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對閻爾梅等三人的表現大爲不滿,他需要的不是那些有大義的,一心效忠明朝小朝廷的賢士------他要結識的是黃宗羲、顧炎武那樣的,能有辦法不失身份不受屈辱而投靠了漢唐集團的賢士!
先前,他已經偷偷給黃宗羲寫了一封密信。
那時杭州城内已經有了好幾家郵局,主要的大街兩邊已經安置了幾十個塗着綠色油漆的鑄鐵郵筒,據說把信貼了一定面值的漢唐郵票随便往裏面投放,那信就一定會被穿着綠色制服的人送到漢唐集團管治下的任何地方,而且安全和準時------多少人都試過了,早都認可了漢唐郵局這塊招牌。
隻不過那郵票的價錢絕對不便宜,但是也絕對比派人送密信省錢。
錢謙益不差那些錢鈔,但是他真心害怕因爲給黃宗羲寫信聯絡而犯了漢唐集團的什麽大忌,牽連了人家黃宗羲不說,再進而給自己的錢家帶來無妄之災,那可太可怕了,漢唐集團早晚會一統天下,這是他完全能夠确定的事情------所以,還是用密信的方式來聯系吧。
錢謙益自認爲他與黃宗羲的關系不薄。
當年,黃宗羲曾四次參加科舉考試未中,卻仍然能得到錢謙益的賞識,兩人遂成忘年之交。
黃宗羲科場失意,醉心學術,家裏的書讀完了,四處求借抄書,錢謙益家裏有座著名的藏書樓,名曰绛雲樓,藏書十分豐富,黃宗羲常來他家裏看書,每次他來的時候,錢謙益都好吃好喝好招待,極盡熱情。
有一天晚上,黃宗羲将要睡覺時,錢謙益打着燈籠敲開他的房門,送來一些銀兩。在人家住,看人家書,不僅不要錢,還給自己錢,弄得黃宗羲很不好意思。
錢謙益那時曾經說:“你就别客氣了,這是賤内的主意。”
錢謙益的夫人,就是先前提到的秦淮河畔的名妓柳如是,前面已經說過,當年錢謙益以迎娶正妻的禮儀把柳如是娶回家,曾轟動一時呢。
柳夫人不僅才貌雙全,而且很有見識,對天下才士極爲愛惜,所以有意資助,也爲錢謙益約一個晚年看書的夥伴。
所以,錢謙益自認爲對方怎麽也會給自己一些面子。
但是,他怎麽也沒有弄懂黃宗羲在漢唐集團裏到底是幾品幾級的官員,隻是在《漢唐時報》上見過他的名字,說是地方大法官------可但是,那到底算是啥官職?!
似乎是不管地方軍政,也不管人事和财物------那麽他隻管審案?!
錢謙益把主要的幾個朝代都一一捋了一遍,也沒有找到類似的官職,一時間有些困惑。
柳如是那時卻輕笑了一聲,說:“漢唐集團本是南極大洲來的人,他們哪裏與我等一樣?何必在乎他們給他的官職是幾等幾級?”
錢謙益恍然大悟了,是啊,他隻要與漢唐集團攀上關系就行,何必在意黃宗羲的官位大小呢!
哈哈,隻要能攀上關系,他錢謙益的才華如何是那黃宗羲能比得上的?!
但是錢謙益卻沒有給顧炎武寫密信,因爲兩個有個大大的過節。
當年,顧炎武同鄉有個姓葉的豪紳,此人因田地的争執對顧炎武一直銜恨在心。
在1658年時,他買通顧炎武的仆人陸恩,讓這個姓陸的誣告顧炎武“通海”,意思就是勾通境外敵對勢力吧。
當時,那個葉鄉紳還不惜血本出錢賄賂松江太守,叫太守逼令顧炎武自裁。
事情急迫,顧炎武的朋友們都來給他想辦法。有一位朋友爲顧炎武向錢謙益求救。
前文說過,錢謙益是個文人,原本擔任明朝廷的禮部尚書。
鞑虜大兵一來,他投靠了他們,帶頭剃發,保留了禮部侍郎的官職。
當時錢謙益本來就欣賞顧炎武的才學,見他落了難,就答應救他,但是要求顧炎武聲稱是錢門弟子,這樣之後才更有名義來行事。
但是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顧炎武的朋友知道顧炎武不會答應,又怕耽擱了救人,就私下假托顧炎武的名義,給錢謙益寫了回信,同意自稱錢氏門下。
顧炎武聽說後,又氣又急,趕忙派人去追回書信。
眼見追不回來,他就跑到通衢大道上張貼公開信,聲明自己決不做貳臣錢謙益的“門生”。
錢謙益原本一片好心,但卻還掉了身價,那時不由恨恨地說:
“顧甯人怎麽這麽急躁?!”
但是他也隻能讪讪而止------懷恨在心也許算不上,過節肯定是有了,所以,雙方也許是甯死也不肯來往了。
可惜的是,在錢謙益正在組織衆多賢士大鳴大放來聲讨鞑虜強盜的時候,黃宗羲的回信還沒有到,所以他無法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隻能任由閻爾梅、歸莊和萬年少三個人在賢士群中高聲宣揚他們自己的正統而大義的想法:效忠我大明方是有識之士!
不過,仍有相當一部分賢士雖然口頭上無法與他們三個人辯駁,但是,他們心中早已經沒有了大明的影子,都在打算想辦法投了漢唐集團。
閻爾梅、歸莊和萬年少三個人想的是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一部分人想的是識實物者爲俊傑,良禽擇良木而栖------不管怎麽說吧,無論他們怎麽想,怎麽做,大家都能神奇地找到相反的理論依據。
有的人把這種傳統文化叫博大精深,兼容包蓄;但也有的人把它稱之爲實用主義,唯利是圖。
等到方以智來到後,這種尴尬的局面很快被打破了,讓錢謙益大喜過望!
方以智是安慶府桐城縣鳳儀裏人,出身士大夫家庭。
方氏是桐城地區這一時期主要的世族。曾祖父方學漸,精通醫學、理學,并且能學習諸子百家,融會貫通,自成體系。
方以智自幼秉承家學,接受儒家傳統教育,受到了濃厚學術氛圍的熏陶。
由于其祖輩都直接或間接同東林黨有關系,他從小也養成了關心時世的習慣。十四歲時,曾徒步到數百裏外的考場參加會試,以此來磨煉意志。
成年後,方以智載書泛遊江淮、吳越間,遍訪藏書大家,博覽群書,四處交遊,結識學友。在他的學友中有西洋傳教士畢方濟與湯若望,并閱西洋之書,從他們那裏,方以智學習了解了西方近代自然科學,從而更加開闊了視野,豐富了學識。
一開始時,他也決心以襄扶明朝中興爲己任。
在1644年,李自成的反政府武裝力量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方以智在崇祯靈前痛哭,被反政府軍俘獲,那些人對他嚴刑拷打,以至兩髁骨見,但他始終不肯投降。
不久,李自成兵敗山海關,方以智僥幸乘亂南逃,大難不死。
當方以智在北京誓死不降反政府軍之事傳入江南時,友人皆把他比拟爲文天祥。
後來,他轉奔向南京投奔大明弘光政權,仇敵阮大铖把持大明弘光朝政,不斷受到排擠、迫害,于是不得不改名吳石公,流寓嶺南、兩廣一帶以賣藥爲生。
不久,大明隆武帝以原官庶吉士相召,方以智不應,取名“三萍”,浪迹于珠江山水間。
隆武二年,桂王朱由榔稱帝于肇慶,由于種種原因,方以智參與了擁立永曆政權的活動,任左中允,少詹事,翰林院侍講學士,拜禮部侍郎、東閣大學士。
但方以智很快便發覺桂王政權朝不保夕,名不符實,内則門戶紛争,奸人當道,外則與廣州紹武政權同室操戈,兵戎相見。
桂王更是膽小如鼠,稍稍聞風鶴即奔走靡常,這一切使方以智心灰意冷,後被太監王坤誣劾免職,不得不遁迹于少數民族聚居的湘、桂、粵西一帶
後來他披缁爲僧,改名弘智,字無可,别号大智、藥地、愚者大師等,徹底對大明失去了信心。
這期間他本來不聞俗事一心閉關,但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驚聞海外突現漢唐集團,而且竟然能将鞑虜的首都一舉而下!
他頓時有了還俗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