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坐在範家莊的化學實驗室裏,操作着手上的硫酸試劑和海草灰。
他将硫酸和海草灰倒入一個玻璃杯中,然後将玻璃管套在玻璃管上面。很快,海草灰中就升騰出一股藍紫色的氣體。
這股藍紫色的氣體就是氣态的碘:硫酸遇到海草灰中含有的堿金屬碘化物——碘化鉀和碘化鈉,生成了碘化氫。它再與硫酸作用,就産生了遊離的碘。
随着反應的不斷進行,玻璃試管中的碘蒸氣越來越多。最後在玻璃試管的另一頭,在一個外部由冷水冷卻的杯子上凝結了越來越多的碘晶體。紫色的碘晶體黏在透明玻璃杯的底端,看上去十分好看。
李植用的方法,是1811年庫爾圖瓦初次發現碘時候所用的辦法。這種方法操作簡單材料易得,雖然不能大量生産碘,但對于少量獲取碘來說非常方便。
李植不斷用硫酸和海草灰反應,最後得到了一小杯碘晶體。
李植之所以制備碘,是因爲他要用碘蒸法獲取紙張和皮膚上面的指紋。這種刑偵手段是二十世紀才出現的,但是李植現在面臨鋼鐵鎮廠房案的偵探需要,所以決定把這種方法提前發明出來。
制好了碘晶體後,提取指紋就很簡單了。李植在一張鈔票上按上了自己的指紋,然後将鈔票移到了一個大型玻璃罐中固定,加熱罐底的碘晶體。
很快,在鈔票上就顯現出黃棕色的指紋。這是碘晶體和指紋中的油脂反應所成。
李植将鈔票取出,用一張塗有魚膠的白紙覆蓋在指紋上面,輕輕一按,指紋就被固定在白紙上。此時指紋呈蔚藍色,其形狀和原來的形狀反轉一百八十度。
李植又在用右手食指在自己的左手上面按了按,然後将左手伸入碘蒸氣濃郁的罐子裏試了試,果然也在左手上映出了黃棕色的指紋。李植用魚膠白紙摁在左手上,同樣得到了一個右手食指的指紋。
李植把兩種方法得到的指紋比對了一下。
指紋完全符合,可以确定出是同一個手指的指紋。
李植笑了笑,把加熱玻璃罐的酒精燈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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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合坐在國公府的後院中,看着臉色陰郁的崔昌武。
崔合咬了咬嘴唇,說道:“二弟,今天我找你來,是和你商量鋼鐵鎮的案子。”
崔昌武皺眉說道:“姐姐,此案查不得。”
崔合問道:“如何查不得?”
崔昌武說道:“李家人對國公爺忠心耿耿,國公爺有心扶持李家人。國公爺輕易是不會做損害李家人利益的事情的。如今鋼鐵鎮的案子撲朔迷離,到底是誰造成的廠房垮塌至今沒有定論,當事人又全部或死或逃,可謂是死無對證。”
“既然當事人都被弄沒了,其他的證據又怎麽可能不被消滅?毫無疑問,這個案子查下去是查不出的證據的。如果對李臻品和李有盛逼得太緊,則是得罪李家人了。到時候李家人反撲過來,說不定國公爺還要治我的罪。”
“怎麽看,這個案子都是無疾而終的結果。上次我罰李興,已經算是得罪李興了。這次再去查李有盛,李家人肯定會說我是刁難李家人,到時候就當真是說不清了。”
崔合聽着崔昌武的話,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好久,崔合才說:“二弟,我知道你做的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隻是,如果沒有人治一治李家人,你姐夫的高官厚祿一鎮四省恐怕不是福地,而是要命的催命符啊。”
崔昌武愣了愣,看着崔合沒有說話。
崔合說道:“二弟,你姐夫看上去風光,人家都說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實際上,你姐夫是在以一人之力和整個天下的歹人、奸人搏殺啊。他殺鞑子,殺貪官,殺流賊,殺得人頭滾滾,看上去威風,其實是如履薄冰啊。”
“朝堂上的那些官員,恨你姐夫如殺父仇寇,恨不得剝他的皮吃他的肉。江南的那些士紳更加兇,直接組建大軍随時要讨伐他。”
“你姐夫雖然有幾萬精兵,但這些兵馬之所以能攔住那些奸人,是因爲一鎮四省上下同心。”
崔合說着說着哭了起來,眼淚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
“然而一鎮四省的内部也不太平,你姐夫每天殚精竭慮,也阻止不了一些人貪贓枉法。李家人都是你姐夫事業上的元老,就像你說的,對這些人沒有證據确鑿的罪證就不能輕易處罰,否則所有的官僚都會寒心。你姐夫的仇人這麽多,内部的官僚若是心有不滿,就會生錯出亂,就沒有實力去和外面的仇人鬥争。”
“但是如果你這次不爲你姐夫出頭,不去幫助你姐夫拿下奸人,一鎮四省更是要亂起來。”
崔合擦了擦眼淚,說道:“這次三十多人被砸死,這麽大的案子如果不破了,那以後哪個還知道法律?李家人,鄭家人,下面的小官僚,恐怕都要有樣學樣貪腐起來。”
“若是這個頭開了,這麽大的案子都沒人管,以後這股潮流哪個擋得住?一年、兩年,要不了十年,天津的貪官就會和大明其他地方一樣多。”
聽到崔合的話,崔昌武知道,姐姐是個明白人。雖然崔合嫁給李植後就什麽事都不管,平日裏對大事不置一言,看上去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家庭婦女。但和崔合一起長大的崔昌武明白,崔合是個頂聰明的女子。她之所不說話,是因爲李植什麽都搞定了,不需要她這個婦人多言。
但到了關鍵的時候,崔合是不會沉默的。比如而這一次,崔合就來找崔昌武。
“你姐夫的事業,以後是要給李歡繼承的。然而幾十年之後,若是天津滿地的貪官,人人結黨營私。那李歡哪裏還治得好領地?銀子全被這些貪官吸走了!沒有銀子養軍隊,李歡拿什麽去和士紳打仗?”
“你姐夫爲了和這些奸人争鬥,不知道多少次違抗了聖旨。天子現在看上去是支持他,但姐姐心裏卻十分害怕。天子和你姐夫都是會老,會死的。等到新皇帝登基,等到李歡繼承國公爵位的時候,若是天津變得和大明其他地方一樣了,變得虛弱無力,那時候的朝廷會放過李歡嗎?”
崔合擦了擦眼睛,說道:“恐怕那時候,朝廷會毫不猶豫地剝奪李歡的爵位,慢慢收拾你姐夫的子子孫孫。”
崔合又流下兩行淚水,說道:“二弟,你是李歡的舅舅,你不能看着李歡陷入困局,繼承一個爛攤子。”
“這導緻廠房垮塌的奸人,你一定要抓出來!爲了你姐夫,更是爲了你的外甥和外甥女!隻要你放手去做了,你外甥掌權了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一定會提拔崔家的子弟。”
崔昌武聽到崔合的話,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