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府南漳縣的山區中,襄陽府知府尤名貴帶着五十名衙役,在山區的崎岖小道上乘馬騎行,往一處小堿面礦走去。
尤名貴身邊的一個幕僚騎在馬上,搖頭說道:“襄陽城北,有大小堿面礦三十四家,大小各異。大礦動辄礦工幾十人,每月産堿面數萬斤。小礦礦工幾人,每月産堿面幾千斤。這些堿面,大多經水路進長江運往揚州,然後換漕船經大運河輸往天津賣給李植。近年來,因爲李植的訂單擴大,這些礦産屢有擴容,雇傭的礦工更多。”
襄陽知府尤名貴騎在馬上,拱手朝蘇州方向拱手說道:“此番李賊向天津士紳強征田賦,天下士林震怒。幸有蘇州張天如挺身而出,以複社之名号令天下封殺李賊,斷李賊作坊的進料和産出。襄陽出産堿面,近年來這些堿面幾乎全部被李賊買下,我等不能放任這些礦産爲李賊所用。”
尤名貴旁邊,南漳縣的縣令拱手說道:“知府大人沖鋒陷陣,爲天下士人出力,我等佩服!”
尤名貴正色說道:“若讓李賊得手,則天下的規矩要大壞,我等士紳無容身之處也。此等關鍵時刻,我等不能緘默坐視。我們要讓李賊知道,這天下是士紳的!”
南漳縣知縣拱手說道:“知府大人高義!”
一行人在山路上行走,漸漸走到了一個小堿面礦的門口。
這是個小礦,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礦工都下井了,隻看到一個礦工推着手推車往礦道裏走。五十個衙役沖進礦區,一腳踢翻了那個礦工的手推車,大聲吼道:“知府大人來封礦了!把礦主礦工都叫出來!”
那個礦工見這邊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兇猛,一臉的惶恐,撒腿往礦道裏跑去。過了一會,滿臉污黑的礦主帶着七個礦工從礦道裏走了出來。這九個礦工、礦主是一家人,此時聽說知府來封礦,一個個滿臉的惶恐。
九個人走到身穿官袍的知府面前,噗通噗通就全跪下了。
“知府大人,我們一家人靠這堿面礦過日子,封了礦我們就要餓死了!”
一個滿臉皺紋,頭上包着頭巾的中年婦女跪在礦主的身後,喊道:“知府大人,我們小民就靠這一個礦井養活家中小兒,斷礦一個月,我就沒錢買糧喂養家中小兒了!”
知府尤名貴厲聲喝道:“爾等挖掘堿面資助天津李植,禍害天下士紳,論罪當死,還敢狡辯?來人,把礦主給我拿下!”
幾個虎狼般的衙役沖了上去,幾下就把目瞪口呆的礦主綁了起來。那礦主有些急了,大聲喊道:“我等小民辛苦挖掘堿面礦,每個月都孝敬縣裏的差爺,有什麽罪?爲什麽抓我?”
幾個操水火棒的衙役沖上去,對着這個礦主的腦袋一頓猛敲,頓時就把礦主的腦袋打得頭破血流。
那個婦女猛地沖了上去,抓着礦主的手喊道:“不行,你不能把我家男人抓去。你們要把他打死啊?”
又有幾個衙役沖了上去,一頓亂棒打在婦女的身上。
尤名貴冷哼了一聲,大聲說道:“今天我隻抓礦主!饒了你們這些礦工。從今往後,這個礦若再挖一斤堿面出來,我就把你們這些礦工全部抓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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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府,山東巡撫王公弼帶着濟南知府,率領家丁衙役浩浩蕩蕩地開到了濟南城城西的商人聚集區。
走到一戶大院子門口,衙役們左右看了看,回頭拱手朝巡撫王公弼說道:“巡撫大人,就是這家院子了!”
王公弼淡淡說道:“開門!”
幾個衙役得令,也不去敲門,幾腳狠狠踢在側門上,把那單薄的側門踢開了。衙役踢開側門後進去打開了大門,讓巡撫和知府從大門走了進去。
那院子裏的棉花商人一家見院門被踢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齊齊跑到了正院裏。看到身穿大紅官袍的巡撫帶着這麽多家丁、衙役進了自家院子。棉商吓得雙腿顫抖,帶着家人齊齊跪在了院子裏。
幾十個衙役和家丁沖進了院子裏面,進行搜查。
巡撫王公弼看了看跪在前排的家主,冷冷問道:“在山東販棉花給天津李賊的十一家商販,有你一家?”
那個棉花商人伏地磕頭不止,大聲喊道:“小民知罪了!小民再不敢和李賊做一文錢生意!巡撫大人明鑒,小民明天就把天津的人手全收回來!”
王公弼哼了一聲,說道:“你家本是缙紳出身,明知李賊在天津收取商稅,荼毒士紳,卻還昧着良心和李植做買賣,販賣棉花給他。你這種行徑,形同背叛,更惡于資敵。若是天下沒有爾等碩鼠般的商人,那李植憑什麽禍害士紳?”
“幸有蘇州張溥挺身而出,号召天下人禁斷李植的原料和貨産,否則還真要讓爾等碩鼠逍遙法外!”
王公弼正說着,一個搜查院子的家丁從後面跑了過來,拱手朝巡撫說道:“大人,院子裏面有三萬斤棉花,恐怕都是要發往天津的。”
王公弼冷哼了一聲,說道:“燒!”
那個家丁大喊得令,沖進了後院。沒一會,後院庫房裏就燃起了沖天大火。
那個跪地的棉花商人見貨物被付之一炬,心疼地牙關緊咬。他跪在地上急得大汗淋漓,卻又不敢說話。
王公弼想了想,冷冷說道:“把家主一家男婦長幼全部抓入大獄!”
那個棉花商人聽到這話,臉色慘白,匍匐在地磕頭不已,大聲喊道:“大人,我等知錯了,饒命啊!”
“饒小的一命啊!我等再不和李賊做生意!”
“大人.”
王公弼不再搭理地上的棉花商人,冷冷說道:“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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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總兵府裏,密衛大使韓金信跪在地上,朝李植彙報外地的情報。
在複社領袖張溥的号召下,各地掀起了砸貨運動。銷售肥皂、李家精布,李家精鋼、玻璃酒具和玻璃鏡的商家,被士紳帶人沖進店鋪砸毀貨物。當地的官府,對這樣的流氓行徑統統置之不理,任士紳們大肆破壞李植的商品。
一時間,再沒有人敢販賣李植的貨物。
不僅如此,襄陽的堿面,山東的棉花,李植的産業最依賴的兩件大宗商品,也被當地的官員掐斷了。
韓金信說道:“複社張溥、張采和陳子龍等人,是這場運動的倡議者。山東巡撫王公弼、襄陽知府尤名貴,則是這場運動的急先鋒!”
李興擔憂地看着李植,說道:“大哥,沒有堿面和棉花,我們的絕大多數産業要停工。沒有了收入,我們隻能靠積蓄支撐。如今台灣開荒開支實在太大,我們最多隻能撐七個月。”
李植閉上了眼睛,沒有說話。
許久,他才睜開眼睛,淡淡說道:“這張溥和我鬥,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