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鍾後,接過小厮栽好的油紙,文舒去了附近一個沒人的暗巷。
将地上的包袱打開,把裏頭紅豔豔圓滾滾的葪柏果子,按昨日她吃的份量,一把把的抓到栽好的油紙裏。
等這一切做完,她便背着包袱來到了原先的那個巷子。
此時天已近午,有幾家民舍上空已經升起了炊煙。
文舒清了清嗓子,瞟了眼右手依舊關着又炊煙未起的宅子,随即清亮的吆喝起來:“賣葪柏果喽.....吃了不怕冷,全身暖洋洋的葪柏果嘞!”
正是做午飯的時侯,大多數人都在家,她喊了沒一會兒,便有人好奇的探出頭來問:“這位小娘子,你賣的是什麽果子,吃了真能不怕冷啊。”
問話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臉圓圓的,穿着厚實的冬衣,手裏還拿着一條黑黝黝的抹布。
“自是真的。"文舒指了指自己,一副現身說法的樣子:“嫂子看我穿的不多吧,你再摸摸我手心,看看是不是熱的。”
望着伸到面前白嫩嫩的手,婦人幾乎沒怎麽猶豫,就一把探了過去。
“呀!真是熱的!”片刻後,她驚呼道:“比我的手還熱呢。”
“是吧,嫂子可信了。”文舒笑問。
婦人卻擡頭撇了她一下,随即語帶不屑道:“那也不一定,許是你走路走熱了,也是有的。且聽小娘子說話的口音,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口音?她說的是官話好吧。
而且是不是本地人與她賣的東西有何相關,東京城走街竄巷的小販口音都不同,也沒人管這些,隻要貨好就行了。
想到這,她臉色稍冷了一些,淡淡道:“确實非本地人士,既是大嫂不信,那便算了,這葪柏果也不是随地可見的東西,誰能買了去,都是緣份。”說罷,轉身便走。
那副幹脆不帶一絲猶豫的樣子,反倒把婦人給看楞了。
她糾結了一下,看着前頭漸行漸遠的人,終還是忍不住好奇喊道:“小娘子且等等。”
文舒站定腳步,面無表情的轉身道:“有事嗎?”
婦人尴尬的甩了甩抹布,“那個.....我也沒說不信,隻是買東西之前總得看一下貨吧,我還沒見過你說的這個果子長啥樣呢。”
“五百文一份,嫂子确實要買的話我就給你看,要不然還是别看的好。”
話音一落,左鄰右舍出來看熱鬧的,發現一陣議論。
婦人更是驚叫道:“啊呸!什麽了不得的果子,五百文!真當是仙丹啦!不要了!”說完氣咻咻的轉身回院,砰的一聲将院門關了。
文舒不以爲意,繼續四平八穩的往前走,嘴裏的吆喝也沒停,臉上卻不見一絲急色和悔色。
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望着她隻着春衫的身影,同身邊的人道:“這麽冷的天,她就穿起春衫了,真的不冷嗎?”說完還搓了搓自己胳膊,似乎自己被冷到了一樣。
對方道:“應該不冷吧,張嫂子剛剛不是摸了她的手嘛,說是熱的呢。”
“那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呀?她賣的果子真有這麽好?”
“誰知道呢,不過五百文一份确實太貴了,也不怪張嫂子生氣,要是沒用,可不白瞎了那些錢。”
“是啊,是啊。”旁邊的人連聲附和。
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議論的人也很多,但就是沒一個主動問的。文舒也不在意,目光一直偷瞟右手邊的屋子,心裏閃過一絲疑惑。。。
不該啊!
按理說她都喊了這麽久了,那小婦人聽見了肯定一早就出來了,可這左鄰右舍的都跑出來看熱鬧了,她這個目标人物怎麽也不出來瞧瞧呢。
難道是沒在家,出去了?
心下轉了幾個彎,她面上卻依舊一片平靜,腳步也是四平八穩,慢悠悠的如同閑庭散步。
路過那座宅子時,她特意支起耳朵,仔細聽裏頭的動靜,可也不知是真沒在家,還是怎的,裏頭竟然真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在文舒灰心喪氣,覺得這趟可能白來的時侯,身後的院門總算發出了響聲,彼時她都快拐過院角了。
先前見過的小婦人從門内探出頭,她先是左右張望了一眼,見文舒背着包袱都快拐過院角了,忙喊道:“前面的小娘子,等等。”
文舒轉過頭來卻沒說話,隻等她開口。
小婦人打量了她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偏生又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再看她身後的包袱,想起丈夫剛才說外面有個賣果子的,便問:“小娘子包袱裏賣的可是吃了能不怕冷的果子。”
“正是。”文舒淡淡點頭。
“那能讓我瞧瞧嗎?”
“不能,此物隻賣有緣人,不好随便瞧。”
從沒遇到過态度如此強橫的小販,小婦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心底對果子的期待又多了幾分。
在她看來,要不是有真本事,沒幾個生意人敢如此豪橫。
尋常小攤小販,面對問詢的客人那都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周旋,唯恐态度不好,得罪了顧客。除非是真的奇貨可居。
想了想,婦人便問。“不知這果子怎麽個賣價?"
“五百文一份,不二價。”文舒語氣依舊冷淡。
聽完價錢,小婦人稍舒了口氣,雖然五百文對于果子來說是天價,可若是以藥費論,那就不算是什麽了,要知道她身上這件長襖都花了四百文呢!
“那就給我拿一份吧。”婦人說完,眼睛緊緊的盯着文舒身後的包袱,心裏猜測,一份能有多少。
可當紙包遞到眼前的時侯,她驚住了。
原以爲五百文買的果子起碼要有一斤吧,可看眼前這個紙包的大小,怕不是隻有一二兩哦。
她強笑着接過,隻是紙包一入手便證實了她的猜測,這裏頭真的隻有二兩果子!
“就這麽一小包,能有效嗎?”她擡眼看向文舒。
文舒淡淡道:“不一定,因人而異吧,不過我是隻吃了這麽多就不怕冷了,看嫂子的情況似乎比尋常人還畏寒些,想來要達成我這樣的效果,可能要兩到三份吧。”
聞言,小婦人手禁不住一抖,手心剛打開的紙包也險些掉下去。
“也不一定,也許一包就好了呢。”她強笑道。
其實心裏已經開始暗暗後悔了。
文舒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淡淡道“先拿一包也行,就算不能達成我這樣的效果,也會改善許多,至于之後還要不要再繼買,那就是嫂子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