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刻鍾,在文舒各種誇張的表情和表述下,陸星晚不僅吃完了大半碗米飯,還吃了兩條黃颡魚。
等陳嬷嬷等人用完飯回來,打算收拾碗筷時,卻驚愕的發現桌上已經盤光碗淨了。
陸星晚在這時,似孩子般的邀功道:“嬷嬷,我今晚吃了大半碗飯還有兩條魚呢,這會肚子又有些漲了,你快來幫我揉揉。”
陳嬷嬷一聽這話,目光下意識的往文舒那瞟去,怎麽姑娘一和這位文小娘子吃飯,就吃撐了?
腦中的念頭隻過了一瞬,下一刻她走上前幫陸星晚揉肚子,一面又心疼的勸道:“姑娘午時就吃撐了,到了晚上就該節制些,怎的又撐着了!”
“還不都賴文小娘子,她吃得那麽香,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就多吃了幾口。”話裏雖是埋怨,但臉上卻笑意明朗。
陳嬷嬷聽了,這才明白了緣由,她轉頭看向文舒道:“小娘子能讓姑娘胃口大開是好事,隻是姑娘腸胃嬌弱,平常一貫吃得少,這突然間增量身子難免不适,小娘子往後可要勸着些,就是增量,也得慢慢來,一口氣可吃不成個胖子。”
聽了這話,文舒才明白自己錯哪了。
自方才陸大姑娘說她肚子又漲了時,她心中便有些忐忑,怕自己會錯了意,怕陸大姑娘其實不是提不起胃口,而是爲了病情特意節制。
如今聽了陳嬷嬷的話,才知道自己确實錯了,隻是錯的點不一樣。
她自己是個胃口大,便以爲别人都同她一樣,沒能真切的體會到陸大姑娘的痛苦,當下忙告了聲罪,說日後一定要會注意。
陳嬷嬷怕她心裏有隔閡,以後萬事不管,便又安慰道:“小娘子能讓姑娘多吃飯是好事,隻是稍微注意一下,一次不要貪多,若是能把姑娘養的白白胖胖,就是大公子也是高興的。”
陸星晚也跟着道:“是啊,文小娘子可不能因爲這個,以後就不同我一起吃飯了。”
見她們都并無怨怪之意,文舒也不嬌情,笑嘻嘻道:“隻要姑娘還要我陪着吃,我就吃。”
她先前之所以勸着陸大姑娘多吃些,也是爲了回報她請她吃了那麽多美食,她是個常年在廚房打轉的人,有些菜不說一吃就會,但嘗過後多少能摸得出些門道。
而陸大姑娘每日的飯菜精緻又美味,都是些名菜,大菜,不是他們這些尋常百姓家能吃到的。
至于東京城裏的大酒樓有沒有,那是一定有的。
隻是文舒和她爹從未去過那些大酒樓吃飯,有時候家裏宴客或者自己不願做,也是就近找家便宜味美的食肆,所以她對于陸大姑娘是心懷感激的。
是夜,陳嬷嬷等人去了隔壁休息,文舒洗漱過後,便靠牆的軟榻上躺下。
屋裏的媒油燈還亮着,昏黃的火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見對面床帏内的人兒停止了翻動,應是已經睡沉了。
她摸着包袱裏突出的一角,有些躍躍欲試,很想趁夜去鐵盒子裏轉轉。
可又怕對面的陸大姑娘突然醒來.........
再想着她身上還兼具保護任務,萬一在她進盒子這段時間,陸大姑娘再出現什麽意外.........
種種憂慮夾雜在一起,最後她隻得放棄這個危險的想法。
次日一早,天剛放亮沒多久,連晴了幾日的天空突然飄起雨來,雖說雨不大,但這正月裏,天氣還冷着,要是淋了雨,那可是極易染上風寒的。
陳嬷嬷歎了口氣,吩咐車隊等雨停了再走,可陸大姑娘坐了一天的車,不想再繼續困在房裏,便讓銀紅和綠柳打了傘,随她一道出去走走。
文舒作爲貼身保镖,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
鼓樓縣離京城不遠,雖不及京師繁華,但比起一般的城池州府,還是要繁華的多,此時道路兩旁的店鋪裏擠了不少躲雨的路人,像她們這種撐着傘,在雨中漫步的人,真是極少,所以格外紮眼。
這不,一紮眼就出事了。
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的從雨中沖了過來,端着個破碗,呼喊道:“好心的小娘子,賞兩個錢吧。”
乞丐們有老有少,有高有矮,粗略一掃,起碼有近十人,突然一窩蜂的沖了過來,可把陸星晚等人吓得不輕。
特别是文舒,神經第一時間緊崩了起來,一把推開沖到最前,險些就要撞上陸星晚的一個老婆子。
老婆子被她推得一個踉跄,人往地上倒去,嘴中還在呼喊:“二丫。”
這時,遠處急急奔來一個少年,約莫十七八的樣子,身體瘦弱,身上穿的長褂補丁摞補丁。
他跑到老婦身邊,急聲道:“娘,你怎麽跑這來了,我剛一轉身,你就不見了,可把我吓死了。”
老婦卻似渾然沒聽到他的話,一雙渾濁的眼睛還在癡癡的望着陸星晚,嘴裏不停的喊着:“二丫,二丫。”
“娘,她不是二姐,你認錯人了。”少年一邊扶老婦起來,一邊對陸星晚連連作揖:“這位姑娘實在對不住,我娘她有癔症,将姑娘錯認成了我走失的二姐,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陸星晚已經緩過來了,聽說老婦有癔症,又見她如此思念自己的女兒,心裏無來由的想起自己早逝的母親來,原本就不打算怪罪的心,又憑生出許多同情和悲憫來。
她淡然的搖了搖頭,見少年衣衫單薄,且又補丁摞補丁的樣子,轉頭朝銀紅道:“拿二兩銀子給這位郎君,讓她帶母親去看病吧。”
銀紅從前也是貧苦人家出身,見着這一幕多少有些感同身受,歎了口氣,依言拿了二兩銀子遞過去。
少年卻是手足無措的連連擺手:“你我素昧平生,怎好接姑娘的錢。”
陸星晚歎道:“拿着吧,早些帶你母親去看看,癔症發現的早是可以治好的。”
少年猶豫了一會,作揖道:“謝姑娘善心,敢問高姓大名,小子劉秀,今日之恩,來日定當報答。”
“不用了,你還是快些帶你母親去看郎中吧,綠柳,銀紅,咱們回吧。”經此一遭,身嬌體弱的陸大姑娘不想逛了。
可圍在她身周的乞丐們還沒讨到錢呢,哪那麽容易放過,一個個端着破碗,流着鼻涕道:“姑娘行行好,賞兩個錢吧。”
“綠柳,拿些銅闆出來分給他們。”陸星晚說完,便扶着銀紅的手回去了。
綠柳急急的從腰間香囊裏掏出幾十文銅錢,然後一把扔在旁邊的地上,大聲道:“你們自己分吧。”說完,就轉身追她們家姑娘去了。
文舒墜在最後,她撐着傘走了幾步又頓住腳,回身朝少年輕福了福身,“方才的事多有得罪,不過小郎君日後可要把令堂看牢一些,今日我們隻是步行,來日若是撞到了誰家的馬車上,可就危險了。”
“謝小娘子提醒。”少年拱了拱手,而他身旁的老婦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文舒輕歎了口氣,轉身快步追上銀紅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