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秘書少監

第176章 秘書少監

車廂中,燭光跳了跳,暴起一團明亮的火花。

煙味兒忽然變得有些重,讓原本就有些閉塞的車廂,愈發顯得像一口移動的棺材。禮部尚書崔湜趕緊站起身,用銀剪刀去剪蜂蠟上的燭花,結果卻忘記了自己長得有多高,腦袋“咚”的一聲撞在了車廂頂上,刹那間,眼前金星亂冒。

“你放那吧,我來!”狸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吩咐。

“沒事,沒事兒!”崔湜笑着搖搖頭,繼續用剪刀修剪燭花兒,目光中,凄涼味道一閃而逝。

他怎麽敢勞煩狸姑呢?對方可是太平公主的貼身婢女!而他,大唐禮部尚書?算了吧,天知道禮部尚書官袍下,罩着一副怎樣的皮囊?!

狸姑說得對,隻要長公主看上的東西,早晚其主人會走到長公主面前,主動求着長公主收下。崔湜本人,就有過這樣的經曆,至今無法遺忘。

那時,他才二十五歲,進士試中名列探花,很快,便做了大周的侍禦史。而他的父親,那時已經是大周的吏部侍郎,他的弟弟崔泌,也做了監察禦史。每逢朝會,父子三人同時在列,風頭一時無兩。(注:大周,武則天當女皇時的國号。禦史屬于言官,因此不受品級限制,可以參加常朝。)

然而,突然有一天,父子三人,卻同時卷入了綦連耀謀反案,稀裏糊塗就下了牢獄。整個博陵崔氏家族,也成了地方官府嚴防死守的對象,随時都可能陷入滅頂之災。

天可憐見,那綦連耀,不過是一個地方上的錄事參軍,連崔家的大門都沒資格進。怎麽可能讓崔氏父子三人同時爲他效忠?此人做了皇帝,又怎麽可能比大周金輪聖神皇帝給父子子三人的恩遇更多?(注:金輪聖神皇帝,武則天做女皇時的号。)

眼看着同案犯官一個個都被抄家滅族,父子三人隻能在監獄裏抱頭痛哭。就在此時,大周金輪聖神皇帝卻忽然重瞳親照,看到了父子三人的忠心,下旨将他們從監獄裏放了出來官複原職。

崔湜原本還以爲,能夠脫困,是自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的庇佑。然而,回到家中之後,才被族中宿老告知,金輪聖神皇帝之所以網開一面,是因爲皇帝最喜歡的女兒,太平公主珍惜自己的才華,特地在皇帝面前進言爲替父子三個洗清了冤枉。

第二天,崔湜就捧着司馬相如所用過的“綠绮”琴,登門拜謝太平公主的救命之恩。

“綠绮”下側,雖然有司馬相如親手所書的琴名,事實上因爲琴齡久遠,已經不堪彈奏。但是太平公主見了之後,依舊非常高興。竟然親自出面擺酒宴客,刹那間,讓崔湜受寵若驚。(注:綠绮,古代四大名琴之一,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所用。)

受寵若驚之後,他就多喝了幾杯。多喝了幾杯之後,他就敞開了心扉。敞開了心扉之後,他就跟公主越談越投機。而公主也在他的醉眼裏,變得美豔不可方物。

那一晚,燭光如酒,美人如畫。

那一晚,沒有兒女情長,隻有英雄氣短,探花郎眼前盛開一叢豆蔻。

當崔湜終于又重新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之時,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太平公主留下了“綠绮”,卻沒留下他這個琴的主人。然後,他的官運就開始亨通。短短十年,沒立下任何特别功勞,就從侍禦史升到了尚書。

期間太平公主召見過他很多次,他也主動求見過公主很多次。每次,太平公主都會給他布置下一些任務,如果他完成得好,就會給他本人或者崔家一些“獎勵”。如果他完成得不好,或者不盡心,很快,也會有懲罰落在他本人,或者他的家族頭上。

大多數時候,他都将任務完成得很好,做事也盡心盡力。所以,大多數公主召見他,和他求見公主的過程裏,他都會被賜宴,然後長醉不醒。

但是,從第一次見到公主那天起,崔湜就再也沒于平康坊留過宿。哪怕是跟最好的朋友喝酒到後半夜,無法及時于宵禁之前回家,頂多也隻是讓老鸨給自己開一間屋子,昏昏睡去。朋友們都說他潔身自好,或者假清高。隻有他自己知道,每當看到那些青樓女子滿臉妩媚地自薦枕席,他就恨不得抓起寶劍,在自己脖子上狠狠抹一下。

青樓女子自薦枕席,圖的是他馬車上的銅錢和荷包裏的銀豆子。而他給公主“侍寝”,圖的則是公主的權勢。雙方都是一樣的人,區别隻是青樓女子除了姣好的肉體之外,還會彈琴唱歌跳舞。而他,除了長得好看之外,還會彈琴、寫詩和做賦!

“尚書,延壽坊别院到了!”車廂外,忽然傳來了侍衛崔玄的聲音,刹那間,讓崔湜從回憶中驚醒。

“知道了,把馬車直接趕進去!”迅速放下剪子,崔湜強打精神,向狸姑堆起滿臉的笑容,“到了,你今天……”

“等你的馬車離開,我就從側門乘車,返回長公主府繳令!”狸姑沖他笑了笑,牙齒和手指上的琴套,同時寒光閃爍。

然而,就在車輪停下來的那一瞬間。她卻忽然又換上了一副卑微的面孔。起身扶住了崔湜的手臂,嬌怯怯地喊道:“郎君,妾身服你下車。郎君累了吧!妾身馬上去廚房,給你準備宵夜!”

“不必了,老夫今天還有事!”崔湜也迅速又變成了大唐的禮部尚書,闆着臉,大聲吩咐,“你自己下去休息,老夫回永興坊!崔升,開車門,送狸娘下車。”

“是!”車廂外,有人高聲回應。旋即,車門被輕輕拉開,陽光将崔湜臉上的威嚴和狸姑臉上的柔媚,照得一清二楚。

“老爺,那妾身就下車了,老爺回去之後早點安歇!”像尋常官員的外室一樣,狸姑抱着琴,給崔湜行了個禮,緩緩走下馬車。每一步,都走的如同微風拂柳。

“嗯!”崔湜回以一聲冷哼,雙手墊在腦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回府!”

“是!”親随們答應着,重新關好了車門。馬車緩緩啓動,很快,就再度駛上了坊子外的長街。馬蹄鐵叩打在石闆鋪就地面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猛地擡手将車簾拉開,崔湜貪婪地欣賞窗外的繁華風景。長街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身上都灑滿了晚霞的餘晖。

“阿嚏!”猛然打了個噴嚏,眼淚瞬間淌了滿臉。崔湜趕緊擡起手,快速又将車簾拉了起來。

長時間行走于黑暗中,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太适應外邊的陽光。

…………………………

車輪在張潛家門口緩緩停穩,車門推開,大唐秘書監著作局著作郎賀知章,縱身從簡樸的青漆馬車中跳了出來。

“賀著作,您老來了?裏邊請,快快裏邊請。”正在門口跟人閑聊的任全眼疾腿快,飛奔上前,一把攙扶住了賀知章的胳膊。

“任管家不必客氣!”賀知章卻沒有跟着他的動作一道邁開腳步,而是站穩了身體,笑着拱手,“聞聽少監腿疫難愈,賀某特地前來探望。還請管家代爲通傳。”

“折煞了,折煞了!”任全被吓了一大跳,連忙躍出半尺遠,彎着腰向賀知章行禮,“您老是我家莊主的長輩,什麽時候來,都是令莊子蓬荜生輝的榮耀。我家莊主早有吩咐,您,孫禦醫和張都尉,都不用通傳,直接請進正堂用茶。”

說罷,唯恐賀知章繼續跟自己客氣,趕緊又苦着臉,低聲請求,“您老千萬别生分了,否則,我家莊主不知道,肯定以爲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在故意搗亂。您老趕緊裏邊請,崔管家,趕緊派人開了正門,然後去告知莊主。”

“知道了!”崔管家高聲答應着,親手将正門推了四敞大開。然後兩條腿邁出一陣風,直奔後院書房而去。

其他莊丁、仆人們,則紛紛上前,開路的開路,攙扶的攙扶,與任全一道,前呼後擁地将賀知章迎進院子内,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如假包換的自豪。

這才幾天啊,自家莊主都成了賀狀元的頂頭上司了。而賀狀元第一次登門那會兒,大夥還都覺得自家莊主走了狗屎運呢!照這樣下去,自家莊主說不定哪天,頭銜前就會再加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個字。屆時,全家上下,在外邊都能橫着走。(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一個差遣。在大唐,就是以原來的官職行使宰相職能。這樣就可以指定許多宰相,讓他們相互制衡。魏徵就以秘書正監的職位,擔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正得意間,卻看到自家莊主張潛,已經快步迎上前來,遠遠地,就沖着賀知章長揖及地:“前輩,這點兒而小傷,怎麽又把您跟勞煩來了!晚輩正打算等腿上養好之後,登門給您送年禮去呢!”

“少監不必客氣!”賀知章被拜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趕緊擺脫了仆人和家丁們的簇擁,側身閃避。随即,又以同樣的禮節鄭重相還,“少監得賜顯爵,賀某早就該來祝賀。隻是最近事情繁雜……”

客氣話才說了一半兒,他的手臂已經被張潛牢牢托住。再看後者,臉色微紅,頂着一腦門兒汗珠連連搖頭,“前輩,你第一次來我家之時,我還是個草民,可沒一口一個太常博士稱呼您!如果因爲升了官,就讓您感到生分,晚輩甯願辭職不做這個少監!”

“那怎麽行,賀某豈不是得被隆翁和實翁堵着門罵個狗血噴頭?!”賀知章楞了楞,搖頭而笑,不再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尴尬。

早在幾天前,他就主動請纓,要代表儒林,跟張潛接觸。然而,回到自己家中之後,卻越想越覺得别扭。特别是得知張潛被制授爲從四品上秘書監少監之後,更令他望張家的大門而卻步。

讓他感到難堪的,不僅僅是張潛恰好成了他的頂頭上司。而是這個秘書少監的職位,恰好是他跟一衆儒林名宿們,反複斟酌折中之後的結果。

雖然這個職位,聽起來十分好聽,表面看上去也前程似錦,事實上,從大唐高宗顯慶年開始,秘書監的各個位置,就變成了大唐高官的榮養之所。除了他賀知章這種天生讀書成癡的人之外,其餘前來秘書監任職的,要麽是年邁體弱,要麽是在政治鬥争中失了勢,需要靠邊給别人騰位置。(注:此爲史實,秘書正監一直被戲稱爲宰相的病房。)

換句話說,秘書少監這個職位,看起來既清又貴。實際上,在朝堂上說話分量,遠不如其他從四品。手中所掌控的權力,也僅限于替國家收藏整理各種書籍、組織人手觀測天象和修訂曆法,對各種國家大政,基本沒什麽資格插手。(注:其實就是大唐圖書副館長)

吏部的議功結果出來之後,畢構當天就去向右仆射蕭至忠表示了反對。張說也曾經提議,自己把軍器監的正監位置讓出來,給張潛承擔。然而,其他各位儒林名宿,卻以張潛年青缺乏磨煉爲名,固執己見。并且宗楚客、紀處讷那邊的反應,也需要平衡。所以,畢構和張說兩個的反對自然就沒了效,張潛陰差陽錯,就成了他賀知章的頂頭上司。

“前輩,我說的是真話。我讀書不多,去做這個秘書少監,原本就是趕鴨子上架!”正手腳都沒地方放之際,賀知章耳畔,卻又傳來了張潛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無比地鄭重。“如果連前輩都跟我生分了,這個少監怎麽可能做得長?還不如自己早點兒主動請辭,以免将來出了疏漏,弄個灰頭土臉!”

這話,的确是發自肺腑,聽得人無法不動容。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哪怕是清水衙門也一樣。而張潛在大唐,既沒有家族做後盾,又缺乏足夠的宦海沉浮經驗,升得越快,地位越不牢固。

在軍器監,他憑着一手驚才絕豔地制造武器本事和正監張說的撐腰,做個少監還遊刃有餘。到了秘書監裏做少監,如果連賀知章都變成了陌生人,恐怕結局要麽是他自己主動靠邊站,要麽是不小心掉進别人設好的陷阱,然後帶着一身麻煩貶谪千裏。

“别胡說,老夫怎麽可能不幫你?!”當即,賀知章就再也不顧上尴尬,紅着臉,鄭重許諾,“還有,老夫這次找你,一是爲了探病,二來,正是要跟你商量在著作署的人員安排。隻要用好了人,就不愁在秘書監裏站不穩腳跟!”

“還請前輩不吝賜教!”聞聽此言,張潛立刻松開了對方的手臂,後退半步,敲磚釘腳。

那賀知章,原本就是一個灑脫的人。先前隻是因爲心中負疚,而覺得愧見忘年交而已。此刻發現自己能夠給換種方式來彌補,立刻解開了心結,笑着還禮,“老夫肯定會全力而爲,隻要你不嫌老夫啰嗦就好。”

說罷,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上了張潛的當。神情登時就是一愣。旋即,又笑着搖了搖頭,跟張潛并肩走向了正堂。

他老人家愛書成癡,好酒無度,天性就不愛跟人相争。故而,以狀元身份出仕這麽多年,官運一直都不怎麽亨通。但是,做官和做事的經驗,他卻無比地豐富。因此放下心結之後,對張潛的每一條建議,都說在了點子上。

在他老人家看來,秘書監這個地方,最容易出漏子的部門,就是渾天監。非但多年前由李淳風住持制定的《麟德曆》急需修訂,其他星象、天文觀測器具,也急需增補。但是,因爲渾天監剛剛犯了大錯,接下來肯定會被秘書正監韋巨源親自盯着。新任渾天監正監迦葉至忠也是一個仔細的人。所以,反而不需要張潛這個少監去操什麽心。

張潛真正需要花費力氣去理順的,就是當前賀知章擔任著作郎的著作局。因爲是一個清水衙門,很難熬出頭,所以著作局的人手原本不甚齊備。而最近渾天監因爲出了事兒被清理,又就近從著作局抽調了一批骨幹去填補空缺,導緻著作局的人才愈發凋零。

故而,張潛這個少監履任之後,先想辦法将著作局的官位上,都填滿了人,才是第一要務。隻要用人得當,即便很難拿出軍器監那邊的業績,也不會輕易被上頭挑出什麽毛病來。

此外,就是錢的問題了。秘書監是個清水衙門,在國家大事上沒啥發言權。自然撥款就少。而大部分款項都得用在渾天監那邊,導緻著作局的日常用度,就更加捉襟見肘。如果張潛能跟上司爲著作局請來足夠的資金,自然就會讓所有下屬歸心。如果讓著作局一直窮下去,底層官吏們即便個個安貧樂道,每年需要重新整理歸檔的典籍,恐怕也“不肯答應”。

“著作局缺錢?”張潛原本聽得連連點頭,忽然間,卻扭過頭,愣愣地看着賀知章,滿臉難以置信。

按照賀老人家的介紹,這大唐秘書監著作局,簡直就是另外一個時空的出版總署兼圖書總局。天然具備壟斷地位,還守着一座書山,卻讓日子窮得叮當響。那原來負責著作局的少監,得無能到了何種地步?

“怎麽會不缺,戶部每年的撥款,都是武德年間的定數。而武德年間的物價,跟現在又如何能比?”賀知章被問得微微一愣,解釋的話脫口而出,“并且早年藏書,都以竹簡爲主,不少都是孤本。最近二十年氣候潮濕,竹簡非常容易腐爛發黴。每年都要成庫成庫地抄寫整理,才能防止典籍斷了流傳……”

“爲何不把孤本重新印成紙書,交給商人販賣。如此,著作局可以獲得錢财,孤本也不再是孤本。”張潛搖了搖頭,低聲打斷。

“有人試過,成本太高,買得人也少。”賀知章想了想,也跟着搖頭:“抄一卷書,不算紙張墨汁的損耗,光人工,至少都得二十文……”

“不能印刷麽?”張潛又楞了楞,猶豫着追問,“雕版印刷,總該有人會了吧?”

他不了解大唐的印刷術發展水平,但從自己買過的幾卷詩文來看,雕版印刷術已經在民間廣泛使用。沒理由,大唐官方反而對此技術一無所知。

“那更貴!”涉及自己的職責所在,賀知章想都不想,便快速給出了答案,“印佛經,倒是可以。信衆多,賣得也快。印書,特别是古代典籍。能看得懂的人全天下都沒多少。也就是名門望族,會買一些傳給兒孫。手抄的話,運氣好,還能回本兒。雕版印制,肯定連木材錢都收不回來!”

“這樣啊,前輩,我倒是有個辦法!”終于又回到了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張潛忽然眉開眼笑,“前輩不用擔心,等過完年,我就去著作局一趟,保證讓它不再是清水衙門!”

“用昭真有辦法?”賀知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住張潛的衣袖,刨根究底,“趕緊拿出來。不要等到過完年。我這個著作郎,上任雖然沒幾天,胡子都快愁掉了,就爲了能及時弄到錢。”

“辦法真有,不過稍微有點麻煩,還需要前輩,張世叔,王翰、王之渙、張旭、衛道、牧南風他們一起配合!”張潛沉吟了一下,緩緩列出一長串自己在菊花詩會上記住的名字。

賀知章說要提拔自己人,充實著作局。可如果沒有切實的功勞和理由,他随便就往著作局裏塞熟人,肯定容易被抓到把柄。而先組織一批人手,爲著作局做一件大事,卻沒任何問題。等大事做好了,自然也就有了将衆人留在著作局充任各種職位的理由。

“好說,好說。除了張實翁那邊之外,其他人,老夫明天就替你去召集!”賀知章原本喜歡推薦人才,聽張潛要用的,全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立刻沒口子答應。随即,卻又心癢難搔,拉了一下對方的衣袖,再度低聲催促,“到底是什麽辦法。用昭,别人都說你有本事點石成金。”

張潛卻不肯回答,繼續笑着緩緩安排:“那就煩勞前輩,請他們後天一起來我家赴宴。一則,感謝前段時間我養傷之時,大夥前來探望之情。二來,我有件事情,需要拜托大夥。如果做得好,非但著作局,今後會财源滾滾。今後天下凡有書籍處,都不會落下大夥的名姓!”

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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