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剛剛受傷,就被夫人急速送回了家中請醫施救,同時對外封鎖消息,隻通知了“自己人”。
這時候,他們也顧不上隐瞞哪些人還依然站在他們這一邊了,哪怕是那些曾經在明面上與曹家劃清界限,實際上還在暗地裏支持東宮的人,承恩侯夫人也不管不顧地召集到了家中,把在宮中發生的事告訴他們,讓他們看承恩侯的傷勢,然告知太子與王湄如又幹了些什麽,太子妃幹了些什麽,最後詢問他們:“有何對策?”
大部分的人都被太子的言行傷了心,也有不少人深切地認識到自己因爲曾經受過承恩公的恩惠而盲目支持東宮太子,是多麽愚蠢的決定——就沖太子幹出來的這些事,他象是個能當皇帝的人嗎?!他如果是完全軟弱無能隻能任人擺布的也就罷了,偏偏他還很有自己的主意,喜歡瞞着支持他的親朋好友做蠢事,把大家都坑了,還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這樣的人,真的适合成爲他們的主公麽?!與其拿身家性命去冒險,爲這種蠢貨拼命,還不如趁着眼下禍事還沒牽連到自己身上,趕緊收手,繼續安安分分做官呢!哪怕是事後會被皇帝或未來的新君猜忌,仕途不暢,也好過全家人都斷送了性命!
很多人從那時候起,就有了退縮的打算。隻是看到承恩侯的慘樣,還有承恩侯夫人哭哭啼啼求他們做主的情形,不忍心就此抛開多年交情,對他們置之不理罷了。但他們也僅僅是保留對曹家的關心,卻不打算再賭上自己的性命前程了。就沖太子妃告的那一狀,曹家能不能活命都還說不準,太子幹的事一旦公之于衆,也不可能有人再支持他上位的,完全沒有希望的人,他們又何必再支持下去呢?現在他們還願意搭理承恩侯府,已經很對得起承恩公昔日對他們的知遇之恩了!
還有人私底下勸承恩侯夫人或是曹文泰,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該準備的事情就盡快準備起來,不要拖到無可挽回的時候再後悔。
承恩侯夫人聽懂了這話是什麽意思,哭得越發傷心了。她實在是沒了主意,就算心裏十分不情願,還是讓人去請曹二老爺夫婦過來商議。至于四房、五房、六房等等,不是她看不起他們,而是這幾房的小叔子和他們的妻兒們從來就沒幫過嫡支什麽忙,來了也是拖後腿罷了,真真不如二房靠譜!
曹文泰卻有些不甘心,他試着勸說母親:“我們還是想辦法聯系一下宮裏的人,看能不能給太子殿下遞個話。太子妃素來說話就沒什麽份量,娘家也敗落了,她一直被太子冷落,又吃了王氏好幾次苦頭,說她捏造證詞陷害殿下與王氏,未必說不過去,最要緊的還是讓殿下打起精神來,别再因爲王氏之死就放棄了大業!隻要他願意自救,我們才能想辦法讓他脫罪……”
他話都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母親一個響亮的耳光。
承恩侯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孽子!你父親傷成這樣,生死不知,都是拜他朱瑸(太子)所賜!你難道連殺父之仇都不管了,也要掙這一份富貴麽?!你的孝心都叫狗吃了?!”
曹文鸾也在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兄長:“哥哥别說傻話了!皇上早就有心要廢了太子,如今太子還把現成的把柄送到他手上,他怎麽可能會因爲太子辯解幾句就放過他?!況且,太子既然能因爲急着去見王氏那賤人,就一刀将父親傷成如今的模樣,你還指望他會因爲你幾句話就改變想法?!”
“你知道什麽?!”曹文泰不耐煩地訓斥了妹妹,“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給我一邊兒去!如今不是什麽父仇不父仇的事兒。太子殿下若真的壞了事,難道我們就能平安脫難?!一旦太子妃的證詞被皇上采信,而太子殿下也不作任何辯解,皇上追究下來,皇後姑姑早就死了,頂天也不過是被廢掉皇後頭銜,又不能再死一回,可我們就真真要成爲亂臣賊子了!你們難道甘心就此葬送了性命前程麽?!哪怕有一絲可能,我都不願意認命!爲了曹家的榮耀富貴,便是一時委屈了父親又如何?!父親他不是還沒死麽?!”
承恩侯夫人又扇了兒子一記響亮的耳光,卻再也忍不住,撲到丈夫病床邊大哭起來。
雖然兒子的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爲什麽呢?她聽了這些話,心裏冷得象被冰凍住了似的。他們夫妻一直以來都在爲長子驕傲,認爲他是京中權貴子弟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未來定會有大好前程的。他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曹二老爺夫妻的到來打破了承恩侯夫人母女二人與曹文泰之間的僵持局面。承恩侯夫人收拾了心情,把情況一五一十跟曹二老爺說了,哭着求他想辦法。雖然她這個長嫂過去對小叔子有着許多的怨言,但承恩侯與二弟相扶相持多年,遇到困難時,還是要數這個二弟最可靠啊!
曹二老爺聽完嫂子的話,心中也發愁得緊。他看着侄兒曹文泰那不情不願的模樣,心中暗歎一聲,道:“确實該做最壞的打算了。如今也不必提什麽救了太子殿下便是救我們自己的話了。太子殿下顯然氣數已盡,隻是不清楚哪一日皇上才會正式下旨廢了他罷了。眼下與一年前不同,太子殿下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爲實在太令群臣失望了。皇上這時候廢他,理由多得是,不會有什麽人反對的。如此,廢儲已成定局,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保全家族元氣,以求日後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出的主意主要有兩條,一是把下毒的責任完全推給曹皇後和她的侍從們,将承恩侯府撇清了,說清楚他們根本不知道其中内情,連太子與王氏打算做些什麽,都一無所知。考慮到太子妃曾經想過要向承恩侯夫人求救,那就借這一點聲明承恩侯夫人從來沒聽說過類似的消息,夫妻兩人都完全被蒙在鼓裏了。要是能成功讓皇帝相信這一點,那麽承恩侯府即使丢了侯爵之位,丢了外戚身份,也還有望保住家族成員的性命與财産,離開京城,回西南老家重新再來。
第二條,則是爲了以防萬一,曹家需要悄悄送走自家血脈。萬一第一條失敗了,曹家被皇帝定罪爲亂臣賊子,要處以極刑,連婦孺都未必能保住,更别說是家業了。那麽,爲了将來曹家不至于斷絕香火,事先送走一名不起眼的子孫,再讓他捎帶上足以養活自己的财富,就十分必要了。他們可以把人送往西南老家,又或是可以信任但又不會受到牽連的的親友處,可能還需要改名換姓,潛藏多年,曆經好幾代人之後,等到世間不再有記得曹家的人了,再謀求重新發家的機會。
曹二老爺提的,都是十分實在的建議。承恩侯夫人哭着點頭表示認可。
這時候曹文泰就問了:“那要送走誰?我麽?能瞞得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