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未歇。
人間寒風刺骨。
他就這麽跪在原地,紋絲不動,透過無數人的視線打量過去,今時今日的他,依舊鐵骨铮铮,不減當年風采。
無數達官顯貴權柄存在,冒雨靜立。
沒一人敢鶴立雞群,在此撐傘。
這幅畫面,平平無奇,看似普通,卻在無數人的内心,形成驚濤駭浪般的沖擊,實乃過于震撼!
凡我甯軒轅在的地方,我做什麽,你們跟着做什麽。
我不喜歡什麽,就絕不能出現。
譬如,我不喜歡你們穿着華麗的服飾,參加逝者的葬禮,那……要麽脫,要麽滾,要麽殺!
無外如此!
約莫半個小時,他還跪在那兒,宛若一尊固化的雕塑,中途除卻淅淅瀝瀝的落雨,鴉雀無聲。
這場葬禮。
從籌辦初,就妖風四起,一邊有人放言一朝天子一朝臣,既已離逝,内部也該跟着清洗一遍。
有人則揣着看笑話的心态,來此一趟。
而更多的人,則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非但要确定他死沒死,還要确定他今時今地的實力,又或者說影響力。
非常遺憾。
甯軒轅在某些領域的超絕統治力,超出人爲想象,此時此刻的現場情況,基本印證了事實。
不少權貴,雖說心有怨言,但真要站出來針鋒相對,結局大抵與華雲空相仿。
“咔哧!”
黑色的大門,猛烈關閉。
它像是一張黑幕,将院外的人,與院内這批擁有不凡身份的人,徹底割據,緊随而來的,則是刀鋒嗡鳴的聲音。
絲絲縷縷,不大,卻從未消失。
這一刻,恍若時空轉移,令諸多權貴,如同親臨戰場,那種睜開眼,就能見證刀光劍影的畫面,逐次從近前閃現。
甯軒轅終于起身。
簡單整理衣冠,方才邁着沉穩的步伐,前去慰問逝者家屬。
趙功新名下有兩兒一女,雖繼承了父輩的智慧,卻對權勢與名利,極其不上心,如今也僅是普通職員。
再之後,則是孫輩。
最小的如今不過十五歲,少年稚氣未脫,略顯瘦弱的身子,就這麽站在父親的背後,雙唇發白,沉默不語。
大概是遇到不可抗拒因素,一家子人,個個神色内斂,似有苦衷埋在心口,想說不敢說,唯唯諾諾,令人心疼。
甯軒轅其實也能理解。
常言道人走茶涼,再者,貴爲一方掌權者,生前不和政見者,終歸有那麽些。
趙功新這一死,遺留下的家屬,如果不稍微強勢點,上層次的人不發聲不主張,跟在後面的狗腿子,總會覺得找趙姓全家不痛快,會令主子身心愉悅。
“多謝甯帥親自趕來國都一趟,吊唁我父。”
趙功新的大兒子,彎下腰,言語懇切的答謝道。
甯軒轅扶起對方,“應該的。”
随之,他将視線落在趙功新最小的孫子身上,攤開手,按了按後者的肩膀,“快快長大,以後保護家人。”
宛若當年。
他總是一個人,靠在沐浴着漫天星辰的草垛上,嘴裏銜住稻草,自己給自己打氣道,快快長大,然後就有能力保護義父義母,保護妹妹了!
少年揚起稚氣未脫的臉,怔怔凝視着甯軒轅,“叔叔,我記得了。”
大概是欲言又止,少年恍恍惚惚間,将視線移向院子外某個故作神情悲痛老人,不過很快避開,眸光閃爍,心神不甯。
“你畢竟還小,有些事,最好别看。”甯軒轅突兀道。
少年訝異,“那我該怎麽辦。”
少年的父親,則死死攥緊自己的孩子,餘下的趙姓家屬,幾乎同時呆滞,大概猜到什麽,連忙退開幾步。
“閉眼。”
甯軒轅倏然轉身,一手拿起挂在腰側的戰刀,刀芒順着迎面而來的細雨,斬出一抹犀利的白線。
先前被趙功新這位孫兒匆忙一眼,打量過的老人,猛得瞪大雙目,似乎預感到一絲絲威脅,于是一邊倒退一邊主動開腔,“甯軒轅,你要做什麽?”
本名韓柳,即将将權利更大化,甚至有可能接替趙功新位置的他,明明身居高位弄權多年故而處事不驚。
但,這一刻,韓柳竟然慌不擇神。
甯軒轅伸手抹散刀鋒水花,步伐如入無人之境,當即頂在韓柳的眉心,“你猜我要做什麽?”
韓柳,“……”
衆人,“……”
這韓老,可是第一順位執掌大權的存在,甯軒轅竟然大逆不道的将刀按在他的眉心,并且下手絲毫不軟,血迹都逸了出來。
“位置還沒坐穩,就這麽急着找逝者家人不痛快了?”
甯軒轅冷笑,他這些年直來直去慣了,皇族的家主都不放在眼裏,又何況韓柳這種所謂掌權者?
韓柳如鲠在喉,感覺面子上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良久,他故作穩重道,“甯軒轅,老夫的身份擺在這兒,今天你敢動我一根毫毛,别指望完完整整走出去。”
“甯帥有句話說的不錯,不該看的别看。”
靠山王楊業的聲音突然響起,冷漠,玩味,甚至還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這讓現場無數人,驚掉下巴。
外界傳言,甯軒轅與楊業素來不和,故此帥不見王,王不尊帥。
當日,甯軒轅的封帥大禮,是他們有且僅有的第一次見面,甚至此前還傳出,楊業稱病拒不出席的事件。
現在……
“畢竟,國不可一日群龍無首。”
甯軒轅的話由來慢條斯理,“有些事,我可以選擇睜隻眼閉隻眼,但今天不行,你們再選一位。”
衆人,“……”
韓柳,“……”
再選一位?
這叫什麽話?
不等衆人反應,甯軒轅一刀過去,當場剁了韓柳,這老家夥都沒怎麽掙紮,筆挺倒落,宛若坍塌的大樹。
袁術上前,遞來一塊幹淨的手帕。
甯軒轅認真擦淨戰刀上的殷虹血迹,留下最後一句話,“甯某這段時間,應該會雲遊四方,若是有朝一日,再有人作妖,我會回來!”
江山細雨。
于風中飄搖。
外界并不知道,這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隻是聽聞,他再次離開了。
順帶,國都又舉辦了一場可以籠罩,但沒人敢大張旗鼓操辦的葬禮,逝者韓柳!
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