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回來了你怎麽不開心哪?”覃浪花推開琴室的門,小腦袋探了進來。
原本心不在焉的覃浪停下了手上的琴,看着從門外走進來的妹妹。
小女孩手上抱着布娃娃,關門,走到古筝前面,看着一臉憂慮的親哥哥。
“開心,我當然開心啊,你沒事就好。”
覃浪的笑容有些僵:“妹妹,你爲什麽要放過那個壞人?他将你拐走,還帶着你去跳樓——”覃浪一想起這些手心就出汗。
覃浪花伸手拍拍覃浪的肩,笑着說道:“哥哥哥哥,你别擔心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那個劉叔叔,他不是壞人,他根本沒有要帶我跳樓,他是自己要跳樓,他就是想在跳樓前看看我,他想他女兒了,他不能和他的女兒在一起,所以讓我去陪他——”
覃浪花小嘴吧啦說得覃浪頭皮發麻。
“他,他就是壞人,妹妹你别被他騙了。”覃浪許多話湧到嘴邊但不能說出來,隻能說道。
覃浪花見覃浪一臉嚴重的樣子,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哥哥,爸爸媽媽也原諒劉叔叔了啊,我是小孩子,可爸爸媽媽是大人,他們也會被騙嗎?”
是啊,爲什麽爸爸媽媽也選擇原諒那個壞人啊——
覃浪覺得很郁悶。
白荷也郁悶,劉峥嵘竟然趁機拐走覃浪花,還帶着她去跳樓,這個事情光想想就覺得窒息,她恨不能親手再将劉峥嵘送到監獄裏再關一次。
可是,覃小津選擇原諒。
“謝謝你,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浪花。”白荷對覃小津說道。
因爲浪花說劉叔叔不是壞人,覃小津便要滿足覃浪花的心願,在警察局原諒了劉峥嵘,讓劉峥嵘免了牢獄之災。
白荷知道覃小津是個善良的人,他這麽做是爲了她的女兒,所以她沒法怪他。
“希望劉峥嵘能夠感激浪花的心意吧,”覃小津握着白荷的肩,“一個好的爸爸,對孩子很重要,将來浪花長大了,終要知道真相,當她知道真相時,如果劉峥嵘能以正面的形象出現在浪花面前,那對浪花是最好的禮物。”
是的,一個十惡不赦的生父,和一個被稱爲好人的生父,孩子當然想要後者。
“謝謝你,小津。”白荷再次道謝。
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個覃小津了吧?
“爲什麽要一直道謝呢?難道我是外人?”覃小津笑着問。
白荷也笑,當然不是。
“一家人爲什麽要道謝?”
二人正說着話,張嫂就來敲門了:“小先生,白小姐,外面有人找。”
覃家别墅外站着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劉峥嵘。
看到劉峥嵘,白荷本能現出怒容,覃小津握了握她的手,對劉峥嵘說道:“劉峥嵘,你不要得寸進尺,辜負浪花給你的機會……”
劉峥嵘打斷他,說道:“我是來和你們告别的。”
覃小津和白荷愣住。
“我要離開雲城了……”
“我不會讓孩子見你的。”白荷立馬說道。
輪到劉峥嵘愣了愣,繼而苦笑:“我沒有要見孩子,我就是來見你們倆的。我真的要離開雲城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回來,所以來和你們道别,萬一我以後不會再回來了,心裏想說的話都和你們說了,也就不遺憾了。”
劉峥嵘從未有過的沉靜的樣子。
像是真的來道别,而不是來使壞的。
覃小津和白荷便都站着聽他說話。
劉峥嵘先是看向白荷,使勁擠出一個笑,說道:“謝謝你,當初願意嫁給我,不管你是爲了什麽原因嫁給我,是因爲和你媽媽怄氣也好,還是真的因爲愛情,我都謝謝你。你曾是老天爺送給我的最幸運的禮物,是我沒有珍惜,是我辜負了我們的緣分,曾經對你做的所有壞事錯事,都跟你說對不起。”
說到此處,劉峥嵘向白荷鞠了個躬。
再擡起身來時,他哭了。
臉上的五官痛苦地扭曲一團,整個人顫抖着。
如果年輕時可以預見未來,他一定不會犯渾,有誰會想要失去最寶貴的東西嗎?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劉峥嵘低着頭,潮濕的視線落在覃小津握着白荷的手上。
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家,他的青春,他原本隻要正常安穩腳踏實地就可以擁有的幸福——
世間沒有後悔藥。
錯了就是錯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劉峥嵘擦了把淚,又露出笑容,說道:“白荷,你太好了,是我配不上你,你那麽好,那麽優秀,卻因爲遇見我——”
才有了這樣的人生慘劇。
白荷像天上的明星,本不該配他的。
金勝英是平凡的,金勝英與他才是可以相配的,但是他現在連這樣平凡的愛情也無法享有了。
可能,這就是反噬吧。
他曾經獲得了老天爺的青睐,可是卻沒有珍惜,反而糟踐,所以老天爺罰他,罰他連金勝英也不配得到。
劉峥嵘無論是說還是哭還是笑,白荷始終不發一言。
對一個人早就傷透了心失望透頂,不要看見才是最好的,誰稀罕看他的表演聽他的道歉和感謝。他早就是不該再出現在她面前的人。
如果不是覃小津的手堅定有力地握着她的手,白荷此刻早就摔門進去了。
劉峥嵘終于看向覃小津,沒有妒忌,不敢也不配,更不能。
這個男人給了他的孩子一個幸福的家。
他沒有完全泯滅良知,他知道的,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他的孩子正過着無比幸福的生活,都是因爲眼前男人的恩賜。
劉峥嵘什麽也沒說,隻是對着覃小津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
腳步蹒跚背影落寞——
“我們進去吧。”白荷催促覃小津。
覃小津點點頭,拉着白荷進了大門。
劉峥嵘再回過頭來時,覃家别墅的大門已經緊閉了。
高門大戶阻擋了他的視線,他不知道未來他還能回到這裏看到他的孩子們嗎?
……
……
“你打算去哪裏?”金家小區樓下,金靜看着劉峥嵘。
她手上拉着兩個行李箱,裏面是劉峥嵘的衣物。
“離開雲城,随便哪裏都可以。”劉峥嵘接過行李箱,落寞說道。
金靜點點頭,“對,有手有腳,一個青壯年,隻要不懶,隻要肯吃苦,到哪裏都可以活下去,隻要不幹偷雞摸狗的事不要再去坐牢——”
劉峥嵘想了想還是糾正金靜:“我坐牢不是因爲偷雞摸狗——”
“是因爲打老婆嘛,”金靜嘲笑着,“打老婆打女人,比起偷雞摸狗光彩很多嗎?”
劉峥嵘閉了嘴。
“家暴的男人最可恥,家暴的男人就不配有老婆!”金靜尖酸刻薄嘲笑着,反正要走了,再不嘲笑就沒機會了。
這段時間對自己最厭惡的人賠笑臉裝好人,金靜已經郁悶到要窒息了,一定要趁這最後的時刻,把氣都出回來。
劉峥嵘又想争辯了:“小金老師,你總說家暴隻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别,難道打老婆的男人就不能改好嗎?他願意改好,你們也不願意給他機會嗎?”
“改好?”金靜嗓門打起來,杏眼圓瞪,“怎麽可能改好?改不好的!”
劉峥嵘不同意,他說道:“那如果按照你的說法,監獄都該取消,什麽是勞改犯,不就是要通過改造變好的嗎?我坐過牢了,我受到處罰了,我接受教育和改造了,我想變好了,我需要社會接納我……”
劉峥嵘還想再說什麽,但是金靜哪裏願意聽他的大道理?
她不耐煩擺手說道:“别人愛不愛接納你,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們金家沒義務。你都說了你要離開雲城,不會反悔吧?你能拉着你親生女兒去跳樓,保不準你哪天就會拉着我姐姐去跳樓,我怎麽可能讓我姐姐呆在你這樣的危險份子身邊?”
他怎麽可能帶着金勝英去跳樓呢?他這次隻是想自己尋死而已,并不想帶任何人陪葬。這些都是真的,可是劉峥嵘不想說了,因爲說了沒用,金靜不可能相信他。
說到金勝英,劉峥嵘難免要向金靜身後看去。
沒有金勝英的身影。
金靜說道:“别看了,我姐姐都已經決定和你分手,就是要和你斷幹淨,她不可能來送你!你趕緊走吧。”
金靜說着,嫌惡看着劉峥嵘一眼,轉身走掉。
走了兩步又回頭警告劉峥嵘:“是真的走,不是騙人的哦。”
劉峥嵘歎口氣,拉着兩個行李箱緩緩走掉。
看着劉峥嵘上了一輛出租車離去,金靜才松了一口氣。
總算,終于……
感謝天感謝地。
金靜剛松口氣,就感覺一陣風從自己身邊卷過——
她定睛一看是金勝英。
“金勝英,金勝英——”金靜急忙去追。
金勝英已經跑出小區,跑向大馬路,嘴裏喊着:“劉峥嵘——”
他還沒有和她告别呢。
就算要分手,就算要離開,也總要把要說的話都說掉,再分手再離開啊。
金勝英氣惱的,憋屈的,眼淚掉下來。
她一邊掉淚一邊追着路上的出租車,也不知道哪輛車是劉峥嵘乘坐的。
她隻覺心頭有股子委屈,想要發洩掉,隻能跑着喊着“劉峥嵘”的名字。
金靜從小區跑出來,就看見了駭人的一幕——
隻聽一聲急刹車的巨響,金靜瞪大眼睛,眼珠子幾乎都要飛出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金勝英——”
明天去海島下鄉了。要坐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