的白紙,笑着用炭筆勾勾畫畫,“孤石山上的堡寨,乃是夯土而建,城牆的高度隻有兩丈二,裏邊的守軍也不是娑葛嫡系,士氣不高,在人數遠少于我軍的情況下,拼死之心也未必有多強。如此……”

打仗,他其實是一個外行。

帶兵,他也是一個外行。

但是,幸運的是,對于目前所遇到的困難,他的記憶中,卻有現成的例子可供參照。

另一個時空之中,那支被百姓視爲子弟的王者之師,他自問學不來。但是,向後退上幾步,曾國藩組建湘軍的經驗,他卻可以照葫蘆畫瓢。

想當年,曾國藩也不懂兵法,但是,憑借豐厚的軍饷,愣是組建起了一支湘軍。而湘軍的錢财,卻從不是來自曾國藩自己的腰包。

這一招,在中原不能使用,在西域,面對瘋狗一樣的娑葛,張潛施展起來卻沒有絲毫思想負擔。

而想打造一支百戰百勝的精銳,光有豐厚的軍饷,遠遠不夠。在不能将現代軍隊的思想靈魂原版照抄的情況下,張潛也隻能繼續退上幾步,依靠不斷的勝利,來建立麾下這支軍隊的凝聚力和信心。

所以,明天這一仗,他隻能帶着親兵和願意參加的人去打。并且,必須赢得幹淨利落。幸運的是,敵軍數量很少,并且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事實證明,在封建時代,曾國藩的辦法簡直就是對症下藥。當張潛不辭辛苦,親手将四百文錢,挨個發在弟兄們手中。整個營地内,抱怨聲和叫苦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有人偷偷找到了任五、任六、郭褀等新任校尉,将郭元振留在隊伍中的暗樁,挨個給指了出來。

也不怪這些人眼皮子淺,被區區幾百文錢就給收買了。郭元振是标準的士大夫,待身邊将領很厚,卻很少關心普通士卒的死活。而這個時代的府兵制,隻是免除服兵役者家庭的賦稅和勞役,卻不會發任何軍饷。所以,在富人眼裏的區區四百文,在苦哈哈的大頭兵眼裏,已經是一筆從天而降的橫财。

而郭元振一直引以爲榮的軍屯,也是隻肥了将領和疏勒城的官庫,對尋常兵卒來說,等于除了作戰之外,還要免費給郭大總管當佃戶,早就讓大夥不堪其重。如今剛剛離開的郭大總管的掌控,就從張少監手裏拿到了沉甸甸的開元通寶,兩相比較,傻子都知道該選擇誰!

人的心裏都有杆稱,當衡量完了利害得失之後,很多弟兄,都巴不得一直被張長史“借走”,永遠不再回到郭元振麾下才好。其中一些膽子大,身體也頗爲強壯者,索性按照校尉的介紹,主動報名要求參加明天的戰鬥,以便在日常軍饷之外,再多拿一倍。

對于這些主動請纓者,張潛都吩咐郭敬果斷接納,直接将他們編入自己的親兵團。然後單獨立爲一個旅,隻負責在一旁配合,不打頭陣。而負責充當先鋒者,卻還是親兵團的老班底。(注:唐制,一團三百人,一旅一百人,五十人一隊。)

在分散出一百多人去擔任校尉,旅率和隊正之後,張潛的親兵團,如今隻剩下了一百四十六個人。憑借這一百四十多人,他卻準備強攻有五百突騎施武士駐守的孤石山城!消息傳開之後,剛剛拿到軍饷将士們,全都感覺難以置信。

“張長史應該用的是激将法,明天作戰的時候,他肯定還會要求大家一起上!”帶着幾分困惑,很多兵卒在心裏偷偷嘀咕。“上就上吧,三千人打五百人,總麽着也不會輸。”

“拿人錢财,與人賣命。同樣是作戰,總比一文錢都沒有強!”也有人,看在錢的份上,決定即便張潛今天的話是在哄大夥繼續跟着他走,明天作戰之時,也多賣一些力氣。不求能将孤石山一鼓而克,至少别讓張少監太失望。

然而,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全都大吃一驚。張潛居然不是在激将,也不是爲了哄大夥繼續跟着他。他在隊伍抵達孤石山下之後,真的就帶着一百四十多名親兵,毅然殺向了山頂的堡寨。

昨晚主動請纓的那一百多名弟兄,則在任齊的帶領下,策馬走在了第二梯隊。除了任齊這個旅率之外,隊伍之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忐忑。

一百四十個人,夠攻城麽?恐怕連城上的羽箭,都壓制不住。而壓制不住城上的羽箭,就無法豎起雲梯,豎不起雲梯,怎麽才能翻越兩丈二尺高的城牆?!

“不對,他們沒帶雲梯!”有人走在半路上,忽然發現一個事實,然後,驚呼出聲。

其餘将士,也全都目瞪口呆。兩眼直勾勾地望着張潛的背影,無法相信,主帥連這種簡單的錯誤都會犯。

然而,想要再回去打造雲梯,卻已經來不及。發現張潛隻帶着百餘人,就從正面發起了進攻,守衛堡寨的突騎施撒昆葉遜,氣得火冒三丈。果斷帶領三百屬下,沖出了堡寨大門。(注:撒昆,官職,相當于将軍。)

山坡很平緩,最近也沒落雪,特别适合騎兵居高臨下。以三百騎兵居高臨下向一百多名步卒發起沖擊,葉遜有足夠把握,在對方的大部隊趕過來救援之前,将對手解決掉,然後揚長而去。

隻可惜,現實卻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沒等他沖到對手的一百步距離之内,對手的面前,已經豎起了整整齊齊的一道木牆。緊跟着,羽箭于木牆後騰空而起。

“加速,加速,沖到十五步内向左側轉!”葉遜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果斷舉起包裹着雙層皮甲右手臂,護住自己的面孔和脖頸。同時左手快速抖動缰繩,雙腳用力磕打馬镫。

馬镫上的馬刺,在戰馬肚皮處紮出一串血珠。戰馬吃痛,悲鳴着繼續加速,任由羽箭在自己身邊嗖嗖而過。

葉遜身後的突騎施武士,做出跟主帥一抹一樣的動作,壓榨出坐騎的極限速度,努力向木牆靠近。

十五步,隻要沖到距離木牆十五步内,他們就可以拉馬策旋,利用馳射之術,殺死木牆後的對手。憑借高度,人數和速度三重優勢,足以讓他們在第一輪馳射沒完成之前,就鎖定勝局。

有武士不幸中箭墜馬,立刻後面沖上來的坐騎反複踩踏,轉眼間變成了一團肉泥。然而,沒中箭的武士,卻是絕大多數。憑借娴熟的騎術,他們繼續加速,加速,再加速。寒風從耳畔呼嘯着吹過,卻讓馬背上的人感覺不到半點兒寒冷。死亡近在咫尺,卻也隻讓馬背上的人感覺到興奮!這一刻,他們每個人的内心當中,都充滿了殺戮的渴望。

八十五步的距離,戰馬隻需要四個彈指就能沖過。而四個彈指,隻夠木牆後的唐軍,發射一輪羽箭。從開戰至今,突騎施撒昆葉遜的決策沒有任何錯誤,并且反應也足夠迅速果斷。然而,就在他将馬頭向左撥偏,側轉身體舉起騎弓的刹那,盾牆上,卻忽然跳起了數條纖細的火龍。

“唏噓噓噓——”胯下坐騎本能地向前飛躍,帶着他躲開了一條火龍,同時,也讓他的羽箭徹底失去了準頭。“畜生,你在幹什麽?!”葉遜氣得破口大罵,一邊努力控制坐騎,一邊扭頭觀察自家弟兄的情況。随即,他的兩眼瞪得滾圓,松開手,任憑坐騎帶着自己逃之夭夭。

除了他本人,依仗胯下的坐騎反應機敏,勉強逃過了一劫。沖在最前方的十幾名突騎施武士,無一幸免,全都被半空中落下的火龍,連人帶馬一起點燃!陸續沖過來的戰馬害怕烈火,本能向左右兩側轉身,卻因爲事發突然,相互之間缺乏協調,彼此撞成了一團。

而更多的火龍,從木牆上飛出來,繼續落向騎兵們的頭頂。将所有靠近木牆二十步内的目标,無論是人,還是坐騎,全都燒成火炬!

“停下,停下,撤回堡寨!”有大箭扯開嗓子高喊,卻無法讓隊伍服從自己的命令。沿着山坡往下跑馬,容易加速,慣性也大。然而,無論想拉住坐騎,還是想改變方向,卻都需要更多的空間做緩沖。更何況,他身後的同伴,還在努力前壓。

更多的火龍從天而降,将更多的戰馬和武士,卷入死亡陷阱。

沒有人計算總計是多長時間,災難開始之後,人和馬的動作,就好像全都變得緩慢而笨拙。

不停有人沖出火場,被燒得焦頭爛額。

不停地有人被同伴撞下坐騎,随即被馬蹄踩成肉泥。

不停地有人成功轉身,避開了火焰,卻被火焰後射過來的弩箭命中,絕望着張開雙臂,緩緩從馬背上墜落!

“唏噓噓噓——”幾匹被點燃的戰馬,悲鳴着倒地,化作一道火牆。陸續有突騎施武士沖入火牆,變成新的“燃料”,但是,憑借動物怕火的本能,仍舊有許多幸運兒,被坐騎帶着,逃脫了火焰陷阱。

帶着滿臉的驚鴻和茫然,幸運兒們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而下一個瞬間,幾點流星從天而降,“轟!轟!轟!”悶雷翻滾,人和馬的肢體,伴着泥土和碎石四下飛濺。

“唏噓噓噓——”

“唏噓噓噓——”

……

剛剛遭受了一輪火焰驚吓的戰馬,又被雷聲炸了個七葷八素,悲鳴着四下奔逃。将背上的主人,一個接一個甩下馬鞍,摔得頭破血流。

僥幸沒有被摔下坐騎的突騎施武士們,也慘白着臉,任由坐騎帶着自己逃走。沒勇氣回頭再看火牆後的唐軍一眼,更沒勇氣去弄清楚,炸雷究竟是由何處而來。

原始黑火藥炸彈的殺傷範圍隻有三步左右,第一輪爆炸,殺死的騎兵連同戰馬都沒超過五個。卻成了壓垮突騎施武士們的最後一根稻草。包括撒昆葉遜本人,都不願在戰場上再多停留一個彈指,任由坐騎帶着,或者主動催促坐騎,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黑洞洞的堡寨大門,四敞大開,根本沒人想起來去關閉。留在堡寨内的兩百多名突騎施武士,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戰場,一個個面色慘白,兩股戰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奪城啊,愣着幹什麽?還真想白拿今天的賞金?!”看到時機已經成熟,親兵旅率任齊按照張潛的布置,果斷扯開嗓子,朝身邊的弟兄們高喊。

“奪城?”已經目瞪口呆的第二梯隊将士們本能地回應,随即,就看到自家旅率一馬當先沖了出去,繞過盾牆後的張長史、駱主簿和兩位王參軍,直奔堡寨大門。

“奪城!”有人本能地大叫,随即熱血上頭,策動坐騎,緊随任齊身後。

“奪城,奪城!”呐喊聲,刹那間響徹天地。一百多名昨晚主動報名參戰的大唐男兒,全都策動了戰馬,旋風般繞過了忙着整理火龍車和簡易投石車的第一梯隊,沖向山頂的堡寨。沿途遇到突騎施武士,無論對方是選擇投降、逃命還是頑抗,全都揮刀砍成肉泥。

堡寨内,終于有突騎施武士從驚慌失措中緩過神,咆哮着試圖關閉大門。任齊策馬直沖而入,手中長槍上下翻飛,将兩名上前堵路的突騎施武士,刺死于門洞之内。

更多的突騎施武士向他沖來,卻被他單人獨騎,就殺得手忙腳亂。後續跟過來的大唐男兒們,紛紛舉起橫刀闖入,轉眼間,就将城門口的敵軍,殺了個抱頭鼠竄。

當山坡上的火焰漸漸熄滅,孤石山上的土堡,也徹底換了主人。大唐的戰旗,插在了土最高處,迎風招展。斜陽西墜,将天空和地面,染得一片殷紅。

“唏噓噓噓————”飒露紫揚起前蹄,發出一聲驕傲的咆哮。

“唏噓噓噓————”堡内堡外,數千匹駿馬同時響應,伴着蕭蕭晚風,傳遍整個曠野。

感謝君楓葉羽,埃塵,别給我,海闊天空調,落日繁星,LONG_STICK等熱心書友的打賞。

求月票,推薦,以及所有支持。

大夥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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