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孫袁氏帶着一肚子氣出了孫家,剛要左拐出巷子回自己家,就見巷子中段的文家門口圍了一圈人。隻當文家出了什麽事,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思,她忙住了腳步往這邊湊了過來。
哪料剛走近便聽得什麽“提親”,什麽“大官”,再看文泰被人圍在中間,手裏抱着一個木匣子,面上卻一點喜氣也沒有,更加斷定不是什麽好事,因此又往前走了幾步,要不是街坊四鄰站得緊密,都要擠到前頭去了。
可聽着聽着......她臉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而後臉色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直到後面又來了幾位不同身份,不同富貴的人來提親,那心裏更跟打翻了一缸醋似的,越來越酸,越來越酸。
偏生這個時侯,孫和平和葉大夫還晃到她跟前來,孫和平更是一臉誠懇的道:“嫂嫂,你看我沒騙你吧,阿甯是真的很多人想提親的。”
葉大夫也跟着點頭,“什麽叫一家有女百家求,今日可算見識啦。”直說的孫袁氏再也呆不下去,讪讪走了。
這邊文老爹被一張張拜帖砸得措手不及,汗都快下來了。另一頭的文舒卻在西市裏逛的不易樂乎,同時思索着今年的“百家飯”該加些什麽料。
“百家飯”主料就是米飯,然後各家根據喜好再加些配料,往年她都是往裏加些綠豆和饴糖一起蒸,綠豆有清熱解署的功效,吃之前若是再放進井子裏冰一夜,第二日再吃,涼爽又清甜。
可今年不同,她想玩些新花樣.........
一路思索一路逛,到最後她也隻買了一百斤梗米和一百斤白面,配料倒是一樣未買。
買好東西,文舒便出城直奔茶寮,到得地方時已是日頭高懸。或是天氣炎熱,又或是她來晚了,今日土地祠前香客并不多,茶肆裏也就三兩桌。
文舒遠遠的拿出帷帽戴上,進去一看,卻發現那幾桌還是熟客。“三角眼老婦”及她的兒子,肖家兄弟及他們的娘,還有幾天前帶着兒子來的老婦。
三角眼老婦一開始對這茶肆很看不上,對茶肆裏三百文一盞的明目渴水更是嗤之以鼻,隻覺得店家訛人。
可被兒子連哄帶騙的吃了幾盞渴水後,卻發現好像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這幾百文一盞的渴水還是有價值的。
就說她自己吧,眼神在同齡人裏已經算好的,然而到底年紀在這,再好也好不過年輕人。
就說穿針這事吧,年經的時侯甭管那針眼多小,她都能一次穿過去。而今呢,除非那針眼大的能伸進手指頭,否則想要穿進去還是要頗費一番功夫的。可能是上了年紀,如今她還不能緊盯着針眼看,因爲一旦看久了,還會頭暈眼花。
這明日渴水,她一開始是看不上的,也不相信。可被大兒連哄帶騙了吃了幾盞後,竟發現真對眼睛有所助益,這幾日她試着穿針已有很大進步,雖說還比不得年輕時侯,但一般的針眼,大多都能穿進去,并且盯着針眼久看,也不會頭暈眼花了。
更讓她高興的事,大兒喝了那“智慧渴水”後也大有變化,從前記不住的詩文現在都能記住了,而且每日精神奕奕,逢她就要說一番那“渴水”的好處,還說明年想要下場再去考考舉人。
這把老婦人給高興的呀!
兒子能中進士當官,是每個母親畢生最大的心願,因爲這意味着出人頭地。雖然她二兒已經當了大官,是正四品的給事中,但也不妨礙大兒繼續努力,讓王家再出一位進士。因此,雖然上次跟這茶肆的掌櫃鬧得不愉快,她也依舊腆着臉來了。
此時看着那個頭戴帷帽的掌櫃小娘子跨進店門,并且看向自己,老婦人很想繼續保持她的“高貴冷豔”甩給文舒一個白眼,或者冷臉相待,讓她知道知道“給事中大人”的老娘不是好得罪的時侯。想起那神奇的渴水,最終還是選擇沉默,低頭喝茶。
那聞名汴京的礬樓她已經去過了,确實華貴豪奢,配得上她“四品給事中”母親的身份,但那裏的菜味道美則美矣,卻沒有這茶肆渴水來得實際、有用。
有道是“投鼠忌器”,如今的她可不敢得罪了文舒,唯恐惹她不高興,不再賣她“渴水”。這樣,不僅她的眼睛無法恢複到往日的“犀利”,大兒的前程也要斷送。
見老婦不再給她擺臉色,面紗下的文舒得意的笑了。哼!讓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渴水,如今打臉了吧。
“小東家來了。”正樂着呢,就見趙娘子迎了過來,“怎麽這個時侯過來了?這麽大的日頭,渴了吧,我剛調了楊梅渴水,小東家來一盞。”
“好啊,這兩日茶肆還好吧。”
“好着呢,一切順利。”
給文舒倒了渴水,趙娘子又把帳本拿給她看。經過文舒的教授,如今的她已經會做簡單的帳目記錄了,不再像以前隻能畫圈替代。
文舒簡單的翻了翻帳本,便對這兩日的營收心裏有數了,總體來說這兩日的營收還算平穩。畢竟有這麽幾位“熟客”在,就是一人一盞渴水,一天下來,保底也有一兩貫了,更何況還有其它的營收。
桌上的茶喝完了,老婦不想留下來不自在,便捅了捅兒子的胳膊。王大郎君是個機靈的,又最懂老母親,見狀,忙把杯盞裏舍不得喝完的最後一點“智慧渴水”一飲而盡。而後朝文舒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帶着老婦走了。
他們一走,旁邊桌子的肖家兄弟和拉着兒子來“試藥”的老婦人那桌都松了口氣,感覺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文舒望過去的時侯,肖家老娘忙朝她露出一個笑容,和善中帶着幾分感激,肖家兄弟也回以一笑,年紀最小的那個甚至朝文舒抱了抱拳。
深知自己戴着帷帽,就算回以一笑對方也不知道,文舒便也學那肖家老幺一抱拳回禮,惹得他們大笑出聲。
文舒也不惱,還叫趙娘子給他們再上幾盞楊梅渴水。
這時,另一邊的老婦突然站了起來,朝文舒道:“多謝小娘子善心,你這渴水當真的神了,老婆子喝了兩盞,如今已經能瞧見模乎的影子了。”她語氣激動,看向文舒的眼神裏也重新聚了光。
“那便恭喜大娘了,不日便可重見天日。”文舒笑道。
“這都是小娘子的善心,若不是你讓我們賒帳,先試藥後付錢,我哪能有今日。”老婦說着說着,又爲難的搓起衣角來,“原本現在就該給小娘子銀錢的,奈何家境艱難,還請小娘子容些時日,待我兒下月發了薪俸再來奉還。”
她說的艱難,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坐在她旁邊的郎君也是面有郝色,頭都不好意思擡。
文舒又不着急等錢用,哪會在這事上爲難,不僅沒爲難,還讓她放心喝,直到喝好爲止。
老婦聽後心下更是感激,不住的朝她道謝,累得文舒又連連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