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逝去的塵舊時光。
二元老記憶中的甯生。
五官青澀,身子骨尚未徹底長開。
那時候的他,肩膀也撐不起太多的責任和擔當。
可,他的眼睛很深邃,很明亮,像極了這人間世,充滿煙塵氣,擺放于尋常百姓家的燈火。
幾度春秋輪回。
今時今日,二元老對當年的那個甯生,仍是記憶猶新。
尤其他提出那道問題之後,那種堅毅,笃定的目光,讓曾經的二元老,事後一陣感慨萬千。
八年過去,你還是選擇了這條最難走的路。
“自古忠義兩難全。”二元老低頭歎氣,現場頓時戚戚無聲。
忠于家國。
大義立心頭。
可,誰又能真正無視所有阻礙,一往無前誓不回頭?
上層各種利益摻雜,各種山頭派系分庭抗禮,談不上結黨營私禍亂根基,利益結合體确實不在少數。
遠的不提,單說武協。
武協這些年發展勢頭,形同雨後春筍瘋狂崛起,體量一漲再漲,而,每年上繳給各大利益體的獻金,更是天文數字。
如果這次被推平,多少人,利益受損?
多少人抓狂跳腳?
畢竟有句老話說得好,斷人财路,形同殺人父母。
何況,二元老從始至終都清楚,甯生這孩子,真正的目标是那群俯瞰衆生,自恃血統高人一等的皇族。
武協,歸根結底僅是導火索。
這一戰假若打赢了。
皇族必然會下場針對,屆時,方是他甯生這輩子,最難走的路,赢則福澤天下衆生,輸則粉身碎骨,世間再無,如我這般人。
“老趙,有些東西,你要明白……”
二元老轉過身,目光灼灼得盯着趙功新,“甯生從來就不是什麽貪慕權勢的人,在他眼裏,唯有民生與家國矣。”
“倘若某天,爲了民生與大計,甯生不得不放下,垂拳在握的滔天權勢,我相信,他肯定會拱手相讓,無怨無悔。”
男兒心中有千般柔腸。
他,始終與别人不一樣。
二元老緊緊握住雙拳,擡舉至半空,然後朝向趙功新,倏然張開,“你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趙功新沉默不語。
靜坐一邊的捧茶老者,終于慢慢悠悠喝下幾口,其實已經涼透了的茶水。
茶冷涼人心。
“計劃照舊。”
許久,趙功新轉身面朝錦繡山河圖,态度堅決。
砰!
茶杯與茶蓋扣起,滿頭花白的老人,雙手負後,昂着腦袋離開這間會議廳,從頭到尾,他沒說過一句話。
僅是喝了幾口涼茶而已。
“孩子,以後就辛苦你了。”
我代天下子民,爲你甯生緻以敬意。
老人兩袖清風,朝向天地最南端,一道鞠躬,久久不起身。
你并非寂寞獨行的孤膽英雄,如若來年他日有需要,我這三元老,頭頂蒼天起誓,願擡你一手!!!
……
金陵,秦氏王族大院。
三十六層斬龍台。
一道錘天鼓,震蕩山河,再來一道,金陵江千軍沖鋒,勢如破竹。
第三道,金陵市舉城嘩然。
來自于華王族的精銳之師,首戰遇挫,眨眼損失近五萬兵甲,徘徊于金陵江上遊的幾十萬大軍,被吓到不敢冒頭。
“咚!”
鳳冠霞衣。
手舉雙錘的秦秋,遙遙凝望無邊無際的金陵江,心口焦躁,卻也萬分期待,目光一轉再轉,他在哪兒?
距離太遠,找不着。
站在外側圍欄的陳山,負手而立,“詩音,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嗎?”
不等秦秋開腔,陳山突然道,“來了。”
長安道。
有一粒微末影子,緩緩移動。
秦秋驚咦兩聲,轉身就跑,陳山不得不跟在後面,重複提醒小心點,要是摔個狗吃屎,導緻花容失色,看你怎麽見他?
春風不燥。
桃花謝了又謝,開了又開。
人間美景,甚好。
走在戒嚴狀态,兩側空空蕩蕩杳無人影的長安道,甯軒轅第一次略顯緊張,回望兩眼,一衆将門袍澤,刻意拉開距離。
“将軍,千萬别慫,你這一慫,指不定以後就成了妻管嚴。”
袁術雙手捂成大喇叭,提高聲音,果不其然,立馬迎來一衆熱血兒郎的漫天起哄。
甯軒轅,“……”
呼呼呼!
一輩子沒這麽急切過的秦秋,因爲身子柔弱,不得跑一段路,躬身歇一段。
随後,嫌棄鞋子實在太影響速度了,索性兩腳蹬開,撒開腳丫子瘋狂奔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秦王府大院。
秦鎮,周氏,以及一衆家族成員,探頭探腦,靜靜等待。
“那就是未來女婿嗎?瞅着不像俗輩,以後不會欺負咱家詩音吧?”周氏抱緊秦鎮的胳膊肘,問道。
秦鎮兩手耷拉,笑而不語。
嗖!
一道身影從門口穿行而過,紅紅霞衣,飄在半空。
“哎,詩音,詩音。”
周氏急聲喚道,“快點補個妝容,你這一頭熱汗,真成花臉貓咯。”
秦秋毛毛躁躁耽擱幾分鍾,甯軒轅已在三十米之外,他比曾經夢裏幻像的模樣,還要風光顯赫。
青鋒劍,金腰帶。
一匹高頭大馬,佩戴大紅花。
越是近在咫尺,秦秋越是放慢速度,她身披鳳冠霞衣,雙手背負在後頭,左右搖擺邁開碎步徐徐前行。
偶爾擡眉偷偷打量,偶爾垂下小腦袋,兩頰漲紅。
一抹羞澀,躍上心頭。
“嘿。”秦秋探出芊芊細手,伸至甯軒轅。
甯軒轅鋒眉上揚,嘴角噙起溫柔笑容,“姑娘有何事吩咐?”
兩步邁過,五步靠近,步伐已然靈動如燕的秦秋,直接撞進甯軒轅胸懷,柔聲細語道,“本姑娘想嫁人了。”
“嗯。”
甯軒轅下颌頂住秦秋的小腦袋,唯有一字,可做承諾。
“那……今天算提親?”
秦秋推開甯軒轅,一陣上下打量,真帥,真風采啊。
“好看嗎?”甯軒轅笑,緊随着呢喃自語道,“好看就多看兩眼,畢竟,以後就看不見了。”
“沒事,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秦秋上前兩步,雖沒細問,但還是緊緊抱住了甯軒轅。
青絲纏繞英雄體。
影成雙。
……
兩小時之後。
國都燕京戒嚴。
隻準進,不準出。
九位現任武将,逐一接管九道國門。
一幢老牌坊茶樓,其貌不揚的掌櫃敲完最後一粒算珠,忽然擡起頭,靜靜凝視窗台外的陰霾長空。
山雨欲來。
風韻猶存的插花小娘,穿街走巷的馬夫,撐傘獨行的文靜少女……
南小杜,北老九,第五皇族十三太保,正式浮出水面。
“人間有場必打之架,萬事俱備,隻缺甯生。”
“已經來了。”
後世以‘定鼎之戰’,爲這一架蓋棺定論。
甯生單槍匹馬,一挑十五,中途打穿半座綿延山脈,威震燕京。
晚上更新不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