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雖然拖了再拖,可不管是沈冷還是騰晖三餘都很清楚,決戰的日子已經近在咫尺。
桑國左中州島已經被甯軍攻入,消息送到水師的時候騰晖三餘大吃一驚,不過從現在第二次送過來的消息看,從北州島攻入的甯軍數量不過十幾萬人,而德牧川将軍的五十萬大軍橫陳在春野河南岸,以熟悉打不熟,以有利打無利,還是以多打少,這樣的話如果還不能守住春野河,那麽隻能說是德牧川無能。
既然不用擔心左中州島那邊,騰晖三餘就能全心全意的應對沈冷。
“陛下已經三次下旨了。”
騰晖三餘的手下文官德牧秦看了騰晖三餘一下:“如果再不尋機與甯軍決戰的話,陛下那邊已經沒法再回複,陛下希望咱們能盡快擊敗甯國水師分擔京都的壓力......”
“京都有什麽壓力?”
騰晖三餘歎了口氣道:“陛下對龍龜戰船過于迷信了,以爲我們有龍龜戰船甯軍就不可能擊敗我們,可是現在看呢,甯軍用一種超乎想象的方式一下子打沒了我們二十幾艘龍龜。”
他坐下來,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朝廷裏指不定多少人說咱們畏戰不敢打,說咱們是被甯軍吓怕了。”
德牧秦爲難的說道:“雖然話是這麽說,可若是再決戰的話,陛下确實耐心到極限了,說不定會選派人來接替将軍,我大哥率軍去春野河阻攔甯軍之前給我寫信,讓我提醒将軍,朝廷裏已經有人不斷的請求陛下把你換了。”
騰晖三餘嗯了一聲:“一群人坐在廟堂之中就以爲自己真的可以高瞻遠矚,距離這片大海還有一千多裏呢,卻一個個的好像比我看得還要清楚。”
德牧秦道:“将軍就先不要發牢騷了,還是想想怎麽應對甯軍的戰法吧。”
“甯軍用小船圍攻龍龜戰船的戰術其實沒有什麽不好防備的。”
騰晖三餘道:“難道連你也猜不到我爲什麽一直拖着嗎?”
德牧秦一怔:“将軍這是什麽意思?”
騰晖三餘道:“甯國的水師大軍有三十萬人,他們的戰船确實不少,可是已經在大海上飄了一個多月,我就不信他們的糧食能攜帶那麽多。”
“我根據情報分析了甯軍的戰船數量,推測出甯軍攜帶的糧食儲備,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甯軍在六七天以前糧食就應該告急了才對,我故意又放了這幾天就是在等甯軍露出破綻。”
德牧秦道:“怪不得他們這些天連續的往前進軍,而将軍你卻下令不斷的後腿。”
騰晖三餘笑了笑道:“讓他們先餓上幾天他們就會急于求戰,人亂則生敗,這是中原兵法上說過的......如果明天沈冷還是大規模往前壓的話,說明他們的糧草确實已經到極限了,再不打他們要麽退兵要麽餓死。”
他起身,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中原的兵法上有一句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果甯軍因爲糧草告急而不得不退兵的話,他們放在左中州島北部的兵力就變成了孤軍,到時候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德牧秦道:“那将軍的意思是,再等等?”
“明日沈冷如果進軍我們再退的話,他們應該就會想辦法了,如不出意外,
他們的運兵船就會先後退,然後水師大軍在徐徐後撤。”
騰晖三餘的手一揮:“他們退的時候,就是我們進的時候。”
他的話剛說完就看到有人快步跑過來:“将軍,甯軍的戰船開始往後退了!”
騰晖三餘一怔,沒想到居然和自己的推測有些出入,甯軍難道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我去看看!”
騰晖三餘從船艙裏出來,大步跑到桅杆那邊,手腳麻利的爬到了桅杆上邊,舉起千裏眼往甯國水師大軍那邊看,果然看到甯軍正在有序的往後撤。
“誘敵之計。”
騰晖三餘哼了一聲:“幼稚。”
他把千裏眼遞給身邊的瞭望手:“繼續看着就是了,這麽膚淺幼稚的把戲以爲我會上當?”
他順着桅杆滑下來:“如果此時我們出兵進擊的話,必然會被沈冷的打一個回馬槍。”
德牧秦在下邊看着他,等騰晖三餘下來後德牧秦問道:“将軍,可是要進軍了?”
“不進。”
騰晖三餘擺了擺手:“雕蟲小技而已,正好可以證明甯軍急于求戰,他們深知一點,想要擊敗龍龜戰船,唯有等到龍龜戰船深入他們的船隊之後才有機會,他們調派戰船阻攔我們的護衛艦隊,可是偏不上當。”
大甯水師這邊。
沈冷他們在烤魚,烤饅頭,居然還有烤肉,更神奇的是還有新鮮蔬菜。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們已經在大海上飄蕩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怎麽會還有肉,還有新鮮蔬菜?
因爲有人送。
沈冷的水師擋住了桑軍往更遠的地方探查的路線,桑人隻能看到水師大軍卻看不到大軍後邊源源不斷的補給船。
大甯沒别的,就是富,出征的大軍都是戰船,然而在大軍後邊,來自東疆的貨船商船組成的船隊,就變成了大軍的補給船。
騰晖三餘以爲沈冷他們快要撐不下去了,沈冷他們确實是快要吃撐的吃不下去了。
“傳令下去。”
沈冷一邊翻烤着肉片一邊說道:“今日退兵五十裏,明日再退兵五十裏,後天再退兵五十裏,桑人不來就一直退。”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你推測桑人推測咱們沒有糧食了。”
沈冷笑着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現在還能支撐着幾乎大規模海戰的國家隻有大甯,其實桑人不隻是推測我們的糧食撐不住多久了,也會看看他們自己的糧食還能撐住多久。”
他遞給孟長安幾片烤好的肉:“他們會在一個節點進攻,在他們認爲我們的糧食已經山窮水盡而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的時候。”
陳冉好奇的問道:“那這個節點怎麽确定?你覺得桑人以爲快到節點了,而桑人覺得我們要到節點了。”
沈冷:“蒙的。”
陳冉才不信,他看向孟長安問道:“他不說,你告訴我吧。”
孟長安道:“确實是蒙的,猜的。”
沈冷笑道:“不然你以爲我真的可以分身過去看看桑軍的糧草還有多少?再偷聽一下騰晖三餘和别人的談話?”
沈冷道:“如果我們連退三天他
們都不追擊,我們就已經退出去一百五十裏,到時候他們什麽都看不到了......”
陳冉忽然間反應過來:“你是想繞開桑國水師登陸?”
沈冷瞥了他一眼:“如果朕想這麽做的話,我早就下令不斷的退兵來麻痹桑人了,我想的當然是把桑國水師一舉擊敗。”
陳冉覺得自己的腦子真的是不夠用,想着好在自己當初沒有同意沈冷的安排讓他出去領兵,他想着以自己腦殼裏的這些東西如果獨領一軍的話,豈不是害了那麽多戰兵兄弟。
還是給冷子做親兵将軍的好,省心。
第二天,大甯水師再次後撤。
桑國水師大軍,神木旗艦。
桅杆上,騰晖三餘舉着千裏眼看向遠處的甯軍,居然又退了,如果任由甯軍再這麽退下去的話,很快就要看不到甯軍的戰船了。
“将軍,要不要壓上去?”
“不!”
騰晖三餘一擺手:“他們昨天沒有成功把我引過去決戰不死心而已,今天是故技重施讓我以爲他們确實沒糧食了,傳令下去,各船都不許出營,隻有斥候的船可以追上去看看,但不要靠近,遠遠的看着甯軍。”
他哼了一聲:“沈冷......我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你的戲什麽時候會破。”
第三天。
十幾艘桑國的斥候快船一直盯着大甯水師,他們發現大甯水師已經退出去一百多裏了,如果再不追上的話想追也沒有追上的可能。
桑軍水師大營裏,騰晖三餘在甲闆上來來回回的踱步。
“是我想錯了嗎?”
他看向德牧秦:“可我還是覺得沈冷這是在引誘我們追擊,我們的戰船中,龍龜戰船的速度最慢,如果我們等着龍龜一起走的話就追不上,如果不等的他們就有可能在龍龜戰船沒有護衛艦的情況下偷襲。”
德牧秦歎道:“曾經龍龜戰船是我們的希望,是我們認爲無敵的存在,可是現在卻成了累贅?”
聽到這句話,騰晖三餘忽然間反應過來什麽,他的臉色猛的一變:“确實是我想錯了,我以爲沈冷每天隻退走五十裏是在引誘我進攻,我竟然忽略了,他還有可能是害怕我追擊才每天隻退五十裏的,是爲了讓我掉以輕心,他們一定已經山窮水盡!”
騰晖三餘立刻轉身喊道:“吹角,下令全軍開拔,所有戰船都盡快做好準備。”
他吩咐完了之後看向龍龜戰船将軍多麻呂:“我給你一百五十艘船爲護衛艦,大軍以龍龜戰船的速度追擊,有中型戰船給你護衛兩側,就不會被甯軍的小船偷襲,決戰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多麻呂俯身一拜:“将軍放心,我将率領龍龜戰船把甯軍水師撞成碎片,讓甯人的屍體漂浮在海面上。”
他轉身離開神木旗艦。
不多時,數十艘龍龜戰船先駛出了大營,一百五十艘護衛戰船分散開,保證不會被甯軍小船靠近龍龜。
“決戰到了!”
騰晖三餘大步走到船頭:“甯人三天退了一百五十裏,他們沒機會再退一個五十裏了。”
号角聲連成了一片,桑國水師的戰船浩浩蕩蕩的開拔,朝着大甯水師退去的方向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