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你們是怎麽來的?”
情緒穩定下來之後,薛程複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闫開松在沙堆上坐下來,遞給薛程複一壺水:“大甯這次東征其實一共調動了四路人馬,海沙将軍是從北疆直接帶兵攻打北州島,而我本該率軍從渤海道出征向南彙合安國公的水師,尋找戰機一舉将桑國水師殲滅。”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後說道:“可是計劃突然就變了,我率領的船隊渤海道出海之後,在半路上遇到了從南邊過來的船,是安國公派出來的人,領兵的将軍叫謝扶搖。”
闫開松點上煙鬥使勁兒嘬了一口:“安國公派他向北尋找路線,如果能遇到我的話,讓我轉而率領艦隊往北走。”
薛程複不理解:“這是爲什麽?”
“因爲安國公觀察桑國的水師之後得出一個判斷。”
闫開松看了薛程複一眼:“第一次水戰,大甯的水師擊敗了桑軍水師,在那一戰中,安國公就發現了桑國大批的商船貨船甚至是規模大一點的漁船都用來作戰,于是安國公判斷,北州島的船應該已經沒有了。”
薛程複一怔:“原來如此。”
闫開松道:“安國公判斷,左中州島是他們的腹地,必然死守,而北州島有一多半的地方冰天雪地,而且居民很少,如果雙方開戰,桑國極有可能放棄北州島,征調所有可用的船加入他們的水師用作沖撞船。”
“所以安國公立刻就想到,海沙将軍率領的大軍應該是沒有船可以渡海,于是,我得到安國公軍令之後,率軍一路向北,可是從你們那邊到北州島可以登陸,從我這邊過不去。”
闫開松道:“我仔細了地圖,判斷海沙将軍的大軍若要登陸左中州島,必然會在這,所以我從左中州島一側登錄上來,率軍一路向北接應。”
“船隊呢?!”
薛程複的眼睛都直了:“闫将軍,你的船隊呢?”
“就在十幾裏外。”
闫開松道:“看來你們确實沒有船。”
薛程複道:“我們的船隊被堵在北州島西南邊,根本就不通船,要想繞過來最少得兩個月的時間,繞着北州島走一圈,對了,闫将軍你的船隊是怎麽過來的?”
“我們沒有走那邊,因爲已經往南走了一段路,所以我是順着左中州島的近海過來的,貼着島走。”
闫開松道:“到了那邊暗礁密布的地方,你們過不來我也過不去,所以我選擇攻入左中州島,從他們的内陸河過來。”
圍攻這裏的桑兵已經被擊退,損失慘重,闫開松的六千輕騎一陣沖殺就把桑兵打沒了一半多,剩下的人也不敢再戰,他們整個營地都在後撤,也不會再敢輕易進攻。
“我去派人讓船隊過來接海沙将軍。”
闫開松起身,回頭看了看地上于冬野的屍體:“他叫什麽名字?”
薛程複回答:“大甯正四品威揚将軍于冬野,他帶着兩千多人被十倍的敵人圍攻了五天五夜,寸步沒退。”
闫開松肅立,再次行禮。
兩天後,渤海道的船往北過去接到了海沙,可是渤海道這邊出兵隻有三萬多人,
除了六千輕騎兵是大甯戰兵之外,兩萬六千步兵都是渤海人,船隊也沒有能力一次性把海沙的十二萬大軍都運過來,于是闫開松決定他在此駐守,足足十天,十二萬大軍才全都進入左中州島。
闫開松是正三品将軍,海沙也是,兩個人級别相同,兩個人還都是一等侯,爵位也相同。
這兩個人,一個是老将軍裴亭山的義子,一個最初跟着老将軍鐵流黎征戰,一轉眼,他們都是已經不是年輕人了。
海沙手裏的地圖和闫開松手裏的地圖不一樣,闫開松的地圖更爲詳盡,所以海沙頗爲羨慕。
“你的地圖是哪兒來的?”
“天機票号的商人用了兩年的時間搞到的,能買來的就買,買不來的就派人走,一路走一路畫,雖然也不是很齊全但比海将軍的地圖要詳盡一些,海将軍的地圖是黑武人手裏的吧。”
海沙點了點頭:“黑武人一直也都把桑國人當對手,雖然看不起桑人......其實黑武人一直都有進攻桑國四島的想法,滅掉桑國後對大甯形成合圍,可是後來在仔細勘察了北州島的地形之後,他們放棄了。”
海沙繼續說道:“北州島那地方和黑武人的雪原差不多,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你說不要吧,那是疆域,你說要吧,連糧食都種不出來,但是黑武人卻把北州島的地圖帶了回去以備不時之需。”
他看了看闫開松的地圖:“左中州島的地圖你比我的詳細,北州島的地圖我比你的詳細。”
闫開松搖頭:“不不不,北州島的地圖,不是将軍比我的詳細,是我沒有。”
他把手裏的地圖遞給海沙:“這份地圖你留着吧,我手裏還有。”
海沙頓時眼睛一亮,地圖就是一名指揮官的眼睛。
“已經二十天了。”
海沙坐下來,往嘴裏灌了一口烈酒,北疆的烈酒一杯封喉。
“不知道安國公那邊怎麽樣了。”
“他扛着的是桑國的舉國之力,如果不是東海水師扛着,我們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打進來。”
“現在該我們扛着了。”
海沙的手指在地圖上點了一下:“京都,距離咱們大概一千二百裏,如果咱們能推進六百裏,京都城裏的高井原就坐不住了,必然會抽調軍隊回來,那樣的話安國公那邊就好打的多。”
說起來容易,在桑國腹地,推進六百裏,那是多艱難的事。
“已經二十天,京都城裏的人早就得到消息了,不出意外的話,桑國的大軍很快就會到這。”
闫開松問海沙:“将軍你帶了多少騎兵?”
海沙搖了搖頭反問了一句:“你有多少騎兵?”
“六千。”
闫開松回答。
海沙道:“那我們加起來就有六千騎兵了。”
闫開松:“......”
海沙歎道:“我們穿雪山過來的,很多地方人都要攀爬,沒有工具都難以翻越,帶着戰馬太慢了,而且也帶不過來。”
闫開松道:“好在,桑人也沒多少騎兵。”
距離他們大概七百裏,一支有數十萬桑兵組成的軍隊正在向北開進,京都城裏的高井原得到消息之後,下令從京都抽調兵力五萬,從各地抽調兵力總計二十萬,又招募了大批民勇有十幾萬人,浩浩蕩蕩的朝着北邊過來,他們的目标就
是要把從北邊侵入的甯軍全部剿滅。
領軍的桑國将軍是高井原手下的名将德牧川,這個人原本是英條泰手下的大将,後來高井原稱帝後給他封侯,封大将軍,把他收買過去。
将近五十萬大軍鋪天蓋地一樣向北急行軍,他們要在春野河把甯軍攔住。
左中州島東南,大海上。
已經連續纏鬥多日,大甯的水師和桑國水師不斷的交戰,可是誰也沒有找到能一舉将對方擊敗的機會,不管是沈冷還是高井雲台都很清楚,他們之間的交手誰輸了,戰争可能也就整個都輸了。
如果高井雲台敗了,左中州島南大門失守,甯軍長驅直入,桑國滅國近在咫尺。
如果沈冷敗了,大甯将失去對大海的控制權,就算這次沒有徹底兵敗,桑國的水師也會對大甯構成極大威脅,沿海一線必然飽受屠戮。
神威戰艦上,孟長安看到沈冷盤膝坐在甲闆上正在看着什麽,他緩步過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以往你打仗都是雷厲風行,怎麽快怎麽打,這次卻始終都在拖着,爲什麽?”
沈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來,孟長安就在沈冷對面坐下來,沈冷用東西壓着地圖,看向孟長安:“這次不一樣,以前都是在陸地上打,雙腳踩着地面,怎麽打怎麽踏實,可是這一次......”
沈冷停頓了一下,有些失神的說道:“你知道海戰和陸戰不一樣,海戰一艘船沒了,就是幾百人沒了,每一艘船上都有至少幾百人,後邊的運兵船,每一艘船上是一千二百人......”
他看向孟長安的眼睛:“一艘運兵船沉了,那麽多兄弟甚至都還不知道桑國什麽樣子就葬身大海,最後連屍體都留不下。”
孟長安:“你最近不是派人不斷的探查路線了嗎?”
“沒有什麽用,我們動桑人就會動,我們如果大舉向東北方向轉移,桑國的船隊立刻就會移動依然攔着我們,兩國水師的決戰在所難免,而我拖着,是爲了給海沙将軍和闫開松将軍兩個人争取一點時間。”
孟長安:“還要拖多久?”
沈冷:“隻要看到桑軍的船隊有調動就可以打了,那必是海沙和闫開松兩個人已經攻入左中州島。”
孟長安:“如果他們始終沒有分兵呢?”
沈冷沉默。
與此同時,桑國水師,神木大船上,一名桑國官員臉色難看至極的說道:“親王殿下,陛下下令分兵回去,你這樣讓我沒法回去禀告陛下,陛下必然震怒,到時候親王殿下你也會被追責。”
高井雲台起身,走到那個文官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就把我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陛下,這一戰才是生死成敗,區區十餘萬甯軍在北州島登陸,就算已經進入左中州島又如何?陛下召集數十萬大軍不成問題,如果幾十萬人擋不住那十萬人,我們回去又有什麽用,那是那些陸戰的将軍無能!”
他回頭指了指:“甯國水師中有至少三十萬大軍,其中還有東疆刀兵,隻要我擊敗了甯國水師,号稱天下緻銳的刀兵連戰都沒有機會就都葬身大海,威脅到桑國的不是北邊那十萬甯軍,而是這裏!”
他大聲說道:“一艘船一個士兵我都不會派回去,陛下如果要治罪,等我打完這一仗再說吧。”
他一擺手:“你可以走了,我絕不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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