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來到進京後的第三場宴席,跟主人家客套應酬了一番之後,就被引到了座位上。
她心裏有些小失望。今天似乎沒見到有人不長眼地來招惹她了。其實她上回還沒怼過瘾,很想再找個機會怼一怼人,好叫宗室皇親圈子裏的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然而,今天不但沒人再來找她的麻煩,反而還陸陸續續地有許多人來向她示好。
這些人倒不是有什麽特别的想法,大體上還算是真心與她結交的。她們不是各家王府的年輕媳婦,就是王府出嫁了的女兒,基本都是十七八歲到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少婦,正處于跟丈夫成婚沒幾年,卻已經要面臨納妾問題的年齡段,明明心中不情不願,還要被馮氏說教,肚子裏都憋着氣。由于時下世人對“賢妻”二字的固有思維,她們也覺得自己容不下妾室,定會被人說善妒不賢,因此面對馮氏的指責,都沒有多少反駁的底氣。沒想到前些日子出了一個比她們年紀都小的永安郡王妃,竟然把馮氏給怼回去了!還駁得馮氏無話可說,低頭求饒。這怎不叫她們心中激動?!
于是,本着“你跟我雖然不是朋友,但隻要你讓叫我吃了癟的仇敵吃了癟,我們就是好朋友”的想法,她們避過了樂昌大長公主一家以及馮家、金家的女眷,跑來跟永安郡王妃謝慕林相識了。都是年紀相仿、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年輕媳婦,沒那麽多複雜的想法,倒是很容易就打成一片呢。
今天的宴席不比先前的兩場壽宴正式,所以來赴宴的賓客們也随意許多。除了在固定的席位上吃吃喝喝,大家還能各自散開,三三兩兩地在花園中各處小聚,談天說地。主人家把一應桌椅屏風、取暖設備、茶水點心酒菜,以及侍候的丫頭婆子,全都安排得挺周全的,所以大家也都聊得興起。
謝慕林被邀請去了一處遠離人群的水閣。雖說大冬天的水閣四面通風,比别處格外冷些,但因爲今天主人家把大部分的玻璃窗都關上了,水閣裏擺上了好幾個暖盆,又有許多手爐、腳爐可供來客取用,風口上還擺了高大厚重的屏風,因此水閣裏溫暖如春,大約有十來位年輕媳婦都聚在一處,興緻勃勃地聊着京中各家的八卦傳聞。謝慕林聽了一會兒,便對她們的話題産生了興趣,索性就留下來了。
主人家的一位兒媳特地跟謝慕林說起了當日馮氏吃癟的情形,關于後者回家後被夫家婆母和娘家母親齊齊罵了個狗血淋頭的事,她也打聽得清清楚楚,今日正好拿出來,讓一衆同樣在馮氏那兒吃過虧的朋友好好樂一樂。
一位穿着水紅錦緞襖裙的縣主念了句佛:“她可算有報應了!原來駁斥她的理由這麽簡單,我當日怎麽就沒想起來?!還是瑞弟妹聰明,一下就把她駁倒了。以後看她還敢不敢再随便教訓你!除了給丈夫納妾,就什麽都不會幹,什麽都幹不好的廢物,也好意思自稱賢妻,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另一位穿綠襖的郡君安撫她道:“妹妹别惱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嘴硬,明明無法收服家裏那一群狐狸精,又不敢沖着男人發火,隻好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法子,強行把不相幹的人拖下水,好叫大家陪她一塊兒受苦罷了。大家不過是可憐她,方才裝聾作啞的。也就是瑞弟妹年輕,又是新進門不久,不知道她這個脾氣,才直白地揭破了她的臉皮。誰還真把馮家妹妹的話當一回事不成?”
“姐姐這話可說得不對。”另一位穿鵝黃豎領襖的婦人不以爲然地說,“是瑞嫂子聰明善辯,既有底氣,又有勇氣,才能把姓馮的駁倒了。我們這麽多人,可沒一個是她的對手。大家心裏知道是怎麽回事,何必非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說我們沒有駁斥姓馮的,是因爲我們可憐她呢?那豈不是在說瑞嫂子不知體恤可憐人?姓馮的有什麽好可憐的?人家有爹有媽,在家裏受寵着呢!若不是自小被寵壞了,也不能養成這樣的壞脾氣!就算當初她落選了太子妃,也是理所應當!姐姐不能因爲如今的太子妃不成事,就說馮氏比她強呀?照你這麽說,藍氏豈不是比她倆都強?!無論藍氏後來攤上了什麽名聲,好歹她如今還是闆上釘釘的三皇子妃呢!”
穿綠的那位被噎了一下,忙向謝慕林賠不是:“瑞弟妹别誤會,我方才那話沒有别的意思……”說着臉都紅起來了。
謝慕林懶得理會她是不是真有别的意思,現在的重點不是跟這位才相識不久的宗室女計較對方的小心思,匆匆拿話混過去後,便轉頭問那位穿鵝黃豎領襖的:“今兒好象沒瞧見藍家大小姐?我先前去汾陽王府與樂昌大長公主府的壽宴,都瞧見藍大小姐出席了。難道今兒她沒來?”
鵝黃豎領襖笑了笑:“今日的主家不象先前兩家那麽開明,覺得這沒進門的媳婦還算不得朱家媳婦,所以就沒給藍大小姐送帖子。不過瑞嫂子要是真想見她,過兩天有一家王府的喜宴,你就能瞧見她了。那樣的場合,但凡是主家送了帖子的,她就沒有錯過的時候。”
穿綠襖的那位歎了口氣:“她這樣……也太不要臉面了些。雖說我知道藍家如今沒人能撐場面了,藍绫自己也不容易,但看到她總是厚着臉皮四處參加宗室的宴席,還是覺得有些……”
穿水紅錦襖的冷笑了一聲:“她能有什麽辦法?三殿下壓根兒就沒把她放在眼裏,她不在宗室裏多給自己找幾個盟友,将來做了三皇子妃,甚至是再進一步……焉知會有什麽下場?這門婚事,她結了還不如不結呢!換了是别的人家,遇到這種未婚夫不把未婚妻放在眼裏,婚前就公然跟表妹勾勾搭搭,珠胎暗結,連側室都定好了的情形,早就把婚退了!偏偏這是皇上禦賜的姻緣,三殿下不出事,藍氏就不能象何家那般退婚,明年她還要沒事人一般嫁進宮中,無論三殿下如何輕視冷落,都要維持住三皇子妃的尊嚴。若是三殿下一輩子隻做個閑散王爺,倒還罷了。倘若三殿下大位有望,隻怕登基之日,就是藍氏喪命之時了吧?三殿下怎麽可能讓她坐上六宮之主的寶座?!”
穿綠那位輕聲道:“如今宗室裏人人傳說三殿下不日便要取代太子,成爲東宮之主,皇上也沒有駁斥的樣子……”
謝慕林眨了眨眼,重重歎了口氣:“其實三殿下對藍氏如此厭惡,不過是因爲藍氏當初選太子妃時的傳聞,可那時候的傳聞……不是跟三殿下有關麽?他明知道是怎麽回事,何苦還非得跟自己算計過的深閨弱女過不去?”
衆人頓時起了好奇之心:“這話怎麽說?那不是二殿下幹的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