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也許隻是想要給自己保留一張底牌,好讓那些居心不良的宗室們不至于早早将她們母女一腳踢開。
但這并不是謝慕林與朱瑞關心的事。
隻要皇帝見不得光的小秘密還未傳到他昔日的政敵們耳朵裏,而且在新君坐穩皇位之前不會向外洩露,蕭夫人是怎麽想的,其實并不重要。反正她現在也乖乖聽從朱瑞和蕭明德的安排行事了。爲了她唯一剩下的寶貝女兒着想,她應該不至于再次自作聰明地犯蠢了。
朱瑞跟妻子謝慕林根本沒多少時間溫存,他們隻來得及在馬車裏小聚片刻,交流了一下最新的情報,前者便要匆匆離開了。謝慕林掀起車簾一角,看着朱瑞下車,從小徐手中接過馬缰,翻身上馬,回頭看她一眼,便要策馬揚鞭飛奔而去,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算了,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她和朱瑞的日子還長着呢,沒必要在這時候婆婆媽媽的,還是趕緊幹正事去吧!
且不說謝慕林如何趕回王府去梳洗,接着又如何進宮見太後,朱瑞匆匆趕到皇宮中,第一時間直奔西宮向皇帝複命。
他到達西宮的時候,有些不湊巧,燕王正陪皇帝說話呢。兄弟倆是單獨見面,房門緊閉,一個心腹太監都沒在屋裏守着,連四皇子都被趕出來了。四皇子見朱瑞來了,給他使了個眼色,便把他拉到偏殿去了。
四皇子命宮人送上水盆巾帕,好讓朱瑞洗把臉,醒醒神。朱瑞謝過四皇子後,洗了臉,又喝了口熱乎乎的紅棗湯,便忍不住走到窗邊張望,見皇帝寝室的門還沒打開,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
四皇子端着一盞建蓮紅棗湯慢慢喝着,安撫朱瑞道:“兄長别着急,皇叔心裏有數的,不會有事。”
朱瑞回頭看他:“殿下,皇上對父王正忌憚着呢。雖說他多半不會讓父王看出來,可是父王心裏卻是明白的……”依他對燕王的了解,燕王肯定會打開天窗說亮話,那就意味着要當面戳破皇帝那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就算燕王自己不在乎,皇帝也不會在乎嗎?就怕皇帝面上裝作不在意,實際上心裏已經惱羞成怒……
四皇子淡淡地道:“剛開始,看着皇叔進屋見父皇時,我也是擔心過的。可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屋裏都沒傳來争吵的聲音,可見父皇與皇叔相處得還算融洽。我不知道皇叔會跟父皇說些什麽,但隻要他們沒有争吵,平靜談話到了現下,多半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兄長是關心則亂,其實皇叔素來精明,行事又不莽撞,我們有什麽好操心的呢?”
朱瑞想想也是,稍稍安心了些。
四皇子又招呼他坐下:“趁着這會子咱們進不去,先聊聊天吧。兄長可用過早膳了?這是才從将軍府趕過來吧?不如讓人傳了膳來,我陪你用一點兒?”
朱瑞摸摸肚子,确實有些餓了,便答應下來。于是内侍們趕緊送了些糕點粥水上來,兄弟倆簡單吃了些,才命人把碗盤撤了,改送上香茶,然後開始聊天。
朱瑞簡單地把自己這一晚在将軍府的經曆說了,沒漏下妻子謝慕林說服蕭琳這一切,卻瞞下了真正向三皇子洩露機密的蕭夫人,隻說:“蕭将軍能保證自己沒有向三殿下提起當年的事,不過他說,事情剛發生的時候,皇上大受打擊,曾經到将軍府找他商議應對之策,當時蕭娘娘曾經來給他們送過宵夜。雖說後來蕭将軍覺得不妥,讓蕭夫人把蕭娘娘領走了,可誰也不知道當時蕭娘娘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這些年來,蕭娘娘從來沒跟蕭将軍提過這件事,他原以爲沒有别人知道的。所以……皇上忽然對他生出猜忌之心,他隻想到根源可能是在我的身世上頭,卻不知道這裏頭還有三殿下的手筆。”
四皇子也不提自己是不是真的信了這個解釋,隻歎息道:“這樣的秘事,會被三皇兄知道,還真有可能是他從蕭娘娘那裏聽說的。蕭娘娘一心盼着三皇兄有大位之望,爲了達到目的,什麽事做不出來呢?不過是洩露一兩句隐秘之事罷了。父皇原不知道蕭娘娘知情,就算懷疑,也隻會懷疑到蕭将軍身上。蕭娘娘隻是沒想到,三皇兄會主動向父皇提起此事吧?身爲人子,竟然威脅自己的親生父親,三皇兄此舉實在是太過不孝了!”
朱瑞聽到四皇子這麽說,心中越發安定了。他知道,一會兒他向皇帝複命時,提起這個版本的洩密原因,不管皇帝信不信,反正四皇子是不會提出任何質疑的,燕王原本就是暗示他要撇清蕭明德一家的人,自然更不會拆台。有了這兩位助力,他還怕皇帝會不采信自己的答案嗎?
作爲回報,朱瑞也沒忘跟四皇子報備:“蕭琳打消了助三殿下争儲的想法,一心隻盼着等三殿下失去權位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給他爲妻,沒有藍氏,也沒有薛四姑娘。蕭夫人爲了實現女兒的願望,苦求蕭将軍,蕭将軍已經答應了,那些懷有野心意圖反叛的武将,都由他去安撫,安撫不了的,他也會把人給解決了,不會給皇上與殿下添堵的。倘若皇上看到蕭将軍的行事,能相信他的忠心,念及他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願意給他一個恩典,讓蕭琳得以嫁給三殿下爲妻,那就再好不過了。”
四皇子心領神會:“蕭家姐姐對三皇兄真真是情深意重,哪怕三皇兄如今失了勢,她也依舊癡心不改。這樣的好女兒,又是父皇寵信多年的重臣之女,三皇兄能娶到這樣的妻子,真真是上輩子積來的福氣!”當然,蕭明德一家願意爲此付出的代價,四皇子也接受了。雖說蕭明德此人沒有他曾經以爲的那麽忠誠可靠,但隻要還能爲他所用,便是個好臣子。有弱點的好臣子,興許比沒有弱點的臣子更好用。
四皇子心情不錯,便也順便告訴了朱瑞一個好消息:“昨兒我們不是看見卞審理跟着焦銀台,從父皇的寝宮裏出來了麽?兄長一定想不到,卞審理是爲何而來的——薛四姑娘暗中聯系了蕭家人,企圖助三皇兄行謀逆之事。雖然被一衆宗室武将們撇在一邊難以摻和,卻因爲有銀子有地方,又被他們利用着出錢出地。薛家人察覺到了他們的動靜,讓薛家老四找到卞審理,密告給了焦銀台。如今父皇得了信,已經暗中派人去盯着那些宗室們藏人和秘會的場所了。薛家雖然曾經犯過糊塗,如今總算聰明了一回。看來老太師去後,薛家氣數還未盡呢!”
朱瑞挑了挑眉,這件事可真的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了。雖說那些宗室們企圖幹的事,對皇室而言早就不再是秘密了,可薛家居然能站對了一回隊,着實有些令人驚訝呢。
寝宮方向傳來些許動靜,兄弟倆忙擡頭望了過去。
皇帝與燕王的談話,似乎終于告一段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